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夜,直到三更天,未央宫都没能等到皇帝的到来。 “耿亮,怎么回事儿?皇上是还在里边同大臣们吃酒呢吗?就这么将我们皇后娘娘晾着?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你进去,叫皇上给了准话!如若不来,我们皇后娘娘就得赶紧歇下了!” 青娥带着人挑着灯笼寻到了太和殿门外,今夜值守的太监名为耿亮,原是景朝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人很是机灵,会来事儿。 北狄人入宫,他没死成,被耶律敦巴日看中,命他到身边同卜臣佑一同做了自己的首领太监。 对此,景华簪心里虽也有些许的不岔,可是个人总得想着法子活下去,因此,她一点儿都不曾记恨耿亮,至多只是见着耿亮的时候便想起自己的母后。 可青娥就不一样了。 她只道奴才只伺一主,绝不能在敌人身边苟且。 当得知耿亮答应了在耶律敦巴日身边效力的时候,青娥的心里头恨极了。 哪怕她与耿亮是自幼同一批进的宫,也算是老相识了。 可耿亮如今伺候了耶律敦巴日,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她同耿亮说话,再也没客气过。 耿亮是天生的性子冷淡,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处境很是遭青娥的嫌弃,可这也不是他所能选择的。 在他的潜意识里,难道改朝换代了所有的宫役们就全都得跟着旧主子陪葬? 自个儿已经是个不全之人了,图的不过就是个苟活于世。 能够每天看看落花流水,白云飞鸟,在他的心里头,没有那么多的是非恩怨,忠肝义胆。 至多也就是跟着一个主子的时候能够做到心里头只有眼前这主子一个人。 至于这中原的皇帝谁来做,他认为这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儿,他自然也不想去白白操心。 可青娥就不一样了,她不仅得知了帝后二人的死讯,还亲眼看着景华簪受了那么多的难言之苦。 她恨北狄人,耿亮对于耶律敦巴日的顺从,在她的眼里,是没有气节的表现。 耿亮做事很是周全,人聪明,心性也稳重,样貌又是一等一的,虽是个太监,却有玉树临风之姿. 自幼,他对于青娥一直很是照顾,这导致青娥对他很是崇拜。 女子一崇拜一个男人,就容易对那个男人生出一种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情愫。 以前,她总是对闻蝉说,如果耿亮不是个太监就好了,后来又说,她瞧着耿亮一点儿都不像个太监。 跟随景华簪出宫立府那会儿,因为不能再常常见到耿亮,青娥还哭了一夜。 “皇上还在同大臣们吃酒,兴致很高,看样子,今夜应是就在这太和殿歇下了。”耿亮漠然站在青娥跟前,公事公办的冷声道:“你让公主——哦不——让皇后娘娘早些歇了吧。” 灯笼的白光照在耿亮的脸上,夜风吹动,随着灯笼的摇摆,那道白光也在耿亮肃色的脸庞间忽明忽暗。 青娥觉得,这张面孔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切。 从前,这张面孔虽越是精致的冷着,却会对着她一个人笑,可现在—— 二人对视着缄默片刻,青娥也冷冷道了声:“成!” 一语罢,转过身就走了。 待青娥走后,耿亮身后的小太监将手里的灯笼往高挑了挑,眯着眼睛望着青娥的背影,“师傅,这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都是这般凶吗?这往后咱们恐怕得常和未央宫的人来往呢,这样凶神恶煞的,可让咱们怎么好?” 耿亮嘴角微扬,低下头笑了笑,“不会的,她这脾气是冲着我来的。” 说罢,转身往殿内走去,留小太监一脸懵怔。 次日,景华簪一睁眼,就赶紧往枕边看去。 枕头依旧平整,一看就没有人睡过。 她的心里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立她为皇后,却又在头一夜让她独守空房—— 她有些想不通了,这耶律敦巴日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从洗漱梳妆到更衣,她未发一言,身边的侍女们见状,也都大气不敢出。 她们纷纷觉得,大婚当夜,皇后就被皇帝冷落了,那心里一定不好受着呢! 她们哪里知道,景华簪才不会因为这个难受,她巴不得那老皇帝一辈子都别来这未央宫。 可她得弄清楚这皇帝心里究竟是何想法—— 毕竟,想打胜仗,得做到知己知彼嘛! “皇上昨儿夜里——是在哪处歇的?”景华簪舀了口汤往嘴里送。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昨儿一直在太和殿门外盯着的,皇上就没出来过,知道奴才方才离开的时候,皇上也还没出来呢!”一个小太监跪在帘子外头。 “青娥,是真的吗?”景华簪看向青娥。 “娘娘,是真的,昨儿夜里,奴婢到太和殿问过话后,就吩咐他在太和殿门外盯着了,知道今儿太阳刚出来,他才回来的未央宫。”青娥小声道。 景华簪搁了筷,蹙眉思索。 片刻,又喃喃道:“昨儿晚上,大臣们也在里头陪着皇上呆了一宿?” “是!大臣们也在里头陪着皇上待了一宿!”帘子外头的小太监又道:“奴才看的真真的!一个大臣都没有出来!” “这倒怪了!”景华簪不禁想不明白了!“这皇上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想了半天,又不禁自顾自道:“难道,皇上这是在告诉大臣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