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根降真香分成三份排列在铺着明黄色丝绸的木案上，只待上香的三人拿起。 　　 三人很快接过降真香，温润如玉的周凌瑞拿上香之后多了几分虔诚，仿佛被佛香浸润，沾染上丝丝佛的悲悯。 　　 而萧祁却不同，他英姿挺拔，锐利的眉眼凛冽杀伐，捏在手里的三根香被他赋予力量，仿佛随时都能被射出去，成为生杀予夺的利器。 　　 最后拿到降真香的是樊芩，不同于早就参加过国祭的前两人，她似乎有些紧张。 　　 但得益于这几分紧张，她一张灵动的脸上更加生机勃勃，眼里闪耀一种明智，赤诚的光华。 　　 站在一旁的记录官提笔将此刻写成隽永的篇章。 　　 国祭第一天燃起的第一炷香尤为重要，但今天三人比肩于先圣台，祈福来年国泰民安的三炷香要同时点燃，烧完香的香灰也不能随意放置，要装坛封存起来，放在太一寺受一年的供奉，一年后将灰取出折进平安符里在受僧人诵经开光一年，成为法器挂在皇陵的牌坊上，告慰大周先祖。 　　 “燃香——” 　　 先圣台下的百官抬起头，这告天地神明的一刻值得万众瞩目。 　　 三只手同时把降真香斜放在贡烛的火焰上烧，袅袅的白烟几乎在同一时间升起，他们不约而同的收回手里的香。 　　 把香插进各自的香坛，就该唱礼跪拜，然后按照往常的惯例静坐自省。 　　 百官们伸长脖子等着，却迟迟没等来“跪拜”的唱礼！ 　　 他们不由得将视线凝在先圣台上，专门负责唱礼的老主持身上。 　　 然而，只见老主持望着持香的三人，又重复了一遍:“燃香——” 　　 陛下和摄政王夫妇三人是背对着百官的，见到这一幕的百官顿时明白，一定是有谁的降真香没有点燃！ 　　 百官眉头一皱，这才刚开始，是谁如此不顺？ 　　 台下几声低语起伏。 　　 “是谁的香没有烧着？” 　　 “八成是摄政王妃，就她没上过先圣台，但是连香都点不着，也太上不得台面！” 　　 “嘁，快别说了。” 　　 “可她本就烧不着，祭天这么大的事，你说她是不是不详？” 　　 “这可不能乱说！” 　　 “乱说？我看未必，开春时她与摄政王成婚，从她从未摄政王妃开始，江南不就灾厄不断吗……” 　　 台上，虽然听不清身后的台下是什么动静，但樊芩握着香的手已经微微发抖！ 　　 她转头望向萧祁，点不燃香的人，怎么会是萧祁呢？ 　　 昨夜，萧祁就告诉过她，周凌瑞破例让他们二人参加国祭一定有什么目的，最坏的打算就是他们二人会被视作不详的根源，打上灾星的烙印。 　　 但就算这样，樊芩也觉得没什么，至少这么说来他们二人的命运还被绑在一起了。 　　 可这一刻，她和周凌瑞手上的降真香头上都冒着一丝猩红，没被点燃的，只有萧祁手中那三根香！ 　　 周凌瑞也望向萧祁，一双透彻的眼眸好像并不知情:“摄政王，你这……” 　　 萧祁目不斜视，坦然的伸出手，把香放在烛火上燃更久的时间。 　　 他的动作并不隐蔽，即使从背影也能看见他是伸出手烧香！ 　　 台下的百官愕然！ 　　 “这……香没点燃的人是摄政王？！” 　　 萧祁收回香，视线凝在没有一丝燃烧痕迹的降真香上，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望向底下站着的赵双全。 　　 国祭的东西可都是内务府一手操办的。 　　 一只望着台上的赵双全措不及防撞进萧祁意味不明的眼神里，心猛的一个咯噔！ 　　 老主持并不知道宫里的事，只扯着嗓子喊:“燃香——” 　　 摄政王的香怎么会点不着？ 　　 这绝不可能！ 　　 因为这九根香要同时点燃，从选料制香到封存的每一步他都留心监督，甚至从今儿一早开始，这香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而且陛下和王妃的香都点燃了，没理由唯独王爷的烧不着！ 　　 赵双全心如鼓擂，抓着拂尘的手微微发颤，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他的脚已经先大脑一步踏上先圣台，望着随风跳动的贡烛，他电光火石间想到一个法子。 　　 他赔着笑脸躬身来到香案前:“兴许是贡烛的火不够大，在试试。” 　　 说着，他迅速把三根贡烛并到一块，让火焰烧的更旺些。 　　 可就是这么做了，他心里依然没底，万一这次也…… 　　 萧祁也把香并在一起，想着这样好烧一些，他伸出手，却不想身旁的人跟着伸出手，把早就点燃的香一起送进火焰里！ 　　 他一顿，转头望向樊芩:“你……” 　　 樊芩微微侧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一起。 　　 不管是受百官仰望，还是被万人唾弃，他们都一起承受好了。 　　 不只是她明媚眉眼里闪过的华光，还是她簪在头上的赤金簪子的金光晃过，晃的萧祁睫羽一颤，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罢了，萧祁勾唇一笑，心里的气一扫而空。 　　 他们夫妻二人都把香伸进了火焰里，这一幕百官有目共睹！ 　　 台下的议论声顿时炸开了锅！ 　　 “摄政王的香真的烧不着？” 　　 “摄政王妃的也没烧着，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王爷参加过多少次国祭，绝不可能出这种岔子，要是烧不着也是摄政王妃的问题！” 　　 “就是，说不定是摄政王妃刚才吓得不敢动弹，王爷为了给她台阶下，当面示范了一次而已！” 　　 “对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啧，第一炷香就出这样的乱子，这女人果真是不详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听到动静的周凌瑞忍住回头的欲望，眼神复杂的望向樊芩和萧祁。 　　 樊芩倒是夫唱妇随，这下好了，显得点燃了香的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而且，他们背对着百官，不知情的百官会不会以为萧祁的樊芩两个人的香都没烧着，同一张木案上的东西就自己烧着了，会不会有人怀疑这一幕是自己故意设计的？ 　　 毕竟下旨让他们一起参加国祭的人也是自己。 　　 周凌瑞愈发不安，微不可察的剜了一眼记录官身边站着的德公公。 　　 “跪拜——” 　　 老主持一声嘹亮的唱礼拉回他的心神，原来萧祁这次终于点燃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