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这人向来心软,言下之意也是给何成求情。 “林教头,那我且问你,这何成不杀,留着他战死沙场,那若是他非但没有战死,反而立下盖世奇功,届时怎么办?功过相抵?那死者公平何来?” “铁面孔目”裴宣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单挑一堆的状态,他要保护律法,维持公平,何成在他的心里面属于已经是判了死刑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 林冲被裴宣的这一问给问住了,确实是这样,万一何成不死,反而立功,到时候你杀还是不杀? 杀的话,诸将因其功劳,定然不服,还要为他打抱不平。 不杀,死者家属定不善罢甘休,百姓也会说,你梁山将领立了功劳,命就要比老百姓金贵,杀人不用偿命,还扯什么替天行道,扯什么公平正义,扯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整个梁山的形象和声望那就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了。 “目前此事都有多少人知晓了?可有封锁消息?” “神机军师”朱武倒是不担心大伙都争吵,因为不管梁山内部因为这件事情争吵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相信大家需要的时候,还是一致对外。 但是,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那可就不好办了,首先死者家属一定会来闹事,保不齐那些好事的百姓也会一哄而起,到时候不杀也得杀,不然就逆民心了。 倒不是说封锁消息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给梁山高层一个缓冲期,商讨出一个妥善处理解决的办法,然后再去解决这件事情。 否则可就很难善了了! “坏了!我……没有……” 林冲听了朱武的话,一拍脑门,自已怎么就没想到要封锁消息呢? “那就糟了,最早明晨,最迟明日正午,闹事的家属和百姓就要上门了!” 朱武一听此话,身体往椅子上一靠,就明白没有缓冲期了,今天晚上就必须问出结果了。 狄泉则是阴沉着个脸色问林冲道,“何成还说什么了?” 林冲说,他让何成说他自已的犯罪过程时,何成还算是光明磊落,也是条汉子,用从容流畅的语言,直言不讳,毫不隐讳地向林冲陈述了他的犯罪经过,直接坦白交代了,没用逼问。 林冲是他没有为自已辩解,但是他提出的他这么做的惟一的“理由”,只是他认为“米子姗另有新欢,且拒绝结婚是侮辱他,大丈夫宁死而不受辱”。 这话一出,最想保全何成的“活阎罗”阮小七直接站了起来,看着狄泉,满目凄切的开口道,“寨主啊,何成不是浑人,我想就也是事出有因,咱们都是男爷们,若是未婚妻子红杏出墙,反过头来还要侮辱于你,谁人能忍啊!” 阮小七越说越激动,“何成他虽然不是跟着寨主你一起上梁山的,但是自跟随寨主之后,对我梁山也是忠心耿耿,济州府攻山,他无惧那吴学究摆铁网阵,凫水杀敌,被那铁渔网挂的身上全是伤损,从臂膀到腿上,一块接一块的伤疤啊!野云渡大战,他与那些水匪激战,身受战伤三处,仍带队死战,斩杀野云渡水匪四当家……寨主啊,你都忘了吗?” “活阎罗”阮小七说到动情之处,在坐众人除“铁面孔目”裴宣之外,无不动容,纷纷低下头去。 “后来跟随水军大破登州,他也是身先士卒,他为咱梁山流过血,受过伤,如今尚未享受过什么好日子,就,就……” 阮小七话音未落,“铁面孔目”裴宣就打断了他,“小七兄弟,别忘了,那是他一面之词,可根据我等仔细查访,所谓米子姗移情别恋,红杏出墙之事,不过是街头巷议,谣言而已,未成事实,更何况这两人也没有私定终身,更无婚约在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都没有,换句话说,就算是米子姗移情别恋,也合情合理,何来侮辱,或是背叛之说啊!” 阮小七听了裴宣这么说,他是个血性汉子,只道是他裴宣与自已过不去,怒骂道,“冷面鬼!你偏要与我们弟兄过不去吗?我揍你!” “你杀了我,公道话我也自是要说的!” “铁面孔目”裴宣是什么人物?刚正不阿,因为得罪了上司被发配到沙门岛都不怕的人物,此时也未曾低头。 “够了!我梁山难不成还要当堂火拼吗!” 狄泉怒喝一声,手拍桌案,方才止住了争吵。 阮小二立刻起身道,“寨主,小七无礼,请勿见怪!” “唉,七哥,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我又怎么能忘记?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不杀他……” 狄泉都这么说了,阮小七明白,何成必然难逃一死,于是退而求其次说道,“寨主,那我不求你饶他一命,如果必须要他一死,我希望能否如他所愿,叫他死在与敌人作战的战场上,不死在自已人的法场上?如果寨主应允,给他一条枪,我亲自上阵督阵,让他死在与敌人的拼杀中,如何?” “不可!方才已经说了,怎能如此?” 裴宣立刻出言阻止。 狄泉半晌后开口道,“留全尸,绞。” 这也是狄泉能给何成留的最后一点情分了,砍头那可就是要身首异处了,喝药,这个不能让百姓解恨啊,只能绞死,好歹还能留个全尸…… “是!” 裴宣听了狄泉的这句话后,立刻应答,在场众人唏嘘不已,阮小七一言不发。 狄泉走下堂来,拍了拍阮小七的肩膀,说道,“七哥,去看一看他吧,告诉他,临走时我亲自来与他送行!” 之后这死者家属赶来鸣冤告状,狄泉就没有再出面了,而是裴宣和朱武一体负责这件事,由于米家本来就是寿光县的大地主,这一下就来了庄子上几百口子围在府衙喊冤叫屈,再加上这一路走来,又有不少好事看热闹的百姓,围在一起,声势震天。 亏的裴宣急事告知他们,梁山愿意向死者家属赔偿并厚葬死者,并告知将公审公判何成,将其明正典刑的消息,在法理上站住了脚,这才平息了民怨。 而审判何成的日子也如期而至,狄泉告诉裴宣,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不要弄那么严格,给他些好酒好菜,让他的老上司们和他见上最后一面。 在那天早上,在何成将被带出牢房上刑场之前,狄泉也特意带着一壶酒来给他送行了。 “先干了这碗!” 狄泉没有说别的给何成斟了一碗酒,何成被绑着,狄泉则是直接喂给他喝了。 “好酒!” 虽然马上就要没命了,但是何成似乎也是看开了,并没有期期艾艾的样子,这点还是很汉子的。 “好,大丈夫即便是死,也不该害怕,这点好,杀你是我狄泉的命令,兄弟,记得我这张脸,下辈子找我狄泉报仇吧!” 无论你在战场上是怎样的英雄,无论是在军队中立下何等的功劳,只要你触犯了法律,你就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是赏罚分明,怎么能约束军队,怎么能说服民众? 要知道,老百姓不听大道理,只看实际行动。 面对何成,狄泉心里是何其惋惜,又何其愤怒,但更为重要的是为他感到耻辱,男儿大丈夫,大好前程,却因为自已一时冲动,酿成大错而毁了,岂不让人扼腕长叹。 狄泉说罢,何成却摇头起来,“寨主,是我让你老人家作难了!何成对不起你,对不起梁山,对不起诸位哥哥!何成今天就先走一步了,下辈子俺何成还要回咱水泊梁山,保寨主占山为王,保寨主座上龙椅啊!哈哈哈哈!” 此时跟着狄泉来见何成最后一面的头领也有不少,他何成早就上了梁山,人缘也不错,诸位头领能来送他最后一程的基本上都来了。 众人看到站在自已面前的这个阶下囚,想起他是曾为梁山多次负伤流血,身经百战的功臣一个,不少人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尤其是一些身经百战与其关系较好的水军头领,甚至痛哭流涕,场面极其悲壮,一时令观者不忍目睹。 “就为了一个娘们!就为了一个娘们啊!何成,你混账啊!” “活阎罗”阮小七此时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冲上来抓住了何成,就是几个耳光。 “七哥!七哥!人马上就要走了你这是何必……” “云里金刚”宋万拽住阮小七道。 “好了!不许哭!” 狄泉喝道,“去吧!走好!” 一声令下,行刑刽子手押着何成就走上了刑场。 而在何成被押上刑场时,底下早就准备好的家属和百姓则,拿起臭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牛粪就要给何成来一个火力覆盖,一时间喧嚣起来,恨不得一拥而上,不管是和何成有仇没仇的,都想直接把何成给撕个稀巴烂。 而那高台上的“铁面孔目”裴宣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惊堂木一拍,扯出双剑,朗声道,“肃静!刑场重地,岂能容得喧哗!罪犯当死,然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此为公理,但若有人擅加侮辱,上有苍天,下有法剑,绝不容情!有敢乱扔污秽辱及案犯者,天地国法俱在,定不善罢甘休!” 虽说这“铁面孔目”裴宣看起来并不骇人,但是其执法如山,芒寒色正的气势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了,间接的保全了何成的最后一点体面。 随即,“审判长”裴宣严肃宣布对何成处以绞刑并立即执行的判决。 判决书直陈了那何成的的杀人动机:“苦主米氏子珊,年方一十六岁,何成道听途说,逼婚不遂以致实行杀人分尸泄愤,兽性不如,罪无可逭,当即受刑,以儆效尤!” 在裴宣宣判了何成的死刑之后,底下的百姓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对判决的结果,何成没有表示任何反抗、抵触、激动或消沉的情绪。 他向监狱的方向望了一眼,狄泉等人因为不方便出现在刑场上,目下还在监狱里,他向那个方向磕了个头,便在行刑队监押下,穿过东北侧的人群,向刑场走去,被绳套套在脖子上。 何成就这样被吊在了绞刑台上,而此时台下突然爆发了一声响,“他把我女儿脑袋砍下来,我们也要把他碎尸万段!” 一瞬间,这句话就把米家的族人给点燃了,一股脑的冲上了绞刑台,要把何成乱刀分尸。 行刑刽子手只有两个人,根本制止不了,“铁面孔目”裴宣抓起双剑跳下高台,直接冲上去,双剑舞花,使得众人纷纷躲避。 “快出去拦住!” 狄泉一看现场乱了,立刻指挥同样在牢里的头领出去阻止这些人。 “罪犯已然伏法,你等要做什么?再敢上前,别怪我法剑无情!” 裴宣仗双剑护住了何成尸首,“活阎罗”阮小七是第一个冲了过去的,扯出腰刀在手大吼一声,“哪个不怕死的敢上来!” 这样的场面确实是让底下刚刚还在叫嚣的民众觉得有些害怕,但是,片刻之后就有人又喊了起来,“梁山泊欺压良民了!” 这一喊不要紧,结果又把老百姓煽动起来,现场又乱作一团。 “出来!” 就在此时,从天而降一人,把人群中刚刚喊叫的那个人直接给抓到了半空中。 正是在天上观察了半天的“混世魔王”樊瑞。 “适才就是你多次喊话,煽动百姓,说,你是什么人!” 樊瑞在空中盘旋着,早就看了半天了,一早就发现了这个家伙就是在带动着全场民众节奏的人,再加上其总是在交头接耳的和米子姗之父说什么,“混世魔王”樊瑞便判断到,此人恐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 那人往下一看,自已竟然现在是在离地不知道多高的空中,而面前的人,居然还长着翅膀,揪住了自已,倘若他一松手,只怕是自已当时就要掉下去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