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些时日，风雪停，日头盛。 　　 没了张氏的折腾，河旺一家也算是度过了一阵清静的日子。 　　 一家人拿着锄头和铲子去田里干活。 　　 成小五也不知道哪来的激情，把自己买的包谷全播种了下去。 　　 家里没什么种子，但田地几乎都翻新过了，空了大片地。 　　 成河旺想着，该进城了。 　　 他这一趟只带了成小五和成老四。 　　 成老大是不会跟着他们出远门的，成老二腿受伤了，现在一天到晚跟着成三金读书，还津津有味的，倒也是个奇景。 　　 柳青青把一包鱼干放在成小五的背包里，揉了把小家伙的头发，“路上小心点，别乱跑，早点回来啊！” 　　 他们这一趟行程带的东西不少。 　　 地窖里的十条鱼、一筐冬笋、一窝鸭蛋，还有藏在水桶里，疑似锦鲤的观赏鱼。 　　 河旺一家都希望这些能卖个好价钱，毕竟成小五能不能上学堂，家里能不能买牛车都靠这些了。 　　 柳青青把人送走了，自己到了厨房干活。 　　 家里吃饭的嘴多，她得再勤劳点，撸起袖子加油干。 　　 即使老天这阵子赏了他们不少东西，她也觉得万事还得靠自己。 　　 自己卤了许多鱼，又把唯一留下的一个冬笋腌了，储藏了起来。 　　 地窖里的老母鸭最近愈发神了，特别是打了一架回来，那鸭蛋下个不停，把河旺家都吓坏了。 　　 他们不敢声张，对外还是说老母鸭不下蛋，回头把地窖锁牢，就怕遭人惦记。 　　 成大勇端了盆水，里面放着几条鱼，“娘，咱地窖里的冰都融化了，那鱼也没见少。到了夏日会不会味太重，引人注意？” 　　 柳青青抬头，惊讶出声：“还有那么多鱼啊？” 　　 “冰层不是融了吗？” 　　 成老大点点头：“真是奇了怪了。” 　　 玖玖小奶娃还赖在他三哥怀里，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还瞟了他们一眼。 　　 嫌味大？明白了！ 　　 “咦。”柳青青蓦然间凑近成老大的脸，怼在他面前，皱着眉头，直勾勾的看着他脸上的黑疤，“三金啊！你来帮娘看看！” 　　 “娘是不是花眼了？我怎么看着你大哥脸上的黑疤小了那么多啊？” 　　 这话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玖玖吸着大拇指，闻声，弯着小嘴笑。 　　 成老大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脸，被柳青青一把挡住：“别动！” 　　 成三金抱起小家伙靠近，还真是贴脸观察。 　　 几秒钟后，瞳孔渐渐放大：“大哥！你脸上的黑疤真的小了一大圈！” 　　 小玖玖眨眨眼，晃晃小拳头。 　　 成老二都按捺不住了，撑着桌子想起身去看，奈何腿不争气，死活用不上力气。 　　 “大哥！大哥！快，给俺看看啊！” 　　 成老大都懵掉了，他还以为柳青青在逗他玩，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成三金不会逗弄别人，他说的肯定是真话。 　　 “我我真真的？” 　　 成老大捂着自己半边脸，过了年，他都二十了。 　　 背地里议论他的人不少，他心里门清，更是难受得紧。 　　 柳青青激动的点了点头，慌乱的跑回屋拿镜子，“快快！你自己看看！” 　　 这阵子忙着农田的事都睁不开眼，也不知道成老大脸上的黑疤什么时候缩得这么小。 　　 成老大拿着铜镜，那黑疤确实是肉眼可见的缩小了。 　　 成三金笑道：“大哥，没准你的脸会跟我的腿一样，自己慢慢的好起来。” 　　 “你生得像娘，肯定俊朗。” 　　 成老二：“就是！到时追着大哥的姑娘都可以从家门口排到村口！” 　　 成老大知道他们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无奈道：“我今年都二十了。” 　　 “二十怎么了？”成三金挑眉，满脸认真：“先立业后成家，不更好吗？” 　　 “大哥勤劳又能吃苦，认得的字比村里上过学堂的人认得的都多，日后定有出息！” 　　 柳青青也是抱紧自家儿子，直点头：“三金说得没错！我家老大人好，肯定会有好运的！” 　　 似乎是脸上的黑疤缩小一圈鼓舞了他，成大勇终于不抗拒他娘的靠近了，伸手揽住了柳青青，半哽咽道：“谢谢娘。” 　　 “谢谢三弟、二弟。” 　　 成玖玖突然间举起她那短小的胳膊，挥起小拳头，“哼哼唧唧”的看着他。 　　 成老大乐了，“对，也要谢谢我们家小玖玖！” 　　 话落，小奶娃咧嘴笑，灵得跟个什么似的。 　　 青州北地。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摊贩摆了好几条街，热闹非凡。 　　 成河旺专门沿街走挑了一间超大的花鸟集市，一整条巷道都是商贩摆的花花草草。 　　 一般花鸟集市得在城里才有，贫困一点的县里可捣鼓不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成小五和成四牛跟在他爹身后进了一家商铺，俩人好奇的东张西望，瞧那鹦鹉实在讨人喜欢。 　　 “老板，你看看我这锦鲤能卖多少钱？” 　　 商铺老板都是看人下菜碟，瞧他们三个衣着朴素，都没准备搭理他们。 　　 但乍一听“锦鲤”两字，有些错愕。 　　 “你们有锦鲤鱼？” 　　 别是来忽悠他的吧？ 　　 他两步并作一步，低头看在水桶里游得欢快的三色锦鲤，傻眼了。 　　 “能上手？” 　　 成河旺让成小五把锦鲤捧起来，凑到那老板跟前给他看。 　　 “喏！我们家的锦鲤，好看吧？” 　　 成小五仰着头，笑得人畜无害。 　　 那老板瞪大眼，伸出手指蹭了蹭，又摸了把鱼鳞，继而接过来更细的查看。 　　 锦鲤也很卖力，甩着它那白底掺红的尾巴，看着活力满满。 　　 “妙啊！还真是锦鲤！但.你们这锦鲤的颜色差点意思。” 　　 老板一脸惋惜，摇头直叹：“颜色再深点，没准能卖到京都，那些个大人和富贵人家最爱这种锦鲤了！” 　　 买了养在自家府邸，意寓送福添福，讨个喜气。 　　 “你们的理想价是多少呢？” 　　 成河旺低头看了眼小萝卜头，眼神闪了闪，“老板不如先说说我们这锦鲤值多少银子？” 　　 那老板故作深沉的摸了摸胡须，沉思一会才慢悠悠道：“原本你们这锦鲤开价是不低的，奈何这颜色实在差点意思哟！” 　　 “到顶也只能一百两了！” 　　 成河旺听到这数字，心里是惊喜的，但乍一想到郑屠户跟他说的话，又鼓了鼓气。 　　 “这唉！那我们还是再去别的地问问吧！” 　　 “爹！”成小五蓦然间仰头，直勾勾看着他爹，奶声道：“我们还是卖给刚刚拐弯的那个跛脚老爷吧！” 　　 “那个老爷还说要二百两收咱家的锦鲤呢！” 　　 身后的成四牛下意识攥紧衣袖，抿着嘴，脑子里疯狂提醒自己要冷静。 　　 成河旺也是反应了一会，连忙拿回锦鲤，“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们不卖了！” 　　 “哎！别别别！” 　　 “这这样我二百一十两！怎么样？” 　　 商铺的老板拽着成河旺，讨好的笑了笑：“我瞧你们不是本地人，可得提醒你们。” 　　 “这私下卖给一些老爷什么的富贵人家，可得小心点。跟他们做生意可不平安，他们一个不乐意，随时就要找你们麻烦的哟！” 　　 “跟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商铺打开门做生意，对于货物讲究的就是当场理清，之后一切问题概不过问，自由买卖。” 　　 “况且，你们这锦鲤给到这个价格可以了！” 　　 目的达成，成河旺也学着装模作样的推脱了会，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似乎每次到城里做生意都出奇的顺利，两百一十两银子，拿在手上，成河旺的双手都在颤抖。 　　 天啊！他们家几辈子做到死都挣不了那么多银子！ 　　 这锦鲤还真是来送福的！ 　　 父子仨人强装淡定的离开了这条街，就差欢呼尖叫了。 　　 成四牛瞪着眼，死死的抓着成小五的手，“爹，俺不是在做梦吧？” 　　 “咱咱家真的有几百两银子了？” 　　 “四哥！爹！”成小五一副老熟的模样，拍了拍他爹和成四牛的手，“小钱，小银子，你们要冷静。” 　　 “小兔崽子！” 　　 成河旺一把揪过他，看了看四周，低声激动道：“这可是二百两啊！” 　　 “这个数你知不知道？” 　　 成小五拍了拍自己小胸脯，信誓旦旦道：“爹，小五以后会更厉害，赚更多钱！” 　　 成河旺一时哑言。 　　 得赚多久的钱，才能赚到二百两？ 　　 他不好打击小儿子的积极性，敷衍似的鼓励他，“好孩子，你加油。” 　　 “行了，你和你四哥还是去原来的地方摆卖，争取把咱带来的东西卖光。” 　　 “爹去别处办点事，晚点找你们集合。” 　　 卖东西这块，他倒是出奇的信任小萝卜头。 　　 别看成小五年纪不大，小嘴却贼甜。 　　 卖起东西来像模像样的，河旺一家人都干不过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