第七十九章 巫妖
伊泊尔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缀在那些鼠人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这些鼠人要去干嘛,但反正跟上去先看看。 鼠人素来是闹哄哄的,但这支队伍在行动的时候却显得安静——虽然也有一些鼠人忍不住地发出几声聒噪,但队伍里还有着类似督战官的角色,那些直立行走的鼠人手里拿着鞭子,一旦发现有谁吵闹就立刻一鞭过去,抽打得那些捣乱鼠人满地打滚,发出吱吱吱的尖细求饶声。这声音在幽静的下水道中传出很远,但就算被人听见,恐怕也只会觉得今天老鼠似乎特别多而已。 一路向前。 伊泊尔也不知道这些老鼠要跑到哪儿去,就跟在后面。不仅仅是它,许许多多普通的老鼠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跟在那群鼠人的后面,汇聚成一道大潮。 过了片刻,鼠人的队伍渐渐地深入了下水道的深处。那些肮脏的老鼠们如同一支沉默的军队,穿过了曲折的下水道,渐渐抵达了那些无人问津的废弃区域。 伊泊尔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了。 准确来说,周围看上去平平无奇,和别处的下水道景象一模一样,但伊泊尔天生的魔力感知能力却提醒着它,周围存在着某种玄妙的法术痕迹。 这个法术太过于复杂,它只能看见其隐隐外溢出来的古老灵光。 那灵光之中带着死亡的气息。 ……是死灵法术。 伊泊尔顿时产生了一种“头皮发麻”的错觉。 死灵法术是属于虚之道途的力量,但柱神祖母蜘蛛却厌恶死灵法术。因为祖母蜘蛛代表着“命定之死”“静谧而包容的死亡”,祂同时执掌着命运、死亡、往生和轮回,对亡灵尤其厌恶,认为亡灵的存在是一种对死亡的侮辱,而死灵法术中则包含着各种操弄生死、转化和召唤亡灵的技巧。 真正精通死亡法术的大师,是【苍白少女】和【无终者】。 而这两位……都属于是一般意义上的邪神。其中无终者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尊【巫妖】,是自私、冷漠又渴求永生的施法者的代表。 而苍白少女则更恐怖了,传说过去祂曾经是祖母蜘蛛坐下的神使,被人们称之为【引魂人】,负责引渡亡魂前往自己应去的转生之地。但在某一天,祂越过了梦界和虚无的那一层边界……没有人知道祂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当祂回来的时候,一种内在的痛苦和恐怖已经彻底摧毁了祂。 过去那个温柔、平静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人们称之为【苍白少女】的恐怖存在,祂的全身肌肤都像是死尸一样惨白,四肢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撕掉了一样,血肉模糊,可见白骨,赤祼的身体上钉着许多穿刺物。 而在祂的背后,传闻还站着另一尊名字都不能提的存在。 伊泊尔冷汗涔涔地打量着周围这个规模巨大以至于无法窥见全貌的死灵法阵,心想:城市的下水道里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 妈的,突然感觉那几百万只腐食怪,还有偷偷潜伏下来的荒疫怪好像也不算啥…… 鼠人们在巨大的死灵法阵中继续前进,终于停了下来。伊泊尔壮着胆子往前跑去,从一只只鼠人的脚下穿过,来到队伍的前方,就发现前面竟然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周围竟然看上去不像是下水道,而是某个地下的圣所,只是和一部分废弃的下水道连接在了一起。 那圣所四通八达,足有七八条通道都能通向这里,而此刻,其他的通道中,也有一群群鼠人的身影在晃动,看上去,竟像是把这个圣所给包围起来了似的。 但这圣所中到底有什么?伊泊尔探眼望去,只能看见圣所中被风化倒塌的古老神像……嗯?! 一道黑雾忽然自圣所的中心升腾而起。 鼠人当中立刻蔓延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 几秒之后,那黑雾散去,一道裹着灰色长袍的高瘦身影出现在原地。那身影看上去瘦得几乎就像是麻杆一样,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烈压迫感自它身上散发出来。 鼠人们的骚动变得越来越大。一只披着破布披风,头上戴着小帽子的鼠人挤开周围的同族,从通道中走出。它看上去和其他的鼠人明显不同——那并非是外貌上的差异,而是一种气质上的区别,它给人一种明显的“阴狠又狡诈”的感觉,看上去就叫人有些不舒服。 那鼠人弯着腰,发出吱吱的声音:“尊敬的死亡大师!是的,是的,我代表着我的主人,向您致敬!” “我需要的不是致敬。” 长袍客发出嘶哑的声音:“直接说重点吧。” “哦,是的是的,重点!” 那鼠人搓着手,细长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摆动,显出几分神经质的迫切来:“重点!那些人类,他们可耻又讨厌,太吵闹了,真的真的,太吵了,而且太多了!这里,很讨厌,太城市化了,我们要削减它们的数量!建立我们鼠人自己的国度!” 长袍客发出冷笑:“愚蠢,你们不会成功的。就凭你们这些小老鼠?” 它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又见识过怎样的力量?就算是你们背后的那位存在也不敢在兰顿真正的支柱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踪迹,只能鬼鬼祟祟地躲藏,而你们却幻想着将人类取而代之。” “是的,是的!我很赞同!” 那鼠人有些神经质似的踱来踱去,道:“我们当然知道!是的,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所以我们来找您……您,很强大!” “但我不会帮你们。” 长袍客冷漠地道:“我没有你们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我很理智,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醒。” “不、不、不!不需要,您的,帮助!” 鼠人尖叫道:“我是想要,学习!学习您的……技艺!” 那长袍客沉默了一下:“……哦?” 他饶有兴趣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有兴趣,教导一只老鼠?” 鼠人恭敬地匍匐了下来:“我给您带来了……学费!是的,是的,我知道,这叫学费……” 它将手一挥,指向周围那些鼠人,高声道:“它们都是给您的学费!” 长袍客爆发出一阵嘶砺的大笑:“有趣的小老鼠,我已经很久没有被逗笑过了。” 他扬起了一只手臂——也是在这一刻,伊泊尔看见,那衣服底下居然是一只白骨的手掌。 他低声道:“好,你的学费,我收下了。” 一道近乎无形的波动从他的掌心中溢出。 只是一瞬间。 所有的鼠人,都开始发出凄厉的惨叫。它们的皮肉一块块地溃烂开来,向下脱落,至于那些跟随而来的普通老鼠,更是一瞬横死!伊泊尔几乎亡魂皆冒,它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针对血肉的法术,而它正好没有血肉,所以恰恰规避了这个法术的效果,但眼下这种情况,它也不敢多呆,当即扭头就跑! 尖叫、哀嚎和血肉撕裂的声音响成了一片,伊泊尔在那混乱之中没命地逃窜着。而与此同时,在一片地狱般的惨叫声中,那白骨的手掌慢慢向下,按在了那只披风鼠人的头上:“小老鼠,告诉我你的名字。” “嘶啮奇,大人,嘶啮奇.锐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