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玉道:“当初我把鸿泰号给支楞起来后,也想加入本地商会,可是商会那帮人,欺负我是个女人,以各种理由阻挠我入会,是张家老爷子力排众议,让我加进去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感慨道:“说起来,要不是张老爷子,我这鸿泰号能不能有如今这规模,以及通货门码头的船只和商户都过来以后,我们生意还稳不稳得住,还真两说呢。” 沙湾码头经过这么多年,各行业都发展了规模,邻近的省会甚至都在码头附近建有会馆。 本地的商号虽然享有一呼百应之便,可为了互通有无,也成立了各类商会。 商会由本地同行业里最有资格的人掌舵,底下有三到五人不等,轮值处理事务。张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因为生意做得好,也当过商会里的轮值。 外地商船到达码头,无论是否新客,都地前往商会取得本地粮行的贸易信息,以便更便捷地达成交易目的。 如此一来,商会自然也掌握着有关时政的一手信息,入会的粮行每年要上交一定的款项,以此获得这些宝贵的信息。 刘喜玉当初接手鸿泰号时,那般艰难,进入商会自然对她更有利。 陆珈听完这段典故后道:“大当家的这些年好些跟张家往来不多了呀。” “张家?你是说张旗两口子呀?”本来正在忆苦思甜的刘喜玉倏然一声冷笑,“你看看除了那些不知底细的商号,但凡是跟张旗做过买卖的,又或是共过事的,谁乐意跟他们深交? “你瞅瞅他们办的那些事? “抢生意都抢到我嘴里来了,要不是冲着老爷子这份人情,那日我才不会就这么放过裕丰号呢!” 不说这两个杂碎还好,一说到他们,刘喜玉心中的怒恨又被勾上来了! 别说何氏以卑鄙手段抢人生意做事不地道,关键是他们这一抢,还让鸿泰号原本的买卖都面临要办砸的地步! 这可不是少赚一单的事儿,是她交不上粮还得赔钱!一赔就是好几千两! 这双不要脸的东西! 买卖场上自有他们的规矩,大家相互抢生意是有的,明争暗斗也是有的,可面对面这么白眉赤眼地抢,这不是等于骑在人头上撒野么? 这是奔着结仇去的! 刘喜玉气鼓鼓把茶一饮而尽,看到陆珈,才想起来这丫头跟张家的关系,遂道:“你突然打听这些作甚?” 陆珈笑道:“咱们是一个阵线的。前阵子各家粮行都在抢码头的仓房一事,大当家的肯定知道吧?” 刘喜玉狐疑:“知道又如何?” “张旗为了买仓房,把我算计着卖给李二那个混蛋,还差点把我的命都给弄没了。” 这些事又不是秘密了,刘喜玉自然已有耳闻。 拉扯这么大个商号到如今,早已练就了七窍心肠,要不是对张家这些年如何欺负陆珈一家的事心里有事,她也不可能会答应让陆珈在铺子里当学徒,更不会放心让她跟着陈泉四处收粮。 “这些天他们几兄弟在闹分家,张家买卖这一拆,不知多少大主顾要跑掉。既然他们这么不仁义,连大当家嘴里的食都要抢,大当家的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挽回一点损失吗?” 陆珈拿了颗荸荠递到她手上:“这跑掉的大主顾要是被别人捡走了,也太可惜了呀。” 刘喜玉看着手心里雪白又水灵的荸荠,再看向对面的陆珈:“你想趁火打劫?” 陆珈道:“非也。就是想和大当家的合作一把。” 刘喜玉挑眉。 刘喜玉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这是趁火打劫。 这是张家自己作死,铺子拆开后,原先的大粮行变成了商号,收不到那么多粮,也留不住那些大主顾,买卖要跑掉这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筹到足够的粮食满足这些粮商,那一条船动辙就是几千两银子的入账。 这样的肥肉,谁不想要呢? 他们家这消息早就在一夜之间传遍了码头,如今不知多少人在盯着他们手上的主顾。 这又不是像何氏一样,采用卑鄙手段获取。 刘喜玉向来是不服气,那帮自以为是的男人的,这样的机会他当然也想要。 可是这当中最要紧的一点也是,揽下这些主顾,她同时也得去收购足够的粮食。 眼前因为何氏挖走贺家买卖一事,还正陷在困局中呢,她就算有这份心,也无这份力。 再说了,陆珈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虽然是比一般的同龄女子要聪明又大气很多,到底年轻,她能顶什么事? 说不定只是小孩子家家意气上头,想借机出口气罢了。 刘喜玉一个快四十的人了,做事怎么能不慎重。 “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她说道,“让账房盘一盘柜上有多少银子,看看够不够顶这个窟窿的?” 说到这里她就把杯子放下起身了。 陆珈坐着没动:“要是我为大当家把这批粮食给补上了,大当家的能不能信任我一回?” 刘喜玉停住脚步:“你?” 陆珈起身:“对,我。 “要是我能够在到期之前拉来足够的粮食交货,大当家的就与我合作这一回,而且到时候张家那些大主顾,咱们俩也各分一半,如何?” …… 跟郭翊一道把何渠唐钰带回来的消息合计过后,沈轻舟打算亲自去一趟洛口。顺便把沙湾周边的乡镇都转一圈。 码头粮行虽然出于利益目的,用大批量囤粮的方式来操控米市,增加收益,但如果没有人引导,商人们就算能想到这茬,也轻易不敢如此。 于是接下来他们就从县令方维的口中得知了沙湾还有个大权在握的米市商会。 这个商会是码头上各家粮行的首领,而商会的掌舵人,则是沙湾最大的粮号广泰号大当家苏明幸。 苏家不但是潭州府内有名的大商贾,且上一代因为出了个当官的,还成为了本地的乡绅望族。 沈轻舟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商会的情况挖了挖,顺带把苏家的底细也摸清楚了。 好巧不巧,苏明幸那个当官的叔叔,与严颂的一个学生正好也是同窗。 夜里封好了写好的信,交给护卫亲自送回京师,何渠回来了: “公子,那张老三接连两日都在福星坊打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