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皎跟随刘矮子穿行在简陋的草棚之间。 　　 两边都是各家的后墙，一个没注意还有可能碰到房顶上垂下来的稻草。 　　 地上时不时出现一摊水渍，混合着地上的黑泥，陆皎都不知道在哪里落脚。 　　 刘矮子回头，见他没跟上来，眼睛盯着地面十分犹豫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住，我……为了省银子，所以租的宅子简陋了些。 　　 要不然，您说个地址。等肉饼做好之后，我给您送过去！” 　　 陆皎摆了摆手：“无妨，你先走，我能追得上来。” 　　 她站在原地，等刘矮子走远了，她才运起轻功追上去。 　　 这样就不担心弄湿鞋袜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两个坊市才停下来。 　　 很难想象，刘矮子每天带着这么多东西，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程。 　　 陆皎直接问了出来，刘矮子倒是有些意外。 　　 他本想挠挠头，可两只手都夹着陶盆。 　　 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笑容中带着点局促。 　　 “您不说我还没注意，我竟然卖了十几年肉饼。” 　　 说完，刘矮子的神情变得有些低落：“我真没用，这么多年，也没有赚到钱给娘治病。” 　　 原本夹在腰间的两个陶盆慢慢滑落，差点掉进泥水里。 　　 还好陆皎看见了，及时上前接住了两个大陶盆。 　　 刘矮子这时反应过来，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我……” 　　 “好了，你继续带路吧！等走到了地方，你再感慨。”陆皎将其中一个陶盆递给刘矮子。 　　 “嗳嗳！”刘矮子从腰间扯下麻布，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之后，又重新挂在腰带上。 　　 还好不是直接用手抹，不然陆皎以后肯定不敢再吃他做的饼。 　　 两人一直走了两刻钟，才来到一个竹竿围成的小院前。 　　 小院内收拾得整整齐齐，和外面小路的颜色完全不同，泾渭分明。 　　 虽然院子里养了鸡，但一点难闻的味道也没有，地上也没见到鸡屎。 　　 院子里只有正屋和两边耳房。 　　 正屋是刘矮子夫妻俩住，左边耳房里睡着刘矮子的老母，右边则是厨房。 　　 这时从厨房中走出来一个黑瘦妇人，见到两人显然有些意外。 　　 “老刘，你今儿怎么回这么早？” 　　 刘矮子不想当着陆皎的面哭，对他媳妇摆了摆手：“我晚点跟你说。这位小公子把剩下的饼都包圆了，你先过来给我帮忙！” 　　 “好嘞！” 　　 妇人走进厨房，舀了一大瓢水，先给自家老头子洗了洗手，再换成她自己。 　　 两人这样爱干净，陆皎很满意。 　　 “我过来看看，不介意吧？” 　　 刘矮子还没说话，那妇人倒是十分爽利。 　　 “有啥介意的，尽管进来。 　　 就是厨房油烟大，怕熏着小公子了。” 　　 妇人熟练地揉着面团，将一大团面团抻长，再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 　　 摊平，抹上肉馅和葱花。 　　 热油碰上葱花，激起一阵葱香，看得陆皎口水直流。 　　 不过她没忘记，这团面之前喷溅上了钱袋上的脏东西。 　　 她没打算自己吃，而是打算将这批肉饼送给那些贫苦的百姓，一如之前那些从御膳房里收的吃食那样。 　　 很快，刘矮子夫妻俩合作，煎好了一簸箕饼子，香味从厨房屋顶的草缝中钻出去，向四周散开。 　　 慢慢的，左右邻居家传来孩子的哭喊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家里像是有那个钱给你买肉饼吃的吗？” 　　 “你吼孩子做什么！孩子没吃饱闻到香味想吃不是很正常！ 　　 你昨儿的工钱呢？难道五文钱都拿不出来吗？” 　　 “你管我的工钱花哪去了！哎，你这女人……” 　　 “钱呢？你不是跟我说，你昨儿结了工钱，钱呢？” 　　 “钱钱钱，钻到钱眼里去了，什么钱，没钱！” 　　 “你是不是又去玩骰子去了？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听着隔壁的吵闹声，还有中间夹杂的孩子的哭声，刘矮子媳妇有些不忍。 　　 偷偷瞥了陆皎一眼，想说什么，但被刘矮子不着痕迹地拦住了。 　　 这时，外面的院门传来响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从外面冲了进来。 　　 “爹，娘！这饼真香啊！没卖出去吗？我好饿呀！” 　　 小一点的小女孩虽然想吃，但并没有直接上手抓，只是围着装有肉饼的簸箕打转。 　　 刘矮子的眼眶微微湿润。 　　 因为肉饼摊子生意好，每次都买得精光，很少想到给孩子带两个回来。 　　 总想着多卖一些饼，就能给孩子奶奶抓几副药，她又能再撑几天。 　　 而刘矮子的媳妇江氏则看向陆皎，眼神中的乞求，感觉她都快要给陆皎跪下了。 　　 陆皎叹了口气，看着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警惕和抗拒的小少年，问道：“你不想吃吗？” 　　 小少年看起来和陆皎差不多大，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身上干巴巴的，一点肉都没有，脸上也有些凹陷，显得眼睛十分凸出。 　　 但胜在眼神清亮。 　　 “爹的饼从来没有没卖完的时候。这位客官，爹应该是将饼都卖给你了吧？” 　　 小丫头听后，眼中的光破灭了。 　　 耷拉着脑袋，走到哥哥身边，抱住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 　　 陆皎莞尔一笑：“真聪明，可有读书？” 　　 小少年将头瞥向一旁：“并不曾。” 　　 只是他到底没有忘记今日匆匆赶回来的目的。 　　 “爹，我都听说了，那伙人是不是砸了你的摊子？” 　　 “什么？”江氏惊呼一声，抬腿踢在刘矮子的后背上，“这么大的事情，你回来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刘矮子心虚得不行，忙指着锅里说道：“快！锅里的饼要煎糊了！” 　　 “对对对！” 　　 江氏手忙脚乱地翻动着锅里的肉饼，没功夫再计较这件事。 　　 一旁的小丫头从哥哥的怀中抬起头，露出一条缝，偷偷打量陆皎。 　　 见他看过来，忙撇过脸去，不敢再看。 　　 陆皎觉得这小丫头挺有可爱的，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想吃饼吗？” 　　 “真的可以吗？我叫小花。”闷闷的声音从少年怀中响起。 　　 小丫头刚抬起头，就被少年按回怀里。 　　 “请自重！”少年抿着嘴，表情异常坚定。 　　 “拴住，说什么呢！公子帮了我大忙，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