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朱漆宫门极为厚重，经多次尝试均无法打开。 　　 狄仁杰意识到，仅靠人力恐怕徒劳无功，必须借助大牲畜或者机械的力量才行。 　　 只是深坑内骨骸堆积，无法展开作业，只能暂缓这项工作。 　　 遂命崔孝镇等人敦促民夫、帮工们加紧清理现场。 　　 利用这个间隙，狄仁杰跑了一趟褥萨府。 　　 因为隐藏在隋军京观之下的这扇宫门明显带有帝王气象，或与高句丽王室有关。 　　 步入褥萨府，见到依然保持八、九岁孩童样貌的高任武。 　　 狄仁杰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介绍了发现的情况。 　　 高任武是高句丽宝藏王的儿子，身为高句丽王子、高句丽莫离支，自然对王室种种有所耳闻。 　　 只是他也没有听说过，在辽东城的地下居然还藏着一座王宫。 　　 “啊？有这样的事情？高某也是头一次听说啊！狄仁杰，你不会是搞错了吧？把谁家的墓葬当成了高句丽王的王宫？” 　　 “不会有错的。” 　　 狄仁杰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从宫门样式来看，明显模仿长安皇城的宫门，连那些金色的铆钉都别无二致！” 　　 “一模一样？” 　　 “是啊！狄某推断，应为翰林院将作监的能工巧匠定制。” 　　 “看来使用者来头不小啊！” 　　 “没错，而且这扇大门的用料，居然使用来自巴蜀的金丝楠木。这种木料，狄某很熟悉，极为昂贵，订购、运输、制作等所需花销更是难以想象的大数目，试问小小的辽东城里，谁有如此庞大的财力支付？” 　　 旁边的王妃朴智秀忍不住插话。 　　 “难道是大萨满？他在辽东城高高在上，无人企及。” 　　 “肯定不是大萨满啊！” 　　 狄仁杰摆手否决，继续分析道。 　　 “宫门的样式明显具备皇族王室特征，而大萨满信奉的则是萨满教，去茧宫看一看就知道了，两者完全不是一回事。” 　　 高任武琢磨着说：“我来辽东城不过三五年，之前在平壤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应该不是高句丽王室所为。” 　　 “那会是谁呢？” 　　 张度妍眼前一亮，提醒道：“哎，会不会是前辽东城褥萨？他好像也是高句丽皇族。” 　　 狄仁杰点头表示认可，转向高任武询问。 　　 “高褥萨，都是皇族，你能谈一谈前任辽东城褥萨的情况吗？” 　　 “他呀！听说是个暴虐之徒，不过我跟他之前也没什么来往。人家根本瞧不起我，所以我也不太了解这个人。至于他是不是高句丽皇族后裔，我也说不好。哎，张度妍是本地人，她应该有所耳闻。” 　　 狄仁杰、高任武和朴智秀都看向奴婢张度妍—— 　　 张度妍努力回忆着，想着尽量不要遗漏。 　　 “前辽东城褥萨叫做高建成，自称高句丽皇族后裔，连辽东城大萨满都不放在眼里。” 　　 “那他到底是不是高句丽皇族？” 　　 “连我们褥萨都搞不清楚，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个高建成在辽东城财力雄厚？” 　　 “内，内，他做了十年辽东城褥萨，横征暴敛，税赋是最重的。不像我们褥萨体恤民众，薄赋税，轻徭役，备受爱戴。” 　　 狄仁杰琢磨着说：“高建成自称高句丽皇族后裔，又当了十年的辽东城褥萨，横征暴敛，短期内便聚集大量财富。这么说，高建成是最有可能修建这处地下王宫的人？” 　　 “很有可能啊！除了高建成，还能有谁？” 　　 “高建成现在哪里？” 　　 “在地底下。” 　　 张度妍朝地下指了指，又朝天上指了指。 　　 狄仁杰明白了，但有些疑惑。 　　 “死啦？他怎么死的？” 　　 “暴毙而亡。” 　　 “什么时间？” 　　 “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唐军围攻辽东城前夜。” 　　 “这么巧？” 　　 狄仁杰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张度妍继续发问。 　　 “高建成担任辽东城褥萨时，谁是辽东城的大萨满呢？” 　　 “就是现在这位啊！” 　　 “辽东城的大萨满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是哪里人？长什么样子？……” 　　 面对狄仁杰一连串的提问，张度妍唯有频频摇头。 　　 高任武解释道：“哎，狄仁杰，你有所不知啊！这位辽东城的大萨满，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担任辽东城褥萨期间，也很少能见到他的面。” 　　 狄仁杰紧抓不放，追问道：“那你到底见过大萨满没有？” 　　 “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狄仁杰朝他投去探寻的目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高任武努力回忆着说：“说也奇怪，每次见到大萨满，似乎他的样貌都不太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大萨满是萨满教的通神智者，我甚至都怀疑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高任武抱歉地说：“又或者是高某想多了。我与大萨满之间的谈话内容，包括每一个细节，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冒充的。” 　　 狄仁杰戏谑道：“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看来这位辽东城大萨满还确实有些神秘呢！也好，也好，反正他就要回到辽东城了，这一次狄某要好好会一会他！”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高任武更是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你说什么？大萨满要回辽东城啦？” 　　 “对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消息可靠吗？” 　　 狄仁杰狡黠一笑，半真半假地说：“啊！高句丽大莫离支渊盖苏文的身边，就有多位我唐军的密探潜伏。昨夜刚刚从平壤传来小道消息，你说可靠不可靠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边传来萨满神鼓的声响。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鼓点的节奏越来越快，显得越来越急促。 　　 “萨满神鼓？” 　　 “好像是茧宫方向？” 　　 变身八、九岁高句丽小男孩的高任武吓得哆哆嗦嗦，小手小脚无处安放，直接扑向王妃朴智秀，顾头不顾腚地往她怀里钻。 　　 朴智秀也惶恐不已，抱紧高任武朝门外张望，紧张吞咽着口水。 　　 “茧宫？出什么事啦？” 　　 狄仁杰皱眉思索，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张度妍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褥萨府院门外，看到大街上众多萨满教徒脚步匆匆，一齐奔向茧宫方向。 　　 张度妍当场拦下其中一人。 　　 “啊你啊塞哟，你们慌什么？茧宫有什么事情吗？” 　　 “内，内，是大萨满，听说大萨满回城啦！” 　　 “大萨满？” 　　 狄仁杰闻听愁眉紧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砰砰狂跳。 　　 该来的总会来。 　　 传说中的那位通神智者，神通广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辽东城大萨满终于要现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