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沈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态度缓和了些说道:“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确认他没事后我就立马回来,伯父不必担心。” 沈钰不想浪费时间,说完他再次转身走掉。 沈骏立马冲着他大吼道:“你今日要是出了无师之巅这个门,往后就别回来了!” 沈承运惊得连忙拉住他,既气愤又无奈的喊了他一声:“骏儿!!!” 可沈钰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就连头也不曾回过。 沈承运说他:“你怎么能对你堂哥说出这种话?!” “他也知道他是我堂哥啊?”沈骏指着沈钰离去的方向愤愤道:“我看他心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弟弟,一心就向着外人,他根本就分不清是非!难道我说错了吗?那日寒宗主在这闹得有多难堪您是没看见吗?凭什么不许我说他?” “人皆有恻隐之心”,沈承运当然也知道寒川在这里生活不合适,但他也知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寒川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与川儿相处了快有小半年了,如今他生死不明,而尘儿又才刚刚恢复,你又何必说这种刺激他的话呢?” “这些话是我想说的吗?”沈骏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人若不是寒川的话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可偏偏他是无尘之境的少主,偏偏失忆前与他跟沈钰还有自己的关系都不算好。无师之巅害得他跟寒宗主闹翻不说,这来时好好的,送回去时就只剩了一口气,这若换做是沈骏的话他绝对不能接受,更别说寒宗主,“他若当初不跟寒川说这么多莫须有的话,寒川会跟寒宗主闹成这样吗?寒川若早早跟寒宗主回去,至于现在病成这样吗?他行事从来都不计后果!您要我怎么跟寒宗主交代,怎么跟无尘之境上下交代!?我往后该怎么面对他们?” “此事你不必担心”,沈承运知道他所担心的是什么,他安抚道:“我会跟寒若曦解释清楚的。” “您是您我是我”,沈骏知道寒若曦不会与他们计较,但事实真是如此吗?他的心里真的能迈过去这道坎吗?成年后的寒川呢?寒峰寒河呢?他们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至亲兄弟在无师之巅所发生的一切吗?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沈承运跟瑜夫人对他的包庇,“此事明明就是他做得不对,为何您到现在还要如此偏袒他?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从前他胡闹我当他贪玩!那现在呢?现在把寒川害成这样你们也要包庇他!我实在是搞不懂,我跟他到底谁才是您的亲生儿子!?” “沈涧渂!”沈承运在这一刻怒气涌上心头,整张脸通红,他怒目圆瞪的怒斥道:“你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话都说到此处了,沈骏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他红了眼眶,剑眉倒竖,继续大吼道:“我说错了吗!?我的亲生堂哥,吃里扒外一心向着外人!我的父母对着他宠爱有加,溺爱不明!那请问我他妈是什么东西?世人皆醒唯我沈涧渂独醉是吗!?我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累赘是吗?合着你们才是融融其乐一家人,我才是那个胡搅蛮缠不明是非的外人!” “啪!” 无比响亮的一记耳光,落在了沈骏的脸上。他侧着首,眸光微微闪烁,脸上的肌肤瞬间起了绯色。他难以置信的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自己的父亲,而他此刻正喘着粗气,鼻息忽强忽弱,落下的手在宽袖的遮掩下不自觉的颤抖。 “大逆不道!”沈承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沈骏会有这种想法,他们跟沈钰就是至亲至爱的一家四口,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沈钰虽不是他亲生的,但和亲生的没有区别,他跟沈骏只能是至亲兄弟,沈承运沉声道:“你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这话若是让你母亲听到她该会有多难过?尘儿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比谁都清楚吗?” 他知道这是沈承运的逆鳞,他不允许外人对他们跟沈钰指指点点,也不允许沈骏不把沈钰当亲兄弟。虽然沈骏也确实一直把他当做是亲生兄弟来看待,但这些话他已经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他也对沈承运的所作所为真的感到无比的失望。 他一直在观察沈承运,观察了很多年,他一直在想,沈钰到底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沈承运才会责怪他。他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对沈钰的感情不正常,好得太过分了。原以为这次沈钰肯定其罪难逃,不曾想真当他在沈承运面前发作时他还是能继续包容他。 呵……好可笑。 沈骏没有说话,他垂下眼帘,缓缓的转过身,离开了沈承运的住所。 见他如此,沈承运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愧疚之感。他眼眶泛红,鼻尖微微发酸,沈骏离去的背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抬起手,喃喃道:“骏儿……” 沈骏失魂落魄的行走在下山的道路上,他不知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他看着周围一切熟悉的事物,此刻却感觉到怅然若失,这里是自己自幼生长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家,可他此刻却觉得无比的陌生。 所走过的每一条道路上他都能看到幼时的沈钰与自己追逐打闹时留下的身影,耳畔甚至隐约还能听到稚嫩的笑声。那时的他们是何等的快乐,何等的无忧,他们亲密无间不分彼此。而现在的他们却各怀心事,对对方恶语相向,沈骏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让他们演变成现在这样? 沈骏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他一声:“劳驾……” 沈骏抬头一看,发现来者不是无师之巅的人,但乍一看他发觉对方有些眼熟,他开口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沈大公子的门客”,来者双手交叠,微微弯下腰,对着他行了一礼,自我介绍道:“今日特有要事前来相告,不知您可知大公子现下人在何处?” 易则虽来过无师之巅,但他并不常见到沈骏,上一次见时他还年幼,所以他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无师之巅的少主。 他这么一说沈骏顿时醍醐灌顶,他就是一直偷摸着跟沈钰见面,而自己却从未见过的那位先生,沈骏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感到一阵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呃……”易则见他脸色有些难看,轻声追问道:“这位……公子?” “嗯”,沈骏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他鬼使神差的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请随我来。” “呵呵呵”,易则笑了笑,说道:“那便多谢公子带路了。” 沈骏带着他来到自己的住所,招呼他坐下后又给他沏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从走进沈骏的住所起,易则的心里就感到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他看着沈骏落坐到自己的对面时他才猜出沈骏的身份。 “茶香醇厚,色泽鲜润”,易则端起茶盏缓缓拨开茶沫,轻抿一口后放下,温声问道:“不知少主带我来此所为何事?” 沈骏明显一愣,随后又恢复正常,坦然道:“先生好眼力,不愧为沈钰的心腹。” “心腹谈不上”,易则摆了摆手,说道:“收人钱两替人办事乃天经地义,在下不过是履行收钱后的义务罢了。” “原来如此”,沈骏也饮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道:“他今日正好不在,先生若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易则顿了顿,神色有些难为情:“啊,这……” “不是收人钱两替人办事吗?”沈骏将茶盏放下,淡淡的说道:“他给你多少我出双倍,我只想知道先生所为他办的究竟是何事,您放心,此事我绝不外传。” 易则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少主,您这是为难在下。” 沈骏又说:“三倍。” 易则一拍桌案,兴奋道:“成交!” 沈骏:? 其实这跟钱没有关系,这些年来他与沈钰的见面次数很少,基本每次来都能巧妙的避开沈骏。但这些年与他交谈下来沈钰也没有刻意的隐瞒过沈骏,这些事他也没同自己说过不能跟沈骏说,想来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况且这沈骏与他又是堂兄弟,所以易则觉得告诉他也无妨,顺便也能得到些钱两,而沈骏也能多了解自己的堂哥一些,这何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易则立马就说:“实不相瞒,大公子是托在下寻人。” “寻人?”沈骏不禁蹙起眉头,脑海中不断猜测他要寻的人是谁,不过既然他这么神秘的话沈骏肯定也猜不出是谁,于是他直截了当的问道:“他要找谁?” 易则问他:“公子可知阿听?” “阿听?”沈骏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这个名字他从来都没听说过,“那是谁?” 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易则愣住了,原以为他只是背着沈骏偷偷寻人,没想到沈骏居然根本就不认识此人,不过话都说一半了就肯定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易则为了钱……呃不是,为了这对兄弟俩的感情,他心一横,说道:“应该是他走失的亲人。” “亲人?”沈骏的双眸逐渐睁大,他的脸色变得愈发古怪起来,语气也变得急躁:“什么亲人?我是他亲弟,他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亲人?我怎么不知道?” “少主稍安勿躁”,易则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他解释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罢了。” 毕竟沈钰确实没说过他跟阿听有血缘关系,只是从言语中推断出他对沈钰来说非常重要罢了。 沈骏眼帘微颤,眸光闪烁,他突然就慌了,他感觉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心如擂鼓掌心冒汗,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恐惧。 见他如此易则赶紧补充道:“或许只是他幼时的玩伴罢了,这具体的关系恐怕只有大公子自己知道。” 大抵是察觉到易则异样的目光,沈骏这才稍稍缓了过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饮了口茶,说道:“烦请先生将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与我,晚些我就给先生拿钱两。” “好吧”,易则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来:“在下与大公子相识已有十年之久,在下与他一直只有金钱上的往来,而他这十年来委托在下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就是寻找阿听的下落。在下听闻他在回无师之巅之前一直在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想来既然少主不知道阿听的存在,那他极有可能就是大公子在外时所结识的人,他比大公子年幼一些,大公子在我面前一直是将他称作弟弟。” “弟弟?”沈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眼神突然有些发狠,喃喃道:“我作为他的亲弟,此前竟一直不知他在外还有别的弟弟。” 沈骏平日里虽然嘴硬,但真涉及到这些事时,他连堂这个字都不会加,他笃定的认为自己就是沈钰的亲弟。 易则:“………” 沈骏帮他将茶添满,淡淡的说道:“先生请继续。” 易则尴尬的勾了勾嘴角又继续说道:“不过此人不易寻,在下帮着大公子在外也找了他十年有余,但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在下先前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先前以为他已经死了?”沈骏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加重了些语气问道:“什么意思,他现在还活着?” 易则微微点头,回答道:“应该是。” 沈骏瞳孔一缩,忙问道:“沈钰知道了?” “还未”,易则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在下前来为的就是要跟大公子说此事。” 沈骏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眼帘微颤,他心有余悸的喃喃道:“还好……” 易则没听清,问了一嘴:“什么?” “没什么”,沈骏赶紧正了正神色,追问道:“你且与我说说,他现在人在何处?” “不知”,易则坦然回答道:“在下其实也不确定,只是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在金川寻到了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