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芩要砸了祠堂？ 　　 意识到这的樊雯心头一骇，忙抓住身边的嬷嬷:“快去找我爹我娘，樊芩这贱人要对祠堂下手，快！” 　　 樊芩带来的十个护院各个牛高马大，愣是比樊府的护院都高出了一个脑袋。 　　 光是看着就不好对付。 　　 樊雯亲自上前都拦不住，别说其他下人了。 　　 于是，樊芩一路都畅通无阻。 　　 “你们干什么……” 　　 “闪开！” 　　 专门守祠堂门的家丁刚鼓起勇气伸出手阻拦，就被打头的护卫一把推开，然后按在一边的墙上，又上来两个护卫，替樊芩推开沉重的祠堂大门。 　　 “吱嘎——” 　　 朱红色的大门应声推开，紧随着翻涌而起的是樊芩脑海里的记忆。 　　 庭院地上扫的干净的青石板映入眼帘，两边是种在盆栽里苍翠的古松，青石板止步于三级石阶之前，被时间冲刷得泛白的檐柱撑起望板，小飞椽上烧制的琉璃瓦在太阳底下隐隐闪烁着光，走上石阶，金柱两边堂联上的字迹颜色斑驳，是褪色了又修补的痕迹，往前是三张蒲团，正中间的香案上摆着贡果糕点，和一个兽纹香鼎，再往前便是樊家祖先的牌位，漆红色的灵牌上是描金的字，庄重又肃穆，牌桌很高，灵位一排排陈列在眼前，像是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俯视前来悼念的人。 　　 樊芩的脚步停在正中间的蒲团之前，视线下意识的望向牌位角落。 　　 记忆里，每年开祠堂，她都站在长辈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眺望这块，本该是自己最亲密的人的灵位。 　　 她默然者着，红昭递过来三根香。 　　 樊芩把香接过，放在跳动的烛火上点燃，轻轻把明火甩灭，郑重而虔诚的插在兽纹香鼎里。 　　 白烟袅袅升起，散开在斜斜照进来的光线里。 　　 在散开的烟里，樊芩在蒲团上跪下，双手交叠着按在身前的拜垫上，不曾向谁低下的头颅温顺的垂落，紧紧贴在手背上，然后直起身子，再一次重复磕头的动作。 　　 三次之后她直起身子，看着角落笼在阴影里，却不曾晦暗的灵位，心中暗道： 　　 乔夫人，我借你女儿的手，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吧。 　　 未曾嫁进樊家的时候，乔心兰的世界天大地大，她百花染坊染出的布匹能卖到很远的地。 　　 不像现在。 　　 樊芩双手托着乔心兰的灵位，抬头只看见祠堂四方高高的院墙分割出来的一片天空，这片天不小，但是一眼就看到了头。 　　 “走了。” 　　 她抬脚一步步走出去，声音轻的像是跟怀里的灵位低语。 　　 刚踏出祠堂的门槛，迎面是樊雯一张如临大敌的脸：“樊芩你……” 　　 目光触及灵位上描金的字时，樊雯的声音有戛然而止，两眼发直的愣在原地。 　　 她还以为，樊雯是要砸了祠堂，原来，只是来把乔氏的灵位移走吗？ 　　 以前娘可没少在她面前咒骂死去的乔氏，说恨不得把乔氏的牌位扔了，恨娘之所恨，樊雯巴不得乔氏的牌位被人挪走1。 　　 现在愿望好不容易实现，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阻拦？ 　　 于是她默不作声的让开一个位置。 　　 樊芩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多想，抬脚带着人离开。 　　 可比她动作很快的，是收到消息的樊家族老。 　　 刚坐上连廊，“站住，你给我站住——” 　　 身后远远的传来几道气急败坏的苍老嗓音，不知是谁喊得太用力，这会正撕心裂肺的磕着，脚步声伴随拐杖一杵一杵的声音。 　　 麻烦来了。 　　 樊芩暗自叹了口气，抱着乔心兰的牌位转身，果然看见一郡皓首老人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追来。 　　 “大逆不道，谁允许你一个女人擅自挪动樊家的牌位？” 　　 “造孽啊，你个不孝之徒，还不快把牌位放下！” 　　 苍老浑浊的声音交织着响起，樊芩环视一圈追上来的老人，发现还有几个是记忆里的熟人。 　　 比如打头这个身穿苍青色长褂，被小童子扶着的樊二爷，前丞相的亲弟弟，樊钰二叔。 　　 “原来是二爷爷。” 　　 樊芩轻笑，又道:“我娘的牌位，我今天是一定要移走的。” 　　 语气平静，却无端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果决。 　　 “你放肆！” 　　 樊二爷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伸手指着樊芩的鼻子就骂:“我看你眼里是没有我这个二爷，乔氏生是我樊家的妾，死是我樊家的鬼，敢挪她的牌位，你这不孝女是想让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还不快把牌位放回去！” 　　 “妾？” 　　 樊芩忽然抬眸，眼底暗藏冷光的眸子凝在樊二爷的脸上，讥诮道: 　　 “二爷爷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吗，我娘究竟是妾，还是他樊钰的糟糠之妻？” 　　 老丞相还活着的时候，樊二爷对她娘那叫一个心悦诚服，可老丞相一死，把他娘贬妻为妾叫嚣的最凶的人就是他这个老东西！ 　　 “你！” 　　 樊二爷眼神一闪，仍然理直气壮:“长辈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嫁了人的女儿来管，倒是你，一点礼数都没有，外嫁的女子一律不得踏入本家祠堂祭拜，这些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 　　 樊雯也一脸气愤的上来:“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什么糟糠之妻，你娘明明是个贱妾！” 　　 “我看你是摄政王妃当久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吧，樊芩，你就是一个贱妾生的女儿，少在这拎不清！” 　　 一个个的，把乔心兰的血肉吃干抹净了都不认账？ 　　 樊芩感到一阵讽刺，怒极反笑，自下而上瞭起的眼尾像横刀的刀锋。 　　 “二爷爷，你无功无名，我是上过先圣台祭祀的摄政王妃，按照规矩你合该向我跪拜，而你，现在却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没有礼数？” 　　 “还有你，樊雯！” 　　 她侧身目光紧锁在樊雯身上:“拎不清的是你！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娘，她这个正妻之位究竟是怎么来的？” 　　 樊雯今年将满十二，比她足足小了三岁，这是因为那一年老丞相死了，再也没人护着乔心兰了。 　　 柳氏仗着自己的哥哥柳晖是四品典仪，逼着当年还是四品文官的樊钰把乔心兰贬为贱妾！ 　　 这样一来，她肚子里已经怀着的樊雯就能当嫡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