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宁是刚小产的人,哪里经得起盛行远这用力一踹。当下就歪着身子倒在地上,半天没了动静。 众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盛行远谦谦如玉,却在淑宁说完那些诋毁姜八小姐的话以后,彻底失去了理智。 还是大太太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扑到淑宁身上,不停地摇晃着淑宁的身子。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醒醒啊!” 唐氏更是一脸震惊的看向盛行远,却见他气息不稳,整个人抖得厉害。 可眼下唐氏也顾不得他,疾步奔到淑宁跟前:“媳妇儿,醒醒啊,你还好吗?” 淑宁的脸色已经蒙上了淡淡的青色,呼吸微薄。唐氏心下一惊,知道淑宁这是不好了。 大太太彻底慌了神,坐在地上抱着淑宁不肯松手。唐氏想将大太太和淑宁拉起来,谁知两人泄了力,根本就拽不动。 唐氏不禁也是悲从中来。 当年盛行远刚到成亲的年纪,说亲的都快踏破了自家门槛。自己也是为他相看了多少人家。偏偏他一个都看不上。 唐氏也曾想过,是不是儿子有了心仪之人。也笑着和他说过,若是身份比自家差点,也无妨,毕竟自己家已经是一品国公府了。 唐氏还记得,那时候盛行远笑着问她,若是将来的儿媳是庶出的,自己可能接受。 唐氏当年没想那么多,只和儿子说:“门第低一点也没事,但若是门第又低,又是庶女,这门婚事也太不相配了。你是想叫咱们定国公府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柄不成?” 当时看没什么,现在仔细想想,在说完那些话以后,儿子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淡了下去。 再后来,就见他常常独自一人,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今唐氏彻底明白了,可也晚了。 儿子的心爱之人死了,还娶了一个凡事都瞧不上伊初的女人。这五年来,只怕儿子没有一日是快活的。 唐氏心疼儿子,大太太更是心疼淑宁,眼泪啪嗒啪嗒滴到淑宁脸上。 终于,淑宁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有了一点意识。 “娘...”淑宁声音微弱,可大太太还是听见了。 “娘在呢,娘在这儿呢!”大太太以为淑宁有所好转,收了泪,紧紧搂着淑宁。 谁知淑宁眼皮发沉,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嘴里却喃喃自语。 大太太连忙贴近了去听,就听淑宁虚弱无力,低低哀求道:“...娘...你,你...带我回家吧...” 大太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哭出声来。 淑宁见大太太哭了,自己却扯出一丝笑意。她看着不远处,看她如同看着仇人一般的盛行远,心中一时尝遍了酸甜苦辣。 当年嫁给他的时候,自己有多快活啊...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窗户,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的。 闺阁中的手帕交们都艳羡地看着自己,羡慕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如玉般温柔的夫君。 谁知道,婚后的日子,就像她偷偷留下的,成亲时的一枚喜字,红色渐渐退了色,显现出残破衰败的模样。 “...娘,我想回家去...”淑宁收回眼神,轻轻攀上大太太的袖子,哀求道:“好不好,带我和二妹妹...回家吧...” 娴宁怎么会害她?她们是一母同胞,她还不了解娴宁吗? 盛行远是疯了。他想摆脱掉自己,就到处攀咬好人。若自己真没了,叫盛行远娶了娴宁做继室,只怕娴宁又会变成第二个自己。 何苦来哉... “娘...咱们回冀州吧...在冀州,无人知道二妹妹和,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娘再给二妹妹找个...找个好人家....” 说到最后,淑宁已经气若游丝一般。大太太哽咽着点头:“快别说了。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娘带你回家去。” 大太太咬牙撑起淑宁,又叫来婉初:“扶着你大姐姐点。” 婉初默然不语。 从头到尾,淑宁都不知晓伊初和盛行远的事儿。 在府里,淑宁不过只是嘴上厉害些,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恶事。更是从未摆布过她这个庶女的婚嫁之事。 淑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腔真心地嫁给了不爱自己的男子。 淑宁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那个躲在众人身后,阴森森冷冰冰,操控众人心思的那个娴宁。 婉初看向淑宁,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伸出手去准备去扶淑宁站起来。 淑宁微微侧头,见是婉初,自嘲一笑:“想不到,你一个庶女...竟然也能混到这个地步...” 淑宁想要甩开婉初的手,却没有那个力气:“我,我还轮不到你来可怜...” 婉初眨了眨眼,任凭淑宁诉说自己的不甘。 淑宁脸如金纸,已是强弩之末,也不知是不是经年累月的麝香毁了她的身子,还是知道盛行远喜欢伊初打垮了她。 “大姐姐,婉初不是在可怜你。只是有时候.....”婉初瞧了瞧淑宁的脸色,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继续说,要不要让淑宁一直糊涂下去。 淑宁歪在大太太身上喘着粗气。大太太心疼道:“你别说了!叫你搭把手,怎么那么多话!” 淑宁却挣扎着抬起头,缓缓道:“...我平日...最烦你们这些庶女...爹爹姨娘不少,还有外室,我娘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爹爹几面...所以,所以我要争气,叫,叫爹爹不能薄待了...我娘...” 淑宁的眼睛渐渐有了些光华,大太太和唐氏只当淑宁终于缓过来了。 只有婉初心中暗叫不好。 她在泉州舅舅家里住了好些年。在舅舅开的医馆里,不知见过多少个濒死之人。 好些人,临终之前都和淑宁一样。且不论那衰败的模样,他们大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像淑宁那样,说起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自顾自地回忆起过往。 眼睛也发亮。整个人就像马上要熄灭的蜡烛一般,最后一点蜡燃尽之前,会迸发出一丝绚烂。 然后就是陷入永远的黑暗,再也没有了生机。 婉初忍不住将淑宁的胳膊架在自己肩头,一只手往下去扶着淑宁的腰胯。 谁知道,刚摸到淑宁的后腰,婉初只觉得手上湿湿热热的。 带着体温的液体,还在慢慢从淑宁的身体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