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彬秀付了书钱,来到周嵩身旁,对他说:“老周,你不去买上一本书吗?” 周嵩说:“不了。之前三多送给我一本《水浒》,半年时间才看了一多半。” 余彬秀笑了笑,说:“那走吧。” 二人离开书店后,周嵩问余彬秀说:“这三本书你可以看两个月了吧?” 余彬秀说:“我不像你。我看书比较快。估计也就一个月。” 周嵩说:“哦。那你应该攒了不少书了吧?” 余彬秀说:“没有。看完就扔。一本也不会留着。” 二人坐上车后,周嵩说:“我送你回家吧。一会儿还有件事要去办。” 余彬秀说:“好吧。你最近勤快很多啊!” 周嵩笑了笑,说道:“没办法啊。都是邓副科长的案子闹的。” 余彬秀没有说话。她对政治话题的态度向来比较冷淡。 周嵩将车子开到东朝阳路西段余彬秀的朋友何淑芬家的院中,熄了火,二人下了车子。 余彬秀对周嵩说:“你要回处里吗?我让人送你吧。” 周嵩说:“不用了。我去警察局找老高。走着过去就行。不是什么急事。” 余彬秀说:“那好吧。一个人要留点神。” 周嵩说:“知道了。你回吧。” 周嵩离开后一个人先往北走,然后顺着白山公园往东走,半个小时的路途中碰见了好几处流宿在外的难民聚集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找到一处电话亭,看了看天色,估计时间是五点多。 周嵩投了一枚电话币到电话机里,然后拨通了高四海办公室的电话。 “刑侦处。哪位?”电话中高四海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嵩说:“老高,是我。还在忙呢?” 高四海说:“周老弟呐。我还没下班。几个琐碎案件。有事啊?” 周嵩说:“我在白山公园。一会儿请你吃个饭。和你聊个事儿。” 高四海想了想,说:“好的。你再等我半个小时吧。咱们在哪儿见?” 周嵩说:“就在门口的刘记面馆吧。我等着你。” 高四海说:“好的。我先挂了啊。” 周嵩离开了电话亭,来到了刘记面馆,因为粮价一直在涨,里面吃饭的只有一个客人。 “您吃什么面?”老板问周嵩说。 周嵩说:“先给我来壶茶。我等个人。” 老板说:“好的。茶马上来。” 随后周嵩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想着事情。 半个多小时后,高四海从警察局出来,来到了刘记面馆里面。 高四海对周嵩说:“周老弟,抱歉。让你久等了。” 周嵩给高四海也倒了一杯茶,笑着说:“老高,不用客气。坐。来碗什么面?” 高四海坐下后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肉汤面吧。最近不能吃油腻的。” 周嵩笑着点了点头,对面馆老板说:“来两碗肉汤面。” 老板说:“好嘞。您二位稍等。” 片刻之后,高四海对周嵩说:“老弟,找我聊什么事啊?” 周嵩说:“老高,你们警察局是不是每隔一、两天就会押送死刑犯去东城外处决啊?” 高四海回答说:“没错。你可是有啥想法?” 周嵩说:“明天晚上有囚车出城吗?什么时间?” 高四海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四点整。” 周嵩说:“方便捎个人出去吗?” 高四海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可是内幕消息。老弟怎么知道的?” 周嵩笑了笑,说:“问那么多干嘛。就说收多少钱吧?” 高四海也笑了笑,说:“老弟倒是快言快语。收二根金条,或者二千块现大洋。不收法币。” 周嵩闻言不语。过了一会儿,他刚想说什么,看到老板把汤面端了过来,就暂时住了口。 二人各自吃了几口面,周嵩这才说道:“老高,打个七折如何?” 高四海说:“老弟,一折也少不了。警察局、第一监狱、60军军部,一些大人物的生意,轮不到我做主啊。” 周嵩想了想,说:“容我考虑一下。” 高四海又喝了两口汤,说:“我劝你一句,这事可不简单,能不沾手就别沾手。” 周嵩又吃了一口面,说:“道理我懂。” 高四海随后问道:“要出去的是你什么人啊?” 周嵩说:“一个朋友。前几天得罪了警备司令部的人。城里待不下去。” 高四海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过了一会儿,周嵩说道:“钱的问题应该不大。明天我还需要一辆车。” 高四海说:“车子我从警察局调一辆给你。不用担心。” 周嵩点了点头,说:“明天下午下班之前我会给你个准信儿。” 高四海说:“可以。六点之前把钱交给小童。老弟,过期不候啊。” 周嵩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二人吃完了饭,又喝了一会儿茶,闲聊了几句。随后周嵩起身到门口结账。 “多少钱?”周嵩问老板说。 老板回答说:“两碗肉汤面一万六,一壶茶二千,一共是一万八千。” 周嵩从衣兜里取出钱来,数好了后递给了面馆老板。 二人出了面馆,高四海问他说:“老弟去哪儿啊?我让司机送你。” 周嵩笑着说:“不用了,老高。我回处里。走着就到了。” 高四海说:“那好吧。注意安全。回见。” 周嵩回到了办事处,取了自行车,回到了东三马路姚家胡同,结束了周末紧张忙碌的一天。 ———————— 八月三十日。星期一。上午。 周嵩一进办公室,组员郑三多就对他说道:“组长,昨天晚上发生大事了!” 周嵩问道:“能有啥大事?” 郑三多说:“共党分子邓昆昨晚割腕了。已经送往辅仁医院了。是死是活现在还不清楚。” 周嵩假装惊讶地说:“不会吧?他哪里来的利器?” 郑三多想了想,说:“应该是用装水的瓷碗碎片。” 周嵩慢慢坐在了椅子上,说:“这是得有多想不开啊。”过了片刻,他又说:“这样,三多,我先安排你去办件事。” 郑三多说:“组长请吩咐。” 周嵩说:“你去找一下雷科长,拿到邓昆宿舍的钥匙,在他的宿舍有一个蓝色的包裹,里面是几件衣服,抽屉里还有两封信。把包裹和两封信交给总务科曾科长,检查仔细后没什么问题的话,寄回给邓昆的老家。” 郑三多想了想,说:“这种事情怕是费力又不讨好吧?” 周嵩说:“邓昆虽是共党分子,毕竟同事一场,一点人情不讲说不过去。” 郑三多点了点头,说:“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过了一会儿,周嵩来到了三楼顾处长的办公室。 周嵩问余彬秀说:“处长还没来吗?” 余彬秀说:“没有。” 周嵩说:“共党分子邓昆昨晚割腕了。” 余彬秀说:“我听说了。” 周嵩说:“处长要问起邓昆的事,就说他已经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一会儿我还得去医院看一眼。” 余彬秀说:“好的。没准儿你会在医院碰见他。” 周嵩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周嵩闲坐了一会儿,快到中午时,他准备了一下,就离开了办公楼。 周嵩先坐2号电车来到了兴仁大路的路口,然后叫了一辆人力车,来到了兴仁大路中段的辅仁医院门口。 周嵩独自走进了医院的门诊厅。他在医院门口和门诊大厅里都发现了行动科一组的特务。 “邓昆在哪间病房?”他对门诊大厅坐在长凳上的一名特务问道。 那名特务站起来回答说:“二楼,5号病房。” 周嵩点了点头,说:“我上去看看。” 那名特务想说什么又没来得及说,于是又慢慢坐回了长凳上。 周嵩来到了医院二楼,慢慢走到5号病房附近。 在5号病房房门前的长凳上坐着二名一组的特务。两名特务看到了二组组长周嵩,识趣地都站了起来。 周嵩问那两名特务说:“你们岳组长不在吗?” 一名特务回答说:“岳组长和姚副组长几个人吃饭去了。” 周嵩说:“我就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歇着吧。” 随后周嵩走进了病房,门口的一角有一名特务坐在小方凳上,里面的病床上躺着正在打着点滴的邓昆。 那名坐在小方凳上的特务也慢慢站了起来,说道:“周组长好。” 周嵩向他点了点头,说:“邓副科长现在什么情况?” 那名特务说:“命大。死不了。失血不多。明天就可以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