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父亲
夔州都督府大门巍峨,身着明光铠甲的府兵校尉值守。 在阎四娘的搀扶下,李恭进脚步蹒跚穿过街道。 身上血迹斑斑,神情异常慌乱。 “爱妃,我们总算逃出来了,到家了!我们到家了!” 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夔州都督府院门,不禁老泪纵横,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 “慢点儿,你慢点儿走!” 阎四娘努力搀扶着他,然而势单力薄,颇为费力。 她左顾右盼,着急地朝大门前的府兵校尉高喊,寻求帮助。 “李刺史在此,李刺史在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一群蠢货!” 一队手持刀剑的府兵校尉杀气腾腾从都督府内冲出。 将李恭进、阎四娘团团包围。 李恭进见状大怒,“狗奴!大胆!你们的眼睛瞎了吗?老子是李恭进,夔州都督府刺史!” “啊!原来是李刺史回来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恭进抬头望去,原来是夔州都督府长史狄知逊。 他身披重甲,脸色铁青,满脸愠怒地大步走了过来。 做贼心虚的李恭进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啊!狄长史,李某这几日不辞而别,你在生我的气?” “哪里,哪里,你为夔州刺史,想去哪里尽管去好了,没有必要跟狄某提前打招呼。” 狄知逊注意到李恭进一条袖管空空荡荡。 “你的胳膊这是……?” “青城山闭门修炼,返程时路遇贼人,李某拼死搏杀,虽然丢掉一条右臂,好歹保住了性命。” 狄知逊假意上前关心,摸一下右边空荡荡的袖管,又故意捏一下他残存的左臂。 李恭进客气道:“狄长史不必担心,不就是少一条胳膊嘛!李某死不了。” “那我就放心了。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狄知逊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李恭进的左臂,反向掰折。 “啊——” 李恭进登时疼得大声惨叫,极力挣脱。 此时的狄知逊面目狰狞,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随后身躯猛然拧动,狠狠一脚踹向他的腋窝,同时猛地一扯,竟硬生生将整条左臂连根扯断。 李恭进倒地哀嚎,惨叫连连。 狄知逊愤怒地将这条断臂丢到一旁,恶狠狠地拔出佩刀,对准李恭进。 “日你先人板板!李恭进!我儿狄仁杰与你无冤无仇,你居然不顾袍泽之情阴谋弑杀,就问你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狄知逊恨得咬牙切齿,挥起佩刀砍下。 “噗!” 一道鲜血飞溅。 李恭进登时身首异处。 即便当场斩杀对方,狄知逊依然怒火难平。 他愤怒的目光投向旁边的阎四娘,手持滴血的佩刀,朝她步步逼近。 阎四娘惊恐异常,步步后退。 “你就是阎四娘?” “是我!” “你与李恭进联手暗算我儿狄仁杰?!” “……” 或许知道自己作孽太多,断无活路,于是阎四娘摸出一把短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狄长史,不用劳烦你动手,阎四娘自行了解!” “老子就想问问你,为何要杀我儿?为何?!” 阎四娘苦笑道:“啊!我说鬼迷心窍了,你们肯定不相信啊!也罢,也罢,解释无用!杀人偿命,阎四娘唯有以死谢罪!” 她正要动手抹脖子,忽然看到了什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身着华丽锦衣的狄仁杰从夔州都督府出来,身后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黄绸缎包裹。 陪在他身边的是飞骑将军李诚。 “狄仁杰?你……你没死?” 阎四娘泪眼婆娑,手一松,短刀掉落在地。 狄仁杰对她正眼不瞧,来到父亲狄知逊面前。 “父亲!” 狄知逊看到他身后的包裹,长舒了一口气。 “镇国宝函找到啦?” “找到了,就藏在李恭进的书房里。” 说着,狄仁杰调皮地朝父亲眨眨眼睛。 狄知逊会意,郑重地点点头。 这是父子俩提前的约定。 狄知逊的眼睛湿润了,上前帮儿子系紧了包袱。 “儿啊!为了寻回这件镇国之宝,你差点儿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为父委实心疼得很啊!” “父亲尽管放心,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支府兵精干小队是为父精挑细选,全员均为心腹,一路护送你们至长安。” 说着,狄知逊又转向飞骑将军李诚,抱拳施礼。 “李将军,我儿就拜托你啦!” 李诚拘谨地还礼,感慨万千。 “惭愧啊!老子这次没能保护好道雏,让他遇袭受了重伤。狄长史不仅没有怪罪,反而以礼相待,简直让人无地自容。请你放心,从今往后,老子与狄仁杰就是亲兄弟,死活捆绑在一起啦!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就是公然与老子为敌!看我不拧下他的脑袋!” 有府兵校尉牵来马匹。 狄仁杰、李诚翻身上马。 眼看他就要离开,阎四娘着急地上前,结果被府兵校尉持刀拦下。 “狄仁杰!狄仁杰!” 狄仁杰只好勒紧缰绳,冷眼看向阎四娘,心情复杂。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阎四娘懊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鬼迷心窍,我见利忘义,受不住李恭进的蛊惑,才稀里糊涂走到今天这一步。狄仁杰,你救过我的命,我心里是非常感激的,可是……可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最终却恩将仇报,加害于你。我死有余辜!我杀人偿命!” 狄仁杰淡定地说:“好了,你走吧!” 阎四娘感到难以置信。 “走?你放我走?你不杀我?” 狄仁杰平静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你没能杀掉我,按照大唐刑律,自然应该免你死罪。另外,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一切都结束了。你走吧!就当你我从来没有见过!驾!” 狄仁杰扬鞭催马飞驰而去。 李诚紧随其后。 在场的府兵校尉收起刀剑,纷纷上马启程。 望着狄仁杰走远的身影,阎四娘一时情难自制,颓然瘫倒在地,眼泪簌簌流淌。 狄知逊怀有心事,快步朝夔州都督府大院走去。 上了台阶,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旁边值守的府兵将军。 这名府兵将军立即来到他的面前,屈身领命。 “狄长史。” “先把这个女人关进大牢,等我从长安回来,再行发落!” “是!” 这名府兵将军一摆手,几名府兵校尉凑了过来。 他们杀气腾腾冲向倒地不起的阎四娘。 狄知逊头也不回,大步走进夔州都督府的大院,边走边解除身上厚重的铠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