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世子大婚,那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世。 中秋刚过,世子大婚便上了日程,国公府每日出来采买的下人都在穿街走巷。 夏府里,夏夫人比女儿还紧张,每日清点嫁妆,就怕这些东西抬出去被人看了笑话。 她自然是不怕的,女儿成亲后她就回西南了,但她怕女儿被人看不起。 “娘,我想出去骑马。”夏珠珠在一旁哀求。 “不行,回屋绣嫁衣。” “嫁衣早做好了 ,我这双手何时能拿绣花针了?” “知道就好,去拿膏子抹上,好歹你也是堂堂安国公府的世子妃了,总不能伸出去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吧?” 常年握缰绳握兵器的手,自然不可能白皙细嫩。 夏珠珠被勒令在家待嫁,因此也就不知道,安世子每日都有好友邀约着,不是喝酒就是斗鸡,不是斗鸡就是赌博。 他一回来,满城的纨绔都有了主心骨,开始跟在安世子身后完了。 不过安世子现在不喜欢带着人玩,从前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也全都不搭理了,细数起来,他们一个个还被安容锦教训过,如今上赶着来巴结,怕是早忘了当初挨板子的疼。 就在安世子的名声日渐发臭时,他成亲的日子到了。 安国公府大宴宾客,还在附近两条街上摆满了流水席。 安世子带着一群武将下属去迎亲,在街上洒喜糖,洒铜板,声势浩大。 普天同庆。 而就在这一天,不知是哪位贵客在国公府喝喜酒时,听到了国公府下人的谈话。 然后一则小道消息迅速在宾客中散播开来。 “什么?皇后娘娘在喝避子汤?” “这不可能,皇后娘娘年纪也不算小了,难道不想生下皇子?” 皇后若是在此时生下皇子,以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必定是太子无疑了。 “听说是皇后自己派人调配的汤药,太医院完全不知情。” “这事情能瞒得过皇上?” “皇上一个男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何况谁能想到,皇后不想生呢?” 消息是这样传的,可听在耳朵里的人却不这么想。 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李鱼跃是一样的。 他们都觉得,这件事的源头在皇上身上,那避子汤,也许并非皇后想喝,而是皇上哄骗她喝下去的。 什么,你说皇后不可能那么蠢? 当年的太后也是一等一的聪明女人,不也被先帝坑骗了半生? 所以啊,这真情与假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宾客们瞧着安家这盛大的喜宴,心中揣测:安国公府的权势已达顶峰,盛极必衰啊! 酒过三巡,皇上带着皇后亲临。 虽然只是在主桌上喝了杯喜酒,可这份殊荣,满朝也只有安家独一份。 安容锦接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目光,有谴责的,有质疑的,也有同情的。 莫名其妙,又不是她嫁人,怎么用如此看她? 回宫的路上,她疑惑地问:“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宴席氛围怪怪的?刚才我问了乔姨娘,她说一切正常。” “想知道,找个人查一查就知道了。” 其实不用他们多查,因为这样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等他们回到宫里,外头的消息已经传出了安国公府,连外头的小摊小贩都知道了。 奇怪的谣言,奇怪的走向。 安容锦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是宫里的人干的。 因为喝避子汤一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哪怕要查证,也只有后宫里的人才能做到。 她不得不怀疑李鱼跃,而且她完全有这样做的目的。 “娘娘,她们太可恶了,竟拿这种事编排您。”清霜气呼呼地说。 清灵理智些,给安容锦出主意,“如今之际,要么娘娘能赶紧怀孕,要么就将原有公布出去,免得外人胡言乱语。” “娘娘的身体更重要,奴婢觉得还是告诉他们真相更好。” 安容锦摇头:“你以为现在说了他们就会信?” 如果一开始,她就把这件事开诚布公地说出去,也许还会有人信,现在解释,说什么都是虚的了。 但她说的话没用,有人说的话会有用。 景仁宫里静悄悄的,李鱼跃晨起散步时头晕恶心,吃了药早早就躺下休息了。 这种时候,她的存在感越低越好,要让流言愈演愈烈才行。 她相信,这么大的消息,肯定是各府茶余饭后的谈资,只要安容锦失去威信,她是后位就定会动摇。 但第二日,皇上命人贴了一张药方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 上面是一张驻颜养身的方子,适合十五岁以上的所有女子,说是皇后娘娘也在喝,觉得好,于是推给天下女子。 药方中的药材自然是稀罕物,普通百姓想喝也喝不起。 但这方子的作用并非用推荐,而是解释皇后娘娘在喝的并非避子汤,而是这养颜养身的金贵方子。 那之前所谓的避子汤事件就是有人故意捏造的了。 以皇后的年纪,成亲许久未怀孕,心急喝几副调养身体的汤药不足为奇。 不少人信了,毕竟这个比之前那传言更容易取信于人。 而后,皇后宫中杖责了一名宫女,虽然未对外说明原因,但有心人都猜测,此次避子汤事件应该与那宫人脱不了干系。 李鱼跃从床上坐起来,扔掉额头上的帕子。 “一次次的,皇上为何要如此偏帮安容锦?他竟然连这点委屈都舍不得皇后受。” 大好的局面,就被皇上的一张方子给打破了。 原本她也没指望用这个消息扳倒安容锦,只是让她名声受损罢了。 而且只要有人疑心她受宠乃是皇上的烟雾弹,那等她生下皇长子,必然会拉拢到更多的朝臣。 结果,她下一步棋还没下,这一步棋就被皇上破解了。 李鱼跃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她摸着肚子,苦笑道:“孩儿,你得不到父亲的疼爱,而母亲也得不到你父亲的怜惜,难道真的就要甘拜下风?” 这大好的局面,她怎么能甘心呢? “主子不要着急,未来还长着呢,如今帝后恩爱,您的计谋大多数伤不到皇后娘娘,不如厚积薄发,等待时机。”子路劝说道。 她不想看到主子怀着身子还忙忙碌碌,这时候还是要放宽心,好好安胎才是。 李鱼跃不甘心地说:“你不懂,有了孩子,我多么希望他一生下就能成为太子,享受天下尊荣,而非顶着庶子的名分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