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齐格部的草原上时常便会响起连串的铜铃声,牧民们被这悦耳的铃声吸引,纷纷走出毡帐,用自己家的物产换取南边运过来的物品。 丝绸、茶叶、玉器、珠宝……无一不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乌恩和月影在刚冒出新芽的草地里追逐、打闹,月影已经半岁多了,体形比一只小羊羔还要大些,一顿能吃掉一整只羊腿肉。 乌恩也高了,壮了,一人一兽打闹起来也是势均力敌。 “乌恩!接着!” 厚福随手丢了一个橘子过去,乌恩伸手接住,月影也跟着跳起来,却没抢到,一脸幽怨地看着乌恩。 北胡能与大虞通商的契机还是多亏了乌恩,要不是他夜逃到大营外边的一片灌木丛里给王妃找果子,被游骑兵给抓回来,厚福还不好再跟岱钦提及两国通商之事。 之后又因为安胎的草药用尽,岱钦便同意了上表大虞重开互市的请求。 只是令岱钦没有想到的是,奏疏上表到大虞后,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而政令实施后,也极大地改善了牧民们的生活水平。他们不仅能买到许多从前很难获得的稀缺物资,同时也能将自家的牲畜、皮毛、手工艺品售卖出去换钱。 互市开通不久,牧民们就开始不满足于只能到边地交易。 大虞商人的鼻子永远是最敏锐的,为了能将货品卖到北胡来,大虞的商人早早就组建起了铜铃商队。 他们在大虞采购好了商品运到边地,再请北胡人做向导,带着他们进入北胡境内贩售。 那一串串优美的铜铃声也就成了商队的标志。 不管是在清晨还是傍晚,只要草原上响起那一串悦耳的音符,人们便不约而同地跑出毡帐,将商队团团围住。 “王妃,您不去瞧瞧吗?” 看得出来,阿宝姬很想去看看商队都贩运来了些什么好东西。 厚福已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身体笨重了不少,每天只有阳光好的几个时辰才愿意出来走走。 自从厚福以身为饵,构陷左贤王的计划失败后,锦兰便时刻陪在厚福身边,生怕公主和小世子出什么意外。 岱钦秘密调查左贤王的事并没有告诉厚福,可从那之后,从岱钦安排左贤王去拉蒙部交界的草场,就能看出岱钦对左贤王的不满。 岱钦当然查不到左贤王谋害王妃和世子的证据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厚福便只安心养胎,别的什么也不管。 厚福摇摇头:“你们若是想去便去吧!相中了什么本宫都赏你们。” “真的!谢王妃!” 阿宝姬高兴得欢天喜地,拉着锦书和乌恩一起去凑热闹。 “你怎么不去?” 岱钦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锦兰连忙闪身向狼主行礼。 岱钦伸手搭在厚福肩上,一手抚摸着她浑圆的肚子,又道:“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厚福当然不是不想去,她只是担心自己的举动都在岱钦的监视之下,贸然与商队接触会引起岱钦的警觉。 “好吧,狼主既然这么有兴致,那妾身今日就为狼主做个向导!看看他们都运来些什么好东西?” 厚福很自然地揽上岱钦的腰,似是对那金帐婢女爬床的事一无所知。 商队前围着的众人见狼主和王妃到来,连忙退避,抚胸行礼。 大虞的商人不认识岱钦和厚福,更不知道厚福就是大虞和亲来的定安公主,但看到牧民们对两个人的态度,也知道这两个人在北胡的身份非同一般。 于是也行了北胡的抚胸礼后,热情地为两个人介绍起了他们带来的商品。 五六月的草原,白日里日暖风和,夜里却是乍暖还寒。这行商年纪不大,却能说一口流利的胡语,上身披着貉子皮马甲,脚上却穿着一双单鞋。 厚福的心思并没有在他介绍的商品上,而是仔细观察起了这群年纪都不大的铜铃商人。 “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北胡天气寒冷,怎么就只穿了双云鞋?” 听到厚福这句话,那铜铃商人脸上神情明显滞了一下,紧接着便解释道:“小时候在呇云观,习惯了穿这种鞋子,念旧,便不想换。” 厚福心里“咯噔”一下。 呇云观,那是二皇子出家的地方。 厚福不露声色,笑容和婉地道:“小小年纪就出来做行商,一定很辛苦吧!路上可还安全?” 听到厚福的话,铜铃商人向厚福行了个道礼:“多谢关心,路上还算顺利!” 阿宝姬她们几个被大虞的新鲜玩意儿吸引,眼睛都挪不开,看到什么都爱不释手,岱钦见状大手一挥,全都买了。 厚福问岱钦身边的阿巴尔沁:“你怎么不选几样?” 阿巴尔沁挠挠头,那铜铃商人见状拉着阿巴尔沁,热情地给他介绍起了他们的商品。 岱钦扶着厚福往回走,见厚福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你不高兴?还是想家了?” 厚福闻言,环住岱钦的腰,露出一个超越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慈爱笑容,道:“只是想到他们小小年纪,为了养家糊口一路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便觉得有些心疼,多亏北胡有狼主,他们才能太平无恙地一路走到这里来。” “今天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 “有吗?” 厚福收起那不慎流露出来的情感,笑靥开来。 “许是有了他,让妾身的心变得柔软了呢!” 岱钦摸摸厚福的肚子,不置可否。 “哦,对了!” 厚福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锦兰道:“你去告诉那个行商,下次他们来的时候,记得带些纸鸢!” “是!” 锦兰得令而去,岱钦问厚福:“纸鸢是什么?” “小孩子都喜欢的一种玩具!” 锦兰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呈给厚福和岱钦。 “公主,这是刚刚那个行商说要赠予您和狼主的。” “是什么?” “他说是一包茶叶,不值什么钱,一点心意,让您一定品尝。” 岱钦拿起那包茶叶,放在鼻子下边嗅了嗅,问厚福:“什么茶?” 厚福接过来,也放在鼻子下边嗅闻,笑道:“只是寻常的茶,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