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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君不治 让天惩(3)

同为沦落人 Uusi 2689 2024-10-04 05:07
   第六十一节   事情如她所料,和珅很快找了同在军机处谋官的富察氏家族重要成员之一福长安。虽是政敌,利益之下亦可抱团共谋。   既然政敌不以此做文章,福长安和付瑶蒲同意与和珅一同铲除刚刚展露矛头的苏广图。   虽然苏广图在朝政上与他们站同一队,也是个有用之才,但苏广图作为一个与他们利益集毫无亲缘关系的局外人,他在挪用赈灾款填补漳州银库亏空之事参与并知道太多,也是一个隐患,他不死,他们也不能安心。   苏广图被铲除得比乐儿想象中更加干净不留痕迹。   他们先以贪腐、谋害原配夫人之罪下令去包围逮捕苏广图。   但手持逮捕令的官兵抵达苏府时,却发现苏广图与胡氏已经畏罪悬梁自缢而亡。   死法与那年尹颂和董夫人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苏广图还搭上两个年幼孩子的性命。   乐儿得知这个消息时,昂头看四墙内的天空都是透彻明亮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苏广图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她腰肩笔挺,目视前方,踩着花盆底鞋,碎步往乾清宫走去换值,眼泪盈满眼眶,心中默默告慰九泉下的父亲母亲——害他们的人已以同样的方式抵命。只是她也为苏广图的两个孩子心痛,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也庆幸他们心狠手辣,且下手干脆利落,连让苏广图供出她是尹颂女儿的机会也没给,否则,她乐儿也可能一同被自缢了。看来只要碍着他们的路,这些党羽可以残暴地连根带土铲除,即使三岁孩子也不会放过。   第二天晌午,紫禁城上的天空湛蓝如洗,刺眼的冬阳照在树桠上落剩的零星的黄叶上,深宫内静得连树叶落地都能听见。差一刻就到午时,太上皇仍睡得很沉。   嘉庆皇帝、和大人、刘大人、王中堂、成亲王、还有几位嫔妃侯在门口求见。   而太上皇快到未时才醒来,他神智有些不清,说话也很吃力,只说召见嘉庆皇帝。   嘉庆帝进来跪在床榻边握紧父皇的手,倾听他吃力交代此前未言出的心事,他说:“慎防蛮夷的奇技淫巧、船坚炮利,加固沿海港口炮台……想阻断洋鸦片流入得从粤海关洋商着手……”   垂手侍立一旁的乐儿听着太上皇的话,心想这位在位六十多年的老皇帝对自己的天下、朝臣、百姓很了解,亦知己长短。他清楚完颜大人在和珅家的店里搜出洋鸦片反被陷害入狱一事,清楚洋鸦片流入京城是事实,清楚他所宠的股肱之臣的功与过……他洞悉到了诸多可能会威胁大清兴衰的问题,所以尚有一丝气息也惦记不放,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把重望寄托于子孙后代……   召见嘉庆帝后,太上皇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传来太医诊脉,太医还是那样说:心气不足,身软神倦、神气恍惚、梦寝不安。照常开了镇阴育神汤、灯芯竹叶汤、温中理气丸,叮嘱继续给太上皇进补兼调理治疗。   但这药似乎越吃越虚,又过了一天,太上皇再醒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醒来。他眼睛睁得尤其大且泛着快乐的光,当他的目光触到乐儿时他张嘴唤着孝贤纯皇后的名字,灵巧瞅一眼乐儿,装作没听见,只命乐儿与她一同托起他的头靠在枕上,然后喂他吃药。太上皇吃一口药,缓缓伸手住乐儿的手,轻声念道:   “已是别多时,能无一写悲。   七旬忽我逮,百岁任他期。   幻境徒惊速,故人不慭遗。   曾孙毕姻近,眠者可闻知。”   又念:“吉地淋旋跸,种松茂入云,暮春中浣忆,四十八年分。”   念完两眼泛起泪光。   乐儿记得《御制诗集》记载有这两首诗。前一首是太上皇86岁为怀念结发妻子所作。同年,太上皇带着新即位的嘉庆皇帝一起去到孝贤纯皇后坟前祭奠,在坟前亭亭如盖的松树,写下后一首诗句。那时太上皇已经与孝贤纯皇后阴阳相隔长达半个世纪,但他依旧对两人的爱忠贞不渝。   明显是太上皇错把乐儿幻觉成年轻时的孝贤纯皇后,灵巧又瞟一眼乐儿,看她做何什么反应。   乐儿面无表情,尽自己生而为人的善德,任凭老人错把她当诗中人……她心中对这位老皇帝有仇恨,恨他一道圣旨让自己失去双亲家破人亡,恨他对黑白视而不见,恨他知道真凶也不还冤死者公道……但此刻也被这老皇帝的真情流露所感动。这是一个临终老人忆起生命中最爱的伴侣最幸福的时光,情到深处时由衷而发的真情。   他的举动也让她想起长渊,想起他“摘”给她的星星和月亮,想起他南下岭南离别时写的那封短信……一别快四年,不知他在他乡是否好?   此后几日,太上皇偶有梦呓却没再清醒睁眼,但求生意识仍旧倔强,能微张双唇吞一些汤药。转月进入正月初,太医照常开来生脉饮:人参一钱、麦冬二钱。但太上皇不再张开喝。   嘉庆四年正月初三,还在年里的严冬寒夜,太上皇驾崩了。   一任帝王驾崩,一些人的命运将随帝王驾崩而改变,一些人的命则随之终结。宫里气氛混杂着悲伤、紧张与诡异。正是包罗各种命途。   朝臣忠君忠国固然可贵,然而打着忠换来权势的旗帜,仗权欺压百姓、为非作,这哪里是忠君忠国,这不过是忠于权力、方便谋利,这样的忠带锈蚀,君国大厦终会被腐蚀坍塌。   太上皇能容忍一些死心塌地忠于他的朝臣大肆敛财、横行霸道;但新登基的嘉庆帝则不然,他痛恨贪腐与以权谋利,不管朝臣忠心与否,只要触犯国法则与庶民同罪。   乐儿想,看来惩治那些逍遥法外的人,要靠新皇帝尚存的雄心和大义。   她趁嘉庆皇帝来见太上皇最后一面时,把一个绸布包裹交给了嘉庆帝,里头包着的,一是之前偷偷藏起的出自和珅之手的那份密谋废除嘉庆帝的联名奏;二是完颜大人查到的发生在乾隆五十九年无明细可查、只粗记一笔贡使团费80多万两白银的贪腐案——简写乾59号贪腐;三是漳州大案未公开宗卷及其涉案官员名单。   不出乐儿所料,嘉庆帝虽在太上皇驾崩不出半月即宣告和珅的二十项重罪。和珅是紧随苏广图被推进他们自己吞噬出的深坑黑洞,葬身于他们所吞的赃物中。   让乐儿无奈的没有看到福康安家人被下狱抄家,也没有看到漳州大案背后魁首付瑶蒲被治罪。难到新皇帝的雄心和大义终究是讲亲情的?   无奈或不甘心都无济于事,她所指望借助的最大的权力已经驾崩,她将遵循圣旨移居慈宁宫“养老”。   乐儿虽只是一宫女,但因她侍奉太上皇有功,先帝生前留下遗言,他万年后,乐儿按嫔规格,移进东西六宫居住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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