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珈连番话语怼过去之后，张家的底细已经被扒的差不多了，而李常趁势在人群中把张家干的那些破事儿抖落出来，人群当中有些是听说过外面的谣言的，也有些没听过，那些听过了的恍然大悟，原来年纪轻轻就守寡的谢家娘子不但根本没有不检，而且给她泼脏水的还是自己的娘家人，顿时响起了一片骂声，大家都交相斥责张家的无德。 而那些没有听过这段的，相互之间赶紧打听，打听完了之后也加入了唾弃张家的行列。 何氏虽然早就不要脸了，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一张嘴哪里顶得过这么多骂声？ 围观的人群把她堵得死死的，她连走都走不出去，只好拿陆珈出气：“死丫头如此尖酸刻薄，我倒要看看这沙湾县的人家，哪个敢把你娶回去！” 鸿泰号的大当家出了店铺大门，一看马路那边厢已经围上了一大堆人，人群中心正是何氏和一个布衣少女。 她靠近了些，透过人群缝隙打量她们，何氏气急败坏，脸上横肉都气出来了。这少女泰然自若，不卑不亢，此时回道：“舅母慎言。你家茹姐儿是要攀高枝的，有个如此嘴上不积德的母亲，将来怕是也不好说亲呢。” 何氏说出来的句句话都被堵，她气得脚打颤，旁边人倒是看的痛快。 一片叫好声中，大当家的也不着痕迹地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这是旁边的伙计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暗中指了指那边厢一个少年：“就是他！大当家的，先前来给我们递消息的，就是那个小伙儿。” 大当家的目光闪亮，看回傲立在人群中的陆珈，顿时浮出了一丝了然。 她走上前去，朝着何氏冷哼：“一把岁数的人了，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要不要点脸？亏你还是当舅母的。 “你家老爷子在世行善积德，几十年来攒下的那些口碑，可真是让你们两口子给败没了！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外甥女劈脸痛骂，也是你活该！我要是你，赶紧滚回去关起门来反省还来不及，你倒还有心思在这里怪责人家姑娘！ “沙湾县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想不想做生意了？没那个胸襟，就待在后宅里吧，跑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没得让人笑话！” “刘喜玉！” 何氏跺脚。 她倒的什么大霉呀？ 被一个骂完还遭两个骂！ 刘大当家的却懒得理她了，她转向陆珈：“谢姑娘，我是鸿泰号的当家，在这站半天了，不知你可愿意上我那铺子里喝杯茶？” 陆珈唤了声“大当家的好”，然后看了眼李常：“多谢大当家的盛情，只是我和这位李家兄弟正打算去下游码头开铺子放租，被近来的谣言困扰，我家铺子半个月了还没租出去。” 刘大当家微笑道：“放租不急在这一时，喝杯茶也不影响。让这位小兄弟也一起吧。” 陆珈跟李常对了一下眼色，笑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氏看着她从善如流地跟着刘喜玉了鸿泰号，一只手指着他们背影，半天才从喉咙里撕扯出一声咆哮：“老爷呢，老爷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的张旗正激动的坐在沙湾县衙的侧堂里。 因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钦差大人真的会接见他。 自从同知大人苏清说此番来的钦差到了潭州，第一个点名要来勘察的就是沙湾县，并且到了沙湾县之后，还指明要亲自接见一批本地商贾，他就天天跑来县衙外头等着拜见。 这可是京官啊！ 这辈子他都没有接触过京城里来的官员，关键还是负责督导和运的钦差大臣！这要是让他巴结，哦不，要是让他此番给攀交上了，那他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不就稳了吗？！ 所以他必须争取到这个机会！ 必须要成为被接见的商贾当中的一员！ 为此他已经给苏清塞去了好几罐茶叶，好几套瓷器，外加好几卷书画，以及还有好几百两银子。 可是这次好棘手，从前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苏清这回竟然把东西接连退回来了，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直到今日早上，苏清才悄悄从后门递了个信出来，让他拿上他们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留下的账册在前门等。 等了大半日，终于有信来了！ 里面的贵人终于派人出来点他的名了！ 此时此刻张旗站在小厅的下方，钦差就坐在上首，县令方维率领衙门里的两名同知站立在他的左侧陪同，而他的身后也站着几位随从。 张旗完全不敢抬头，是以钦差长什么模样，他都没有看清楚。只会木讷的回答问题： “……是，潭州府近几十年来，凭借湖湘米市逐渐带旺了沿江各处的码头，以沙湾码头为例，虽然不泛经营药材的商号，另有铁器铺，油纸伞铺，但依然有近七成以上的商号经营米粮。 “货船方面，江西，江浙，岭南，各方的都有。其中药材商以江西人居多，码头下游还已经建有江西会馆。” 回答完之后，堂上又陷入安静，这就使得张旗打着颤的双脚更加明显了。 郭翊凝望他片刻，目光不着痕迹的往旁边偏了偏。 穿着一身布衣的沈轻舟拢手而立，对子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什么表情。 郭翊便收回目光，端起了茶盏：“知道了。先退下吧。” 张旗踌躇着不肯离去，直到听闻堂上传来一声咳嗽，才连忙鞠了个躬，退到门槛之下，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郭翊站起身来，与县令道：“劳驾方大人相陪。近日商贾们送上来的这些账册，我先拿着看看。 “稍后再请方大人过来叙话。” 方维拱手：“下官随时听候差遣。” 郭翊目送衙门的人离去，与沈清舟对了个眼神，颇有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向了衙门后堂的偏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