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笑道：“跟你妈说，我已经结过婚了。”　　 小女孩一听，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下，然后把我的话翻译给她妈妈听。　　 谁知，妇女听完还没什么动作呢，旁边的族长却吹起了胡子，面色骤变，重重地哼了一声。　　 待到送走妇女和族长后，我小声问小女孩道：“刚才你们族长，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难道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话是这么问没错，我就不相信，天王老子来了还能强迫我结婚。　　 小女孩炫了一大杯饮料，道：“别理他，他就是想坑你钱！”　　 “哦？”　　 这下算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接着话茬问道：“怎么说？”　　 小女孩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吧……”　　 经过她的一番讲解，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这边，竟然是宗族社会制度。　　 在1956年改革开放后，凉山彝族社会一步跨千年，直接从奴隶社会跨越到了社会主义社会。　　 虽然近年来，国家给予了这里很多的扶持和帮助，但一直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是很难改变的，传统与现代的矛盾日益滋生，逐渐达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　　 于是，在“奴隶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的拉扯之间，便衍生出了“宗族社会”。　　 所谓宗族社会呢，即宗亲间在生活各方面的互助、互救，宗族公共财产的管理、 分配以及纠纷，族人的宗族意识和通财观念。　　 当然，这个扯得就有些远了，我们来聊点与我相关的。　　 按照他们当地的“宗族制度”，假设我和面前这小女孩要结成连理，需要给她的宗族孝敬至少三十万。　　 这里需要注意，这钱不是彩礼，而是一口价买卖。　　 按照我们默认的习俗，自然是男方给彩礼，女方带嫁妆，小两口用这笔资金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然而在这里，这钱是孝敬给对方的宗族的，自此之后，出嫁的女性和自己的宗族便不再有任何关系，相当于是买断。　　 不对，还有一个点，一个将女性地位揉在土里的点。　　 如果嫁过来的女性一直不生娃，或者生不出男孩子，男方可以要求退“货”退款，或者要求女方的宗族再赔偿一名女性过来……　　 听完了她的话，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默默地喝酒。　　 我是一个平权主义者，主张男女平等，小女孩的话让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抵是看出我有些情绪，小女孩拍了拍我的肩膀，故作豪迈道：“你别慌啊，虽然我们这儿行情如此，却是不会强买强卖的。”　　 我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在这儿，法律并不能保护我，今晚我就要扛着火车跑路……”　　 小女孩道：“哎呀，你放心，咱们这儿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要是哪家宗族有人犯了法，被捅到政府那边，下一年整个宗族的补贴，都会被停掉的。”　　 好好好原来是用钱压着呢……　　 我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把关注点放到了她哥哥身上：“你哥今天去哪儿了啊，怎么会弄成那副样子？”　　 说到那个青年，小女孩不屑地啧啧嘴，道：“他作死呗，非要去搞什么直播探险，结果就变成那个样子了。”　　 “直播？探险？”　　 “对啊。”　　 见我似乎又提起了兴趣，小女孩也不厌烦，将来龙去脉详细给我讲了一通。　　 原来，这里向南几里地外，有一座矮山，叫土地沟。　　 在那座山后面，有一个无比邪门的地方，叫“嘿婴坑”，又叫“什穆呃哈”。　　 名称蕴含的意思咱们暂且不提，就说这个坑到底怎么个事儿。　　 据小女孩说，改革开放初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帮外国人，自称天主教，在这里创办了一个圣婴育婴院，并在随后不久，打着“帮助彝人走出大山”的名义，开始无条件收留女婴。　　 由于当时这里很穷，加上女性地位低下，很多父母生了女儿，又不想把女儿留在山里受苦，便真的往育婴院送。　　 那些被送过去的女婴呢，会被先放到地下室一整天，只有活下来的才会被转入育婴房。　　 放一天，我猜是为了淘汰掉一些身体不好的孩子。　　 小女孩接着说，活下来的那些女婴呢，会被分类管理，长的好看且身体健全的，就会被套上修女的衣服，拍下照片寄出去，在上流社会募捐。　　 听到这儿，我打断道：“这么说，这帮外国人还是做好事了？”　　 小女孩看了我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气，道：“看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回……”　　 后来有一天呢，警方突然捣毁了这群外国人建立的育婴院，一些事情才浮出了水面。　　 原来，这些外国人寄出照片，是为了寻找雇主。　　 一旦雇主付钱，他们就会把被选中的小女孩送出去，打着神圣的名义，干着最肮脏龌龊的事。　　 根据不完全记载，这个育婴院总共收养了近两千名女婴，直到东窗事发时，记录在册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两百名。　　 而那些死掉的婴儿，都会被统一丢到育婴院后面的深坑里。　　 这个深坑，就是前面说的“嘿婴坑”。　　 如果说，听到这儿已经足以引起我的怒火，那么后面的事，则更加令人忿恨。　　 小女孩说，事情暴露后，人们发现，这些死亡的女婴，只有少数因意外和生病而死，多数是被饿死和冻死的。　　 另外，由于育婴院环境肮脏，还滋生了很多老鼠。　　 据育婴院的工作人员交代，很多女婴在睡梦中，直接就被老鼠拖走了。　　 直到东窗事发，直到这个育婴院被捣毁，那些外国人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才算是结束了。　　 据小女孩说，那里后来还立了一块碑，用以警示后人。　　 她哥哥去的时候，原本想要带上她的，结果因为腿脚有伤不方便爬山，只能待在家里看她哥哥的直播。　　 当时她哥哥开着直播，绕过那块碑后，直播信号便中断了。　　 如果不是她心生预感，连忙告诉了大人，一同去救她的哥哥，只怕今天之后，她就是家里的独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