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兮顿时吓了一跳。　　 “你……你怀疑我？”燕婉兮颤抖着问。　　 她没想到，燕鸿居然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她一直都在装傻充愣啊。　　 “你怎么知道？”燕鸿问。　　 燕婉兮张了张嘴巴，半晌没有说话。　　 她是猜测的。　　 她不确定。　　 燕鸿看了眼四姐，示意她闭嘴，然后继续看向燕婉兮。　　 “你说。”他说。　　 燕婉兮垂着头，眼珠子转动着。　　 “是……是我听到大伯父和别人说话，偷听的。”燕婉兮道，“我听到他说‘朕有三万兵马’……”　　 她说完，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燕鸿没有说话，他沉默看着燕婉兮。　　 燕婉兮也没有抬头，她只是用余光看着燕鸿的表情。　　 燕鸿脸上波澜不惊。　　 燕婉兮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浓烈。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若是让旁人知晓，她偷听，她肯定活不了的。　　 可她现在没有退路。　　 “……还有别的吗？”燕鸿问她。　　 燕婉兮咬牙，道：“我……我偷听到了皇兄和大伯父谈论，他们要拿我威胁大伯父，逼迫他交出兵权。”　　 燕鸿的瞳仁骤然缩紧。　　 他攥住了拳头。　　 燕婉兮的心脏差点停止了。　　 她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她的大伯父动怒了。　　 “还有什么？”燕鸿问。　　 燕婉兮想了想，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　　 她说的，其实很零碎，但是燕鸿记下了。　　 “你先下去歇着吧。”燕鸿冷声对燕婉兮道，“这件事暂且搁置。你的孩子保住了，但也要卧床静养几日。”　　 “我想回京城一趟。”燕婉兮道，“请大伯父准许我回京。”　　 燕鸿没吭声。　　 “大伯父？”　　 “不行。”燕鸿拒绝，“你留下来。”　　 他的面皮紧绷。　　 燕婉兮不敢违拗他。　　 她唯唯诺诺退了出来。　　 她的心里忐忑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　　 她原以为她大伯父是疼爱她的，可她的一番举动，似乎让她大伯父寒心了。　　 燕婉兮不懂，也不明白。　　 她心里难受极了。　　 她回了自己屋子，趴在炕沿哭了一场。　　 丫鬟进来服侍，劝慰她。　　 她也不听。　　 等到傍晚，她大伯父终于回府了，他的衣衫染血，身上也带着血腥味。　　 他的脚步，有点虚浮踉跄。　　 他走到了正厅。　　 丫鬟们纷纷避退，没有人敢靠近他。　　 燕婉兮立在窗边。　　 大堂内的气氛很压抑。　　 “婉兮！”他看见了燕婉兮，冲燕婉兮招手。　　 燕婉兮走了过去。　　 她喊了声爹爹。　　 燕鸿拉住了她的手。　　 他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你大伯母的病，拖不了太久。”　　 燕婉兮不由一怔。　　 燕鸿继续道：“你大伯母最近总咳嗽，我请了御医来，已经开了方子。那些药都要煎好了，给你大伯母喝下去。她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争气，不宜折腾。”　　 “是。”燕婉兮应道。　　 她大伯父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揉了揉燕婉兮的脑袋，温和而慈祥，让燕婉兮心里一酸。　　 她大伯父的笑容很少，除了他们母亲去世的时候，燕婉兮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她心中悲戚。　　 “我送你回房间吧。”燕鸿道，“早点休息。”　　 燕婉兮点点头。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次，燕鸿倒是没有再叫人服侍她梳洗，让她睡了。　　 燕婉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想到大伯父说，大伯母快不行了，又想到她大伯父的表情，忽然有点怕——　　 她的大伯父，会不会像她祖父那样，被奸臣陷害谋逆？　　 他是不是也想到了？　　 燕婉兮心乱如麻。　　 夜半时分，她睡梦中听到了敲门声。　　 她猛然坐了起来，披了件衣裳去开门。　　 “谁？”她警惕问。　　 她的丫鬟冬儿站在门口。　　 冬儿轻声告诉她，道：“夫人说您睡得香甜，不忍打扰您，吩咐奴婢过来，给您添水。”　　 燕婉兮点点头，让冬儿进来。　　 她喝了杯热茶。　　 她喝完了，冬儿又去端了汤婆子。　　 她抱着汤婆子，渐渐暖和了，她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她就有点后悔昨夜没有回房。　　 燕鸿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燕婉兮穿戴整齐，悄无声息出去了。　　 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往书房瞄了眼。　　 书房的门紧锁着，她什么也看不清。　　 燕鸿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燕婉兮心慌慌的。　　 她回去之后，又做了噩梦。　　 梦里，她梦到她死了，大伯父也死了，燕鸿也死了……　　 燕婉兮一直睁大眼睛，满额头的汗水，她甚至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浑身都湿透了。　　 翌日早晨，她起床吃饭的时候，看见了燕鸿。　　 她仍是不安，问燕鸿：“大伯父，我昨晚做恶梦了，我担心大伯母……”　　 燕鸿没什么表情。　　 他淡淡道：“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必惦念。”　　 他的目光很锐利，好像刀锋刮在燕婉兮的脸上。　　 燕婉兮吓了一跳。　　 她不敢再提及此事。　　 ***　　 七月底，燕鸿领兵出征。　　 燕老爷子的嫡长女出嫁之后，燕鸿也跟随父亲去军营历练。　　 这次他没有再带着燕婉兮。　　 燕婉兮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她虽然没办法骑马，但她的腿疾好了，也能勉强撑得住。　　 燕鸿的队伍浩荡离京，她站在城楼上远眺。　　 她望着大伯父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　　 她大伯父从小就教导她。　　 燕家男儿都是武官，要勇猛善战。　　 大伯父戎马半辈子，也算是功勋卓著。　　 可燕鸿呢？　　 他从未上过战场，这是他的软肋。　　 燕婉兮很忧虑。　　 大伯父这一去，是不是真的就不会回来了？　　 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她恨毒了那帮贼寇，恨不能将那些贼寇千刀万剐。可是她不能去杀人，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就不再干净了。　　 她不能让自己的命运和燕鸿相同。　　 她一定要救燕鸿。　　 她要怎么救燕鸿？　　 ***　　 燕鸿的大军，一共五千余众。　　 他是大军的主帅，他的副将是他的心腹，其他的士兵全是辅佐。　　 这支队伍，有六百匹马。　　 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四天，就赶到了南陵城外。　　 大晋的援军，也到了。　　 两方人马汇合。　　 大晋援军的统领姓杨，是杨家的人。　　 杨家的人，曾经跟着杨阁老参加过平西王的谋逆案，是平西王的党羽之一。　　 杨家的家主杨怀忠，是燕鸿的岳丈。　　 “……这一仗，务必打赢！”杨怀忠对燕鸿道。　　 燕鸿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他一直低调惯了。　　 这次领军出征，也是杨怀忠推荐的，他想借助燕鸿的威望。　　 这个年代的文臣武将，比较重视军功。　　 燕鸿若是能够建功，他的仕途将会顺畅很多。　　 杨怀忠把自己最厉害的侄儿杨青放到了燕鸿麾下，希望燕鸿能庇护自己的侄儿。　　 燕鸿自己是个不擅长交际的人。　　 他向来沉默寡言。　　 他既没有赞同杨怀忠的意思，也没有反驳杨怀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