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话 猎人与猎物(5)　　 艾恩和彼勒斯小心翼翼地追踪雄性野猪。　　 身体越虚弱，神经就越敏感。这从它留下的稀便就可以看出来。　　 “应该选择目标最虚弱的时刻下手。”　　 艾恩一边在箭头上涂抹青蛙毒液，一边说道， 彼勒斯也点了点头。　　 ……敌人最虚弱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呢?　　 那就是睡觉的时候。尤其是经过激烈交配之后。　　 艾恩看着地上的野猪粪便， 点了点头。　　 “从稀稠程度来看， 它的身体状况肯定非常糟糕。”　　 “今晚它一定会睡得很沉。”　　 “没错。过去三天它都没怎么睡觉， 体力消耗殆尽。它可能会躲到平时不去的偏僻角落。”　　 艾恩说得对。　　 野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穿过茂密的树林，进入了没有道路的深处。　　 茂密的丛林。倒下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挂在活着的树之间，形成了迷宫。　　 树叶不断变红变黄， 使得辨别方向变得困难。　　 山林中的小路在下雨后半天就消失不见，追踪变得更加困难。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艾耶恩也绝不会放过目标。　　 折断的树枝方向， 踩踏过的草地， 泥土被压下的深度， 周围昆虫的呜叫声。　　 对于经验丰富的猎人来说，这一切都如同路标一般指引着方向。　　 “奥克斯比尔经过的地方，一段时间内听不到老鼠或昆虫的叫声。”　　 仿佛同意艾耶恩的话，狼巴基拉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巴基拉一直在追踪一种气味，那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果实的味道， 这种味道人类的鼻子几乎察觉不到。　　 那种散发浓郁香气的果实正是艾耶恩塞进鲤鱼和鲑鱼肚子里，然后扔给奥克斯比尔作为食物的。　　 这样每当奥克斯比尔呼吸移动时，就会散发出这种果实的气味。　　 “…”　　 与此同时，彼勒斯从头到尾目睹了艾耶恩这熟练的追踪技巧。　　 有些东西他不懂，有些东西他知道。　　 他知道的东西算是复习， 不知道的则需要全部记住。　　 就在这时。　　 爬上树的艾耶恩伸手指向那座山丘下方的森林。　　 果然， 那里有一只雄性的奥克斯比尔摇摇晃晃地走着。　　 似乎随时可以扑上去抓住它， 但艾耶恩依然保持着谨慎。　　 “看来得推迟一下狩猎了。”　　 “为什么呢?”　　 彼勒斯问道，艾耶恩皱起了眉头。　　 “那只奥克斯比尔越过了沼泽地带的边界。因为沼泽地带里住着可怕的生物，不能随便进入。”　　 “可怕的生物?”　　 就在彼勒斯想要问那是什么的时候。　　 ……啪!　　 艾耶恩的两只手掌飞快地抽打在彼勒斯的两颊上。　　 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彼勒斯愣在那里， 艾耶恩却笑了。　　 “就是这种生物。”　　 艾耶恩伸出一只手放在彼勒斯面前。　　 手心里躺着一只死去的蚊子。　　 巴基拉低声咆哮， 对着蚊子尸体表示警惕。　　 艾耶恩表情严肃地警告道。　　 “那片沼泽地带里有三种蚊子。一种是吸血蚊子。它们并不太危险。但是……吸骨蚊子和吸肉蚊子必须小心。”　　 这也是彼勒斯所知道的事实。　　 在敌对和黑山的所有蚊子中，最危险的就是‘吸骨蚊子’。　　 它们会成群结队地攻击任何移动的目标，将活生生的生物瞬间变成只剩皮囊的空壳。　　 彼勒斯曾多次见过被吸骨蚊子袭击后的同伴惨状，因此能够理解艾耶恩的严肃态度。　　 ……不过有一点，他无法理解。　　 “可是，为什么还不把手拿开?”　　 艾耶恩的另一只手仍然留在彼勒斯的脸颊上。　　 听到彼勒斯的问题，艾耶恩微微一怔， 随即厚颜无耻地回答。　　 “一定要拿开吗?”　　 现在他干脆捏起了彼勒斯的脸颊。　　 彼勒斯皱起了眉头。　　 “……你在干什么?”　　 “怎么了?我是主人啊。我摸自己的东西，你有意见吗?”　　 彼勒斯惊讶地张大了嘴。　　 但身体尚未恢复的他， 反抗艾耶恩是不可能的。　　 “真软啊。”　　 “…”　　 因此， 他不得不忍受这种屈辱的小孩待遇。　　 * * *　　 那天晚上。　　 艾耶恩在能俯瞰奥克斯比尔钻入的地洞的悬崖边安营扎寨。　　 “明天天亮时就发起攻击。”　　 奥克斯比尔是夜行性的， 现在战斗对我们不利。　　 太阳升起， 它陷入沉睡时， 才是最佳时机。　　 艾耶恩和彼勒斯在坚硬的岩石地带搭起了简易帐篷。　　 用几根树枝、皮革布料和宽大的树叶搭建了一个足以容纳两三人的帐篷。　　 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团白雾。　　 当地人称这里为‘冷谷’，即使到了五月， 积雪也不会融化。　　 “这里太冷了， 蚊子也不会来。”　　 艾耶恩走进帐篷躺了下来。　　 他拿起一块皮革， 对着站在外面的彼勒斯说道。　　 “进来吧。”　　 “……”　　 彼勒斯沉默了一会儿。　　 环顾四周， 冷谷贫瘠的环境映入眼帘。　　 寒冷的土地，土质恶劣。　　 树木无法长高， 倒下后只剩下灌木丛和杂草顽强生长。　　 矮小的灌木像栅栏一样耸立，猛兽难以轻易进入，只要小心寒冷， 这里是过夜的好地方。　　 沙沙……　　 彼勒斯走进了帐篷。　　 艾耶恩已经挖了一个浅坑， 堆满了落叶和干柴。　　 哗！　　 小小的火苗升腾起来。　　 被帐篷遮挡的火光正温暖着这个有限的空间。　　 正如其名‘冷谷’， 这里一到夜晚就变得非常寒冷。　　 火堆前的脸庞和手臂感到炽热，但背后的脊背、头部、双腿和脚趾却像冰块一样冰冷。　　 彼勒斯透过摇曳的火苗思考了许多事情。　　 在灭亡的时代里留下的朋友和同伴们， 那些无数的面孔。　　 那些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再见的人们， 现在却永远无法再相见的人们。　　 在这段时间里，在帐篷外流动的霉海中，有如人骨般的枯木时而浮现又时而沉没。　　 当彼勒斯正陷入沉思， 注视着摇曳的火苗时。　　 “咔!”　　 旁边传来打破他沉思的声音。　　 转头一看， 艾耶恩正埋头于巴基拉的毛发中，大口吃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种只要闻一下就能知道其度数有多高的烈酒。　　 艾耶恩从皮囊中拿出一片熏制的肉干，上面涂抹着白色的脂肪，当作下酒菜和夜宵。　　 虽然看起来像是涂了黄油的面包， 但味道和热量却是另一回事。　　 沉思了片刻的艾恩随即转向了彼勒斯。　　 “你也吃点吧。对身体有好处。”　　 “……我没有肉干。”　　 彼勒斯回答道， 艾恩则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别担心。照顾奴隶是主人的职责。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　　 “……?”　　 彼勒斯疑惑地歪了歪头。　　 因为艾恩的皮袋里其实只有一块肉干。　　 那些东西也全都送入了她的口中。　　 就在那时。　　 咔嚓！　　 艾耶恩用手掌包住了彼勒斯的两颊。　　 然后猛地将脸凑了过去。　　 “……!”　　 彼勒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艾耶恩吻上了彼勒斯的唇， 并将口中的酒和肉干渡给了他。　　 咕噜！　　 彼勒斯直接吞下了涌来的酒和大块的肉。　　 噗哈！　　 这时， 艾恩终于从彼勒斯身上移开了视线。　　 她用手背擦了擦下巴，轻笑了一声。　　 “以你现在的能力， 还嚼不动这块肉干。它非常坚韧。”　　 “……确实如此。”　　 彼勒斯皱起了眉头。　　 嘴里的肉干非常坚韧，以至于他不得不调动魔力才能咀嚼。　　 被阿勋打伤后的彼勒斯，除了死亡或吃树果外，几乎什么都吃不下，但因此能够摄取一些营养。　　 突然间。　　 艾恩睁大了眼睛。　　 不知不觉中， 她已经坐在了彼勒斯身上。　　 在狭窄的帐篷里， 彼勒斯无法反抗， 只能躺在艾恩身下。　　 在火光的映照下， 艾恩的脸颊泛红。　　 她带着一种微妙的热情笑容俯视着彼勒斯。　　 “你连反抗都做不到吗?”　　 “我很重。”　　 “不重。”　　 “我说我很重。”　　 “不重。”　　 “我说我很重。”　　 于是艾恩闭上了嘴， 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然后，“不是我重，是你太弱了。”　　 说完这句话， 艾恩露出了一个看似心情愉快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彼勒斯放弃了对话。　　 是因为语言不同吗?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情绪。　　 ‘首先，尽快恢复身体才是当务之急。’　　 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他必须这样做。　　 只要恢复了力量， 就能轻松制服这个小丫头并离开丛林。　　 而恢复身体的最佳方法就是睡眠。　　 彼勒斯闭上了眼睛。　　 艾恩靠近到她的鼻尖几乎碰到了彼勒斯的脸。　　 “手痒吗?把手放这里试试。这里是体温最高的地方。不过我也要把手放在你……”　　 就在艾恩把彼勒斯的手放到她的胸部和腋下时，她停下了动作。　　 艾恩的表情立刻变得荒谬。　　 “……难道睡着了?”　　 话音刚落，彼勒斯就给出了答案。　　 呼噜噜-　　 彼勒斯在那一瞬间就睡着了。　　 一躺下不到一秒就进入梦乡， 这是经历了末世时代的武者的熟练睡眠技巧。　　 “……哼!”　　 艾耶恩仿佛觉得无可奈何， 撅起了嘴唇。　　 她似乎心情不佳地从彼勒斯身上下来， 躺在了他的旁边。　　 然后猛地转过身去， 双臂交叉， 将双手夹在自己的胸口和腋下之间。　　 “哼。你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真是个不懂主人关怀的迟钝奴隶。”　　 艾耶恩继续嘟囔着。　　 只有趴在地上的狼巴基拉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这样的艾耶恩。　　 “怎么了?为什么那样瞪着眼睛?”　　 [咕噜噜-]　　 “什么！ 什么！ 我只是因为冷才那样做的！ 并不是想做什么别的事情……”　　 就在艾耶恩和巴基拉争吵的时候。　　 ……啪!　　 原本以为在睡觉的彼勒斯突然间坐了起来。　　 那气势让艾耶恩和巴基拉都吓了一跳。　　 “啊,啊?我没睡……”　　 艾耶恩还没来得及开口， 彼勒斯先说话了。　　 “来了。”　　 他那一直警觉的感觉捕捉到了什么。　　 这时，艾耶恩和巴基拉也绷紧了脸。　　 不久之后， 不明原因的哭喊声突然撕裂了夜空。　　 [咕噜噜! ]　　 是奥克斯比尔雄性怪兽率先发起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