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直直的盯了他两秒后，不紧不慢上前，轻声解释道：“问了青青，知道了你家在哪，想特地来跟你道个谢。” 　　 成河财闻言，狐疑的盯着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还知道得道谢啊？” 　　 此话一出，俩人都同时呆住了。 　　 杨柳反应过来后，也不觉得他这话无礼，只是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成河财就不一样了，缓过那股劲，后知后觉自己的话有多容易让人误会，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我…不，不是那个意思。” 　　 杨柳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这话又把成河财给问懵了，整个人呆呆的杵在原地，直到被丫丫拽了下袖子小声提醒：“爹，这个婶婶问能不能去咱家里坐坐。” 　　 成河财这才赶紧把人迎进去，“家里简陋，你别嫌弃。” 　　 这小屋对比县上其它屋子，确实显得尤为简陋。 　　 关键是特别小，灶房和房间都挤一起了。 　　 杨柳扫了一圈，缓缓道：“不会，没打扰到你们就好。” 　　 话落，她又不紧不慢的拿出在路上提前买好的东西。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多谢你上次专门将我送回家。” 　　 她送上的是一大块猪肉、一盒时令瓜果和一匹锦布，跟送河旺家的差不多，只是这三样东西更临时了，在路上随手抓的。 　　 可就是这样仅仅的三样东西都让成河财差点惊掉下巴。 　　 成河财皱着眉看她拿来的东西，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拖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来，思索着措辞，斟酌道：“杨…柳…姑娘？” 　　 “别加姑娘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被杨柳给打断了，杨柳听后简直是哭笑不得。 　　 “我今年都四十好几了，能是什么姑娘？” 　　 成河财闻言，尴尬的抓着后脑，一时之间只能傻笑。 　　 “…其实你也，不老……” 　　 但是喊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叫做姑娘，确实挺荒唐。 　　 杨柳盯着他的脸，暗叹这人的嘴怎么能那么笨。 　　 “罢了，你直接唤我杨柳就成。反正你我的岁数应该相差不大，也不必客套。” 　　 成河财听后，重重的松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 　　 “…杨…柳，我听说你现在是自己开着个小铺子，家里还有个老娘要养。像布匹瓜果这种稀罕的东西，买了就是浪费银子，亏大了。” 　　 当他看到杨柳掏出锦布和瓜果盘的那刻，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这两样东西得多贵啊…… 　　 够平常人家吃一个月的米粥了…… 　　 杨柳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事，听了他的话后，下意识望向那瓜果盘和锦布，很是无奈道：“这两样东西不贵的……” 　　 成河财完全不信她的话，固执道：“那你说，瓜果盘和锦布花了多少银两？” 　　 杨柳惊讶的张着嘴，瞧男人那心疼得不行的眼神，不禁觉得好笑，“路上随手买的，加起来两百文吧。” 　　 “两百文？！” 　　 成河财听了后，吓得直接惊呼出声：“你是被坑骗了吧！？县上一盘瓜果加锦布最多一百二十文！” 　　 杨柳也吓了一大跳，微微后仰，“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成河财看到她白了的脸色，当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激了，赶忙起身道歉：“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我是怕你被骗了……” 　　 现如今想退也退不了…… 　　 杨柳觉得好笑，摇头轻松道：“这些东西一年到头也买不到两次，你们家的人救了我，还好心的将我送回去，我理应挑礼感谢你们，挑得稍微贵些也是应该的。” 　　 成河财无言，只是颇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又心疼的看着瓜果和锦布。 　　 “罢了…多谢你的礼，我收了，下次别这么破费了。” 　　 杨柳笑着点头：“好！放心吧！我下回直接送肉！” 　　 成河财被她直白的话逗得脸色通红，急慌慌的把那块肉拎起，又顺便拿起刚刚买来的菜，结巴道：“你…你，大老远跑来还没吃饭吧？我，我去给你做饭！” 　　 话落，嘱咐了丫丫一声，让她招待客人，自己转身跑了。 　　 丫丫乖巧的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小碎步跑到另一张桌上倒了碗干净的水，小心翼翼的捧到杨柳面前，怯生生，软乎乎道：“婶婶，您喝水。” 　　 丫丫小小的身板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粗布麻衣，大大的灰蓝色布丁破格衣将她衬得格外娇小。 　　 那小脸却尤为干净，双眸亮亮的，炯炯有神，只是那一头的黑发…杂乱得有些显眼…… 　　 杨柳笑着接过，在丫丫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的水，紧接着才低头，柔声对她道：“叫做丫丫？” 　　 小不点乖巧的点头，十根细小的手指互戳着，紧张好奇无措又害怕的看她。 　　 杨柳小心翼翼的抬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摸了下，放慢话速，温和的问道：“家里有布条吗？婶婶帮你把头发扎起来。” 　　 丫丫听懂了，转身跑回屋内，拿了两条洗得发白的灰蓝色布条出来，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杨柳每每看小姑娘露出这样的眼神，心脏都被狠狠揪一下，隐隐作疼。 　　 好乖的丫头…… 　　 那怯生生的眼神，还有那无处安放的小动作，像是在挽留人，又像是怕人厌恶她。 　　 杨柳的嘴唇轻颤了颤，犹豫了一会，缓缓道：“丫丫，你家有剪子吗？” 　　 小不点听后，又屁颠屁颠的跑去拿了把剪刀。 　　 杨柳接过手，将那匹灰粉色的锦布裁出一大块，做成两个束发的布条。 　　 “好了，你坐着，婶婶给你扎头发。” 　　 丫丫听话的爬到凳子上坐着，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一动不动的。 　　 杨柳的手很巧，不一会就给她扎出两个小啾啾，用灰粉色的布条固定住。 　　 成河财提着肉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看过这个场景了。 　　 这个场景，是他的奢望，曾经想都不敢想…… 　　 杨柳听到动静看过去，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成河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摇头，低声道：“没，没有。” 　　 紧接着他又道：“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吃炸酥肉？家里刚好剩下点油，应该能炸一盘酥肉。” 　　 杨柳没有应他，反倒是俯身问丫丫：“你想吃吗？” 　　 丫丫不敢说话，不知所措的瞟了他爹一眼。 　　 “那就炸吧！” 　　 杨柳果断道：“多炸些，丫丫瞧着才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肉。” 　　 此话一出，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成河财的脸上渐显愧疚，张了张嘴，艰难的纠正道：“丫丫今年，十岁了。” 　　 “十岁？！” 　　 杨柳自进屋以来头一次露出这般震惊的神色，震惊过后是满脸的心疼。 　　 原本她看丫丫那么小一点，再结合他们家的情况，努力的将她的岁数往高了猜，没成想还是猜低了。 　　 这么小的一个娃娃，今年都十岁了！？ 　　 丫丫低着头，有些紧张害怕，揪着衣服的十根手指都快打结了。 　　 杨柳的眼皮跳了跳，皱起眉，对着成河财的语气有些不好，“那确实是看着太小了！” 　　 “孩子这么养，会养坏的！” 　　 点到即止，她没再说了。 　　 丫丫明显很害怕这种紧张的氛围，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成河财连连点头，吞吐道：“那，那我…我，去给你们多做点肉……” 　　 丫丫本就是早产生的，刚出生那两年，沈欢产不出奶，娘俩都吃不饱。 　　 久而久之，小不点的营养跟不上，个头就比同龄人小了许多。再之后，沈欢和老王有了来往，也是勉强两天吃上一顿肉，但那时再怎么喂，丫丫也长不起来了。 　　 杨柳心疼得不行，苦笑着摸她的脑袋，心里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成河财做饭很快，没一会，几盘热乎乎的菜就上到饭桌了。 　　 炸酥肉有，肉汤也有，新鲜的菜叶子也有，还有满满一大锅的米饭。 　　 杨柳看着那锅米饭，舌头都差点打结了。 　　 “你，怎么焖那么多米饭啊？” 　　 成河财本就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闻言，浑身一激灵，弹跳起身，无措道：“我怕你和丫丫吃不饱。” 　　 杨柳的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舀了三碗满满的白米饭。 　　 不得不说，成河财的手艺特别好，每道菜都很开胃，那小酥肉更是极下饭。 　　 杨柳饿坏了，忍不住多扒了两口，时不时投喂一下吃得满嘴都是油的丫丫，俩人相视一笑。 　　 一眨眼的功夫，她也吃得差不多了，抬眸却发现成河财只扒了两口米饭，筷子都是干净的。 　　 “你怎么不吃啊？”杨柳将面前的小酥肉推过去，“快吃啊！这菜都凉了。” 　　 这盘小酥肉也不少，但他就是死活不动筷。 　　 成河财闻言，不慌不忙的又扒了口饭，缓缓道：“不急，等你们吃饱了我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