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烛火跟着噼啪造势,越显凄凉。佛也在烛火照耀的高处,嘘眯着眼睛,不喜不悲地望着下方嚎啕不止的沈曜。 而老夫人世俗本就还未断净,心也被沈曜哭得愈发纷乱。 “哭又不能救人!”她倏地站起,一把拉起沈曜,“十三弟既然知晓家里有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放在何处。你再去问问?问清楚个地方,也好找不是。” “可现在十三叔被关在刑部,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李氏也同样急的团团转,“沈少爷定也是进不了刑部,无法再问得更清楚了,无奈才来找您的。” “那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夫人佛像前不停来回踱步,“大将军离府前根本没有交代过,甚至当年嫁来许府,也没听婆母说起有什么可以保命的传家宝。” “的确,大郎在世的时候,我也没听大郎说起过此事。”李氏也在一旁打圆场,“沈少爷,也许这事只在许氏当家男人间口口相传,都未曾告诉过主母?要不你再想办法,进刑部去问问十三叔?” “想办法”沈曜喃喃自语,陷入了深思。 如今长公主被关,他这公主侍卫也格外遭受白眼,能找人传个话,都难于上天了,更别说还要亲自进去问清楚! 回去求父亲吗?说不定话刚开头,就要直接将他关进府中,想要再出来恐怕都不能了。 那去找姐夫? 不不,长姐绝对不会让他冒险,最终还定是被关回沈府这一条路!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沈曜急得原地不停来回抓挠头发,也第一次开始后悔,父亲让他要在京中多结交的时候,他那不可一世「要靠自己能力,绝不依靠关系」的幼稚了。 “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我的澜儿,阿弥陀佛。” 耳边传来老夫人的喃喃自语,顺着话沈曜抬头,突然被那怜悯众生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 其实早已经有了主意,他心中一直藏着的那个主意。 他不敢面对,但佛却看得分明! 罢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请佛祖,原谅他的放肆吧。 拿定注意,两人又连夜赶回了京,将李氏送回的时候,沈曜发现「忠勇侯府」的牌子已经被摘了下来,泛旧的「许府」在月光之下,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温和。 来不及再伤春悲秋。 “沈少爷,你前院的屋子还留着,今夜遍凑合先住一夜罢?养好精神,明日再行动。”李氏提议道。 沈曜摇头,又转身跨上了马:“谢李夫人好心,明日去刑部,今夜还要准备一番才行。” 李氏也没劝,转身进了府中,沈曜也骑着马,又到了章府门外。 月上枝头,也正深沉,一阵阵急促敲门,打破了夜的宁静。 “谁啊?”门房打着呵欠不耐烦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夜色阴影下,一时没有认出沈曜,只觉得脸熟。 沈曜赶紧自报家门:“我是沈府的沈七公子,今日你家大小姐可有平安回来?” 起先门房还只是有些不耐烦与生疏罢了,而现在听说了门外是谁,门房瞬间变了脸色,阴阳怪气。 “沈七少爷啊?出门的时候,您分明说会将咱大小姐妥善送回,结果呢?就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散了点银子,就让来章府传话,让赶紧去城外接大小姐?您想过没有,要是那人收了银子,不来传话,我们大小姐可怎么办!” 沈曜也不生气,只不停低声自语:“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被下人凭空指责,竟还不觉难堪。瞧这态度,门房不自觉多打量了沈曜两眼,眼咕噜一转,又问:“小的可就看不懂了,既然您这么担心,那为何那时又如此狠心,却将大小姐独自扔在城外?” 沈曜低垂着头,好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任务来得突然,而且事关人命,丝毫耽误不得,我让大小姐与我一起回京,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无奈才只能离开,又让人来章府传话去接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事,所以一交差,便又着急赶过来了。” 门房又满意地将沈曜,再次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才道:“沈七少爷,天色这么晚,您先回吧,小的会告诉大小姐你来过的。” 眼瞧着门就要合上,沈曜赶紧又道:“再替我向大小姐传话一句,便说天亮之后,我再登府,当面道歉!” 嘭。 门瞬得被关得严严实实,沈曜还滞留在门边,不确定门房是否将他方才的话听了进去,走也不是,继续敲门又觉唐突。 而门里小厮却不顾夜色,门合上的片刻,当即迈开了步子,着急忙慌便往院里去了。 内院深处,章淇哭了一夜,嬷嬷进到身边的时候,她还趴在床上,连连抽泣不止。 “好了大小姐,门房来了消息,沈七公子,来啦!” 章淇猛地坐了起来,可怜巴巴望着嬷嬷,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呀,被骂走啦!”嬷嬷憋着笑意,在一旁逗弄道。 “怎么骂的?”章淇越说越急,“不是只是让门房多盯着些,一有消息便来回报,怎地就把人骂走了呢!” “谁让他将我们宝贝大小姐落在城外呢!”嬷嬷在一旁继续假装正经,连连拱火。 章淇慌忙摆手:“不是的嬷嬷,侍卫不比其他,他接到任务说走就立马要走,绝不能违令。都怪我,是我赖着,怎么说都不愿一起回城,沈曜哥哥才独自回城,叫人来接我的!” 瞧这章淇这天真浪漫的模样,嬷嬷顿时笑出了声:“看来那沈七公子也没撒谎,小姐啊小姐,既然真心喜欢,明日可莫要任性妄为啊。” 章淇有些摸不找头脑:“沈曜哥哥到底说什么了?” “沈七公子说他明日还会上门,要当着大小姐您的面亲自道歉。”说着话,嬷嬷赶紧又把章淇摁回了床上,“快睡吧大小姐,不然明日就不漂亮啦。” “明日沈曜哥哥要来?”还未等到嬷嬷的回答,章淇便又钻回了被窝,眼睛虽是闭上了,但嘴上还喋喋不休,“嬷嬷你帮我把那身新做的衣服拿出来,提前熏香!快睡快睡,可不能不美啊,一只绵羊,两只绵羊” 嬷嬷宠溺笑着,无奈摇头退出了房间。 夜风中又多带了几分寒意,树尖的黄叶,也挂不住一夜之间坠了地。 翌日一早,沈曜便如承诺那般,再次到了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