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之八 转眼到了莺飞草长的五月,俞佳在第十小学度过的时光已经进入了尾声。 班上的女孩子们,都赶时髦的每人买了一本“同学录”,在同学之间传阅,用来收集大家对自己的祝福。 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俞佳对此并没有兴趣,可不妨碍大家都来找她签名留言,甚至很多人都把第一页留给了俞佳,原因无外乎她写字漂亮,又会画好看的小漫画。 于是每天的自习课上,俞佳就像古代皇上批折子一样,从书桌里掏出一本,写写画画,直到满意了之后,再把那本同学录传回给相应的主人。 夏老师对于自习课上同学录满天飞这种事,已经视若无睹。又是一年毕业季,虽然小豆丁们还不晓得什么叫忧伤,什么叫离愁,但他日回忆起来,这是永远都回不去了的自在的无忧时光。 这天交到她手上的,是杨雪的同学录。 烫金的大本子,比谁的都厚重,封面是浅紫色,印着一大束百合花。显得雅致又郑重。 俞佳想了又想,在第一页写上了几个大字:祝你一直漂亮! 又在右下角画上了一只卡通版的小松鼠,没心没肺的支着大板牙在啃榛子。 顾宽在旁边盯盯的瞅着,他还从来不知道寥寥几笔就可以将事物画的如此惟妙惟肖。 他低下头一顿翻找,在语文书里找到了一张当作书签用的明信片。 是他在德国的小叔叔寄回来的,他一直很珍惜。 他把明信片翻了个面,指着空白的地方对俞佳说:“唉,你给我也画点啥!” 俞佳对于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是反感,但是看看自己这么多天写写画画,用的都是人家的彩笔,也只能低头把明信片接过来了。 画个啥呢?俞佳犯了难。 有心使坏,给他画个小王八!又怕真把顾宽惹生气了。 想了又想,她提起笔来。 几分钟过后,顾宽看到明信片的背面,出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脚下还踩了个球。 “你把你名写上!”顾宽又命令道。 俞佳换上圆珠笔,颇有风范的签上了个草体的名字,把明信片递给顾宽:“好好收着吧!等我出名了,能卖钱!” “哎,为啥画个狮子啊?” “自己猜!” 其实,顾宽生在七月份的尾巴,他是狮子座。 ……………… 五月底,俞佳一家三口,就搬到了新房子里去。 随即许春梅老两口也搬到了俞佳原来的家里。 由于家具,电器什么的,俞红宇都是买的新的。 原来房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动,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过来帮忙收拾东西的俞佳的老舅妈,没完没了的感叹道:“真好!哎呀!太好了!” 许春梅心说要不是因为你,用得着这么狗撵着似的,急三火四的就搬了么!还有脸乐!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怪人家,谁让咱自己儿子没能耐呢! 俞佳的老舅妈,金善花,看名字就知道,是一位朝鲜族姑娘。 在小城最大的综合贸易市场里,摆了个摊子卖杂货的。 长得个子高挑身段好,虽然脸有些大眼睛有些小,也不妨碍她轻松拿下“贸易市场一枝花”的称号。 这姑娘本来是结过婚的,证都领了。 结果还没等到办喜事入洞房呢,领证当天下午,小伙子高兴,出去跟哥们喝多了酒,大晚上骑着车晃晃悠悠的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水库里,等三天之后捞上来,人早就死透透的了。 坚强的朝鲜族姑娘金善花,在家哭天抹地的过了一个礼拜,就强打精神找亲家去要死亡证明,打算把离婚给办了。 这下可好,老婆婆指着她的鼻子跳脚用朝鲜语把她骂了个狗血喷头。大概意思就是:“你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还有脸要离婚!你个不要脸的,你就给我儿子守着去吧!” 当然事情是没有这个道理的,金善花又不是娘家没人,离婚最后还是办下来了。 那以后她的“前”老婆婆,就魔症了。 隔三差五的就要跑到贸易市场里,找准金善花的摊位就是一顿臭骂。来买东西的顾客都被她骂走多少拨。 金善花苦不堪言,摊位费刚交了一年的,也不能说换地方就换地方啊。一开始就忍着,后来忍不住了就跟那老太太对着骂。 贸易市场里朝鲜族的人还真不多,也没人能听懂她俩说啥。就觉得抑扬顿挫跟唱歌似的。时间长了,也算是贸易世界里头一景。 那天老太太又来了,一开始骂得还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丧门星,不要脸之类的老套路。 突然老太太不知怎么着就开窍了,她开始骂金善花,克夫的命没人敢要。找不着对象,死了都没人埋。 金善花家里本来是给又介绍了一个朝鲜族小伙子的,小伙子也挺看好她本人的,可是对方的家庭一听说之前的那些事儿,死活不干,到底是没成。 这一下老太太说到了她的痛处,金善花被刺激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同样用朝鲜语冲着老太太喊道:“谁说我没人要,我现在就给你找一个!” 然后四处踅摸,正好看到了旁边卖散装白酒的摊位上,有个小伙看着岁数不大,也有点面生,直勾勾的就冲着人家过去了:“你!咱俩结婚!” 看着小伙一愣,金善花才反应过来人家听不懂。把自己调成汉语频道的又说了一遍:“我跟你结婚,你要不!” …… 王立昌这是闲着没事儿,来他哥们的摊上,准备给老头子打十斤白酒回去放着。 之前他也来过,多多少少听他哥们讲过这朝鲜族姑娘的故事。还依稀记得哥们说过:“外向泼辣,是个做买卖的好手!”以及“都没洞房呢,丈夫就没了!” 再一看插着腰指着自己的这姑娘,个子可真高啊!皮肤还那么白净! 王立昌还真是心动了,正愁打光棍呢,天上掉下个大姑娘啊! 于是他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竟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