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我哥哥几日
因为昨晚之事,今日阮江月出门带了自己人驾车。 车夫在阮江月的吩咐下摇晃着出了京城。 马车上官道行驶片刻后,转入蜿蜒的崎岖窄道,渐渐地消失在了葱郁的绿意深处。 晌午时分,马车终于停在了一个小山村村尾的铁匠铺前。 阮江月带着青梨下车。 青鸿上前相迎,“小姐。” “人呢?” “在院子里。” “好。” 阮江月颔首,穿过窄小的铺子,一路前行,即将转入小院时,她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起来。 院子里有一棵老杏树,树下一张老旧的木制方桌,左右摆了四个木墩。 靠着杏树树干的木墩子上面,蹲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粗布灰衣。 左右膝盖叉的很开,带着双脚脚尖也朝外八字分开。 两只手扶在脚腕上,姿势十分不雅。 他静静地盯着桌面上的东西看,时而歪头,时而蹙眉,时而叹气。 这个山村铁铺,是阮江月与焚月城的一个联络点。 至于这个姿势糟糕的男子,是三个月前阮江月救回来的人。 他被救回来后昏迷良久,半个月前才醒过来。 大夫说他身体状况都已经恢复,但他却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阮江月琐事繁忙,得知这消息也没太放在心上,便让他留在这儿修养着。 青鸿上前低声说道:“能吃能睡,但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会帮铁伯做杂事,空的时候会一直盯着那手镯。” “银质的镯子,上刻太乙阴阳八卦纹……这种手镯都是江湖术士蒙骗百姓用的。” 阮江月目光下移。 方桌上摆着一只手镯。 至于青鸿所说,她知道这个—— 民间百姓中有体弱多病、久病不愈、或是被人说生辰不顺命不好的,便会求神佛庇佑。 有的去庙里请佛、请符、做功德。 有的则会请方外术士、求丹或求什么法器以挡看不见的邪障。 这个镯子是太乙阴阳八卦纹,自是方外术士手里的。 这种东西常见的很。 但却是这个人身上除去衣裳之外的唯一一样东西。 想要通过这东西探究一下他的身份都难。 青鸿继续说道:“看他行走姿态,和帮铁伯做杂事的动作,应该是会武功的——” 一阵风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老杏树上零星挂着的几个干瘪的绿杏儿被吹的掉了下来。 有一颗砸到了男子的头上,惊扰了沉思的他。 他抬头想看树,却是目光扫到阮江月等人之后陡然停住,眼神错愕。 阮江月下意识地眼眸微眯。 她救他时天色昏暗,且顾着别的事情所以压根没仔细看。 如今才瞧清楚他的长相—— 他面部轮廓利落,英气的眉,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竟是生的十分好看。 阮江月这些年见过不少好看的人。 只单单出色的样貌,已经不会引起她心底太多波澜。 可眼前这男子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头顶树叶唰唰。 阳光洒落几分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那张脸棱角分明却又不会带有攻击性。 他明明眼底一片迷茫探究之色,却又像是含着无数的星光,华彩熠熠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 阮江月瞧着他,便有一种清爽舒适,生机勃勃的感觉。 她甚至脑海中冒出情爱话本里面一些酸腐的话——他若一笑,定如花开一样让人心情舒畅。 这个念头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阮江月不禁自嘲地扯了扯唇。 她都快死了。 还想什么笑不笑,花开不开的? 她手指一动,弹的青鸿腰间宝剑出鞘。 青鸿会意地拔剑而起直接朝着那男子刺去。 男子大惊,连忙应对。 阮江月在一边仔细打量着,等两人过了十招之后,她抬手,青鸿立即收剑退到了她身边。 青鸿已有些气息不稳。 那男子却气息平缓,只是颜色更为茫然:“你们在试我吗?” 他感觉得到,青鸿没出全力,试探居多。 那又为什么试探? 他这……会武功的吗? 阮江月点点头,心里也已经打定主意:“我救了你,你帮我办件事,算是还我恩情。” 男子想了想,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有件事情需要我哥哥帮我出面,但我哥哥来不了,所以需要你暂时做我兄长几日。” 男子迟疑地指指自己又指指阮江月,“我,做你哥哥啊?” “是。” 阮江月直接往房间走去,“进来说话吧。” 男子愣愣地看了阮江月的背景一会儿,跟了进去。 …… 威北大将军阮万钧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阮凌雪,小女儿阮江月,他是没有亲生儿子的。 但他有个义子恰好也姓阮,叫做阮星澜。 阮星澜曾在北境战场上协助父亲抵御强敌立下战功,还帮忙和焚月城联络为军中买过粮草和兵器。 阮万钧上书朝廷,为阮星澜请了武将官职,封为正三品宣威将军。 现在南陈国力衰微,四境几乎都被别国骚扰。 但其余边防线上的战争都是小打小闹。 阮万钧驻守北方,应对的大靖才是最强的敌人。 阮星澜随阮万钧一起在北境防守,他这官职是用智慧和鲜血拼出来的,是实打实的功劳。 如今他的军阶是年轻一辈将领之中最高,被寄予的希望也是最大。 为了鼓励其余年轻将领迎头赶上,朝廷对阮星澜赏赐颇丰。 甚至还放出话来,如果他能再立军功,将大靖军队逼退,便要封侯。 进到房间里后,那无名男子坐在阮江月的对面,听着她平静利落地说着如今情况、阮星澜的特点喜好。 男子的眸子,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面逐渐清明,又渐渐浮起几分不平之色。 “你为沈家尽心尽力,他们却表面待你和善背后算计你产业,现在要娶平妻进门,还打算用你的嫁妆过活一辈子?”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贼!” 阮江月冷淡道:“这不重要……我哥哥的情况,你都记住了吗?” 男子收敛了几分怒色,点头说道:“记得差不多。” 阮江月侧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散出几分不信来。 那男子似能看懂阮江月的眼神,将方才她所说阮星澜之事一一道来,竟是和先前阮江月说的一字不差。 阮江月身后的青鸿和青梨都被惊住了。 过耳不忘? 那男子也有些发愣,讪讪地挠了挠头,“我记得这样清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