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草原上烟尘四起,随着烟尘而来的好似滚滚雷声,仿佛大地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 马蹄声如波涛般此起彼伏,骏马的嘶鸣与万马奔腾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狂风呼啸般朝着和亲队伍奔袭而来。 齐初北骑马在队伍最前,看到前方的异常,立刻让队伍保持防守姿态,紧紧护住后方的车队。 与此同时,从队伍中跑散出去的马群,不知何时也汇聚在一起,被几个骑马的胡人挥着鞭子赶了回来。 寇忠和沈元蓉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和出去“找马”的兵士们赶紧策马回援,护在车队侧翼。 茫茫草原上,送亲的队伍被像羊群一样驱赶聚拢到了一起,锦兰和锦书此刻也紧张地关注着外边的动静。 转瞬间,北胡人骑马就已经到了近前。 北胡人头戴尖角皮帽,腰里挎着弯刀,身上衣服颜色五花八门,嘴里时不时发出如野人一般的呼哨声。 不像大虞的队伍甲胄齐整,将士们一个个挺拔庄重,整齐有序,尽显大虞的威严与尊贵。 两队人迎头相遇,都勒了缰绳,北胡那边的领队看见送亲队伍开路的人是齐初北,目光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包扎着的地方,摇头晃脑地迎了出来。 跟在齐初北身后的礼部官员蹙眉,和鸿胪寺卿交换了一下眼色,鸿胪寺卿转身对弥子衿耳语了几句。 弥子衿赶紧策马到厚福的车驾边,敲了敲厢板,锦兰撩起车帘问:“出了什么事。” 弥子衿一拱手,面色十分凝重地道:“禀公主,来迎亲的不是查尔和,是齐格部狼主拉日图的大儿子岱钦。” 厚福也跟着蹙眉。 锦书有些焦急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说公主的驸马是拉日图那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子。” 锦兰解释给锦书听。 “啊!” 锦书被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之前大虞这边猜测北胡和亲的狼主最有可能的是查尔和,所以厚福和弥子衿他们研究的都是查尔和。 拉日图的信息厚福也知道一些,但是并没有专门针对他做具体的谋划。 现在齐格部的人都已经来了,那查尔和必然是来不了了。 齐格部在四部中的实力最强,拉日图有三子,长子比厚福还要年长五岁,所以厚福如果是嫁给拉日图,那她想要在齐格部立足可能都是件很艰难的事。 更别提还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了。 “怕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厚福的眉头舒展开,刚刚那一抹愁云这会儿已经完全消散了。 前头岱钦一脸桀骜地坐在马上,仔细审视着齐初北。 他胳膊上的伤就是北胡输的那一战中,被齐初北的枪头挑中了右臂,跌落马下差点丢了性命。 如今再见到此人,当真要仔细瞧瞧他。 虽然齐初北在大虞也算得上是高挑健壮的,但大虞人不像北胡人生得那般粗犷魁梧,在岱钦眼中,齐初北白净的跟大虞那些文官没什么区别。 可战场上齐初北却能把那一杆银枪舞得是精妙绝伦,虚实难变,威力惊人。 北胡人慕强,对于赢过自己的人内心都是敬佩的。 岱钦眯眼审视着齐初北,冲着齐初北说了句:“兹鲁斯外!” 齐初北听不懂,侧头转向鸿胪寺卿。 “他说你很厉害。” 齐初北并不记得与此人有过什么交集,但如果是初次见面也不太会跟他说这么一句话。 目光瞄见岱钦手臂伤的位置,心下狐疑,难道是自己伤了他? 语言不通,齐初北也不想跟他说什么,冲着岱钦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鸿胪寺卿和礼部官员与北胡那边迎亲使交涉完,就见迎亲使跟岱钦说了些什么,岱钦不情不愿地从马上下来。 鸿胪寺卿取出圣上赐婚的诏书,双手擎过头顶,等着北胡人全部下了马,一只手抚在胸口,单膝跪在他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北胡部狼主上奏请与大虞皇室公主和亲,朕如今思虑再三,本着与北胡部落世代友好之想,同意请奏。 将靖安王之爱女,大虞定安公主,殷厚福配于北胡狼主,为北胡王妃。从今后北胡为大虞附属部落,世代友好,年年进奉,恩赏照旧。 钦此。” 鸿胪寺卿收了诏书,恭敬地交到岱钦手里。 可是没想到,这岱钦跪也跪了,诏书接也接了,接到手,“唰”的一下,很是轻慢地将诏书打开来扫视。 引得礼部官员和鸿胪寺卿都是一皱眉,一脸的嫌弃。 心里都不由得鄙夷北胡人是蛮族,未经开化,一点礼数都不懂。 齐初北将岱钦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岱钦刚刚的举动的确不符合大虞的礼数,但看北胡人都没有上马,武器也都离了手,想来并没有挑衅大虞皇威的意思。 宣读完和亲的诏书,护送和亲的队伍就要将厚福的车驾和陪嫁全部交由北胡人接管。 齐初北调转马头,带领着众人一点点脱离和亲的车队,往大虞的方向回转。路过厚福的车驾,齐初北的内心不管有多难舍都要忍着。 耳后传来北胡人欢呼雀跃的呼嚎声,齐初北的内心无比煎熬,他只能欺骗自己那是风声,不敢回头再多看一眼和亲的车队。 送亲的队伍刚一离开,北胡人就将整个和亲的队伍包围起来,骑着马,围着狂奔。 锦兰通过车帘的缝隙,偷眼瞧着外边的情形,三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出声。 此时此刻,她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将来遇见什么,都只能靠她们自己一直向前走。 厚福拉起锦兰和锦书的手,将三人的手放在一起,默默地看着二人,露出淡淡的微笑。 路是她自己选的,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后悔。 不多时,外面的马蹄声渐渐安静下来,有人敲响马车厢板,锦兰掀开车帘,厚福就看到一双深褐色清亮的瞳仁盯着自己。 锦兰用胡语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岱钦没想到大虞的一个婢女竟然都会胡语,嘴角一勾,说了一串锦兰没有听懂的话,便走了。 “他说他叫岱钦,车队要出发了。” 说话的是锦书,厚福和锦兰都惊愕地看着她,惊异于她居然能听懂那么复杂的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