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无师之巅的弟子了,就连寒川自己的徒弟都愣住了,包括在他怀里的沈钰也不由得一颠。 寒儒惊呆了:“呃……” 这是寒川唯一会的,最有气势的粗鄙之言,沈钰上辈子听他对自己说过很多次。 寒川这人很闷,也很稳,遇事从来不慌不乱,这人似乎是没有喜怒哀乐这个东西。可一旦说出这个字,就表示他非常生气。 他在生什么气? 是……因为自己吗? 沈钰虽然不怕他,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十年不见,他觉得寒川变了,变化好大,上辈子除了自己会把他气个半死以外他几乎就没见寒川对谁说过滚这个字,也没见寒川对谁生过气。 他记得寒川不喜欢与旁人有肢体接触,无论男女,对人几乎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可眼前这个寒川并没有嫌弃自己用满手泥泞的手去碰他,甚至……还抱着自己。 这跟他十年前所熟知的那个寒川完全判若两人。 要不是他认得这张脸,要不是寒儒亲口承认这是他的师尊寒川,沈钰肯定要以为寒川被人夺舍了。 寒儒亦是如此,他发现寒川自从碰上沈钰后,就总能做出许多让他神识尽碎,三观俱裂的事,包括今天这个滚字。 他跟了寒川将近十年,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气比谪仙。这些成语在他看来就是用来形容寒川的,这个人没有情绪,无情亦无欲,加上他高深莫测的修为,寒儒觉得就算天塌下来寒川都能面不改色的抬手撑住。 可碰到沈钰时寒儒才发现,他有喜,有怒,还会因为找不到沈钰而激动。 这是寒儒从未见过的师尊寒川。 寒川并没有打算放沈钰下来的意思,就这么抱着他走了许久,看方向应该是往无义城去。 寒儒或许是不想看到两人……如此暧昧的姿势,选择了走在前面,并与这两人保持了一些距离。 适才人多,沈钰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那几个无师之巅的弟子,以及寒川生气这上,现在那股劲过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尴尬。 他感知能力有所欠缺,他听不见寒川的心跳,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可他在寒川怀里,他能感受到自己这副身体的变化,被寒川触碰着的地方有股邪乎的麻劲,他明显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体温也逐渐升高。 尤其是寒川身上那股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那股邪门的,随着肢体的晃动而散发出来的梨花香。 沈钰知道寒川香,也知道那是花香,可他闻着却逐渐上头,甚至还有些神志模糊的感觉。 寒川有毒! “那个”,沈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说:“要不放我下来吧二公子。” 寒川微不可察的颠了一下,却没有做声,也没有要将他放下的意思。 寒儒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抱着沈钰了,一回生二回熟,他不敢妄自诽议寒川,却敢跟沈钰讲话,他调侃道:“白公子还是不要有逃跑的念想了,我师尊原本可是说要打断你的腿。” “不用打”,寒川终于开口了:“已经断了。” “什么”,寒儒这才注意到沈钰的腿,吃惊道:“断了吗?” 沈钰自己都把这茬给忘了,他又试着动了动,似乎是真的断了。除了细微的疼痛以外他几乎感受不到这条腿的存在,就像是在关节处挂了个麻袋,只感觉它是累赘,被扯着还有些疼。 “不知”,沈钰老实回答。 “应当是没有”,寒儒猜测道:“我幼时摔断过一次腿,疼得我差点就哭了,看白公子镇定自若,应当没事。” 寒川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搂着他双腿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接下来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过话,沈钰其实有话想问他,可碍于寒儒在,他无法开口,或许寒川也亦是如此,两人都各怀心思。 或许是氛围太过于尴尬,又或许是想试探一下,沈钰阴阳怪气的问他:“二公子抱着我走了这么久,累不累呀?” 以沈钰对他的了解,他要么不做声,要么瞥他一眼,要么就让他好好说话,当然也可能会让他滚。 可寒川说:“太瘦了”,接着又问他:“可有不适?” “有一点”,沈钰得寸进尺,说道:“可否换个姿势,我腿麻。” “你”,寒儒猛一回头,他为沈钰的不要脸而感到震惊,愤愤斥道:“你别不识好歹!” 寒川闻言停住了脚步,平静的说:“那我背你。” 沈钰登时瞳孔骤缩,只觉惊悚之极,他猛的搂紧了寒川的脖颈,立马拒绝道:“不用!” 寒川瞥了他一眼,眸光深邃得叫人看不出情绪。沈钰立马意识到了不妥,这才微微松开了寒川。 而寒川本人似乎对他的行为没有意见,又继续前行。 看来这人除了外貌没什么变化以外,其他都变了。 寒儒又调侃他:“公子是不是觉得还是这样被抱着比较舒适。” 一股莫名的羞愧感忽然涌上心头,沈钰顿时恼羞成怒,他觉得这小孩真的好不懂事,好不会说话,让人气得咬咬牙。 他压低了声线,咬着牙,切着齿,从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闭嘴!” “噗……”寒儒笑了笑,不再做声。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轻笑。 像是一缕细微的风吹过,又像是羽毛拂过,可它太轻太柔了。若不是刻意留心,根本就不会注意,沈钰不敢确定,但他的心脏没理由的颠了一下。 沈钰没敢动弹,眼珠子骨碌碌转到了走在前方的寒儒身上。很显然,他并没有任何异常,那声轻笑只有自己听到了。 沈钰突然觉得寒川好可怕,心中再次生出想逃跑的冲动,这个寒川沈钰根本就不认识! 寒川原来……会笑的吗? 沈钰不记得了,他翻遍了脑海里对这个人的所有记忆。 印象里,寒川好像……是不会笑的。 那刚才是是幻觉还是什么? 沈钰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搞不懂了。 —— 几人一路返回到无义城内,夜晚街上行人不多。沈钰在忍受异样的目光和自己一瘸一拐的走路之中选择了前者,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尽量不去在意路人异样的目光。 他从没试过如此窘迫,印象里只有自己让别人尴尬,让别人生气的份。尤其是寒川,不曾想风水轮流转,今日份的尴尬竟轮到他沈月尘身上。 寒儒带着他们来到了早上住过的那家客栈,沈钰觉得客栈掌柜的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大晚上的见到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来住店居然都面不改色,这沉稳的程度堪比寒雪尽啊。 掌柜的嬉皮笑脸的冲几人笑道:“几位仙君可是要住店啊?” 他们上午来时只要了一间房,寒儒便觉得晚上也亦是如此,于是他说:“一间。” 而寒川却说:“两间。” “三间!”沈钰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振振有词。 “呃……”掌柜微微睁大了双眸,疑惑道:“到底几间?” 大概是知道此人与寒川的关系非比寻常,寒儒嘴碎的毛病又犯了:“白公子可有钱两?” 沈钰弱弱回答:“……没有。” 以沈钰对寒川现在的认知,他既然要两间客房,那就一定是会与他同住一间。从前他不害怕,甚至还可以仗着自己脸皮厚而去调侃他,可面对现在的寒川沈钰怂了,于是他说:“那就一间!” 寒川也不反驳,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