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究竟是何力量,能使不同出身之人,聚于一堂,共谋一志?
道家学派注重养生之道,以清静无为、顺应自然而闻名。 在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中后,王绾原以为会见到道家学者们或炼丹,或静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冥想,或低声吟诵《道德经》等经典,又或者用导引和吐纳来修炼个人的精神和体魄,追求身心的强健和提升,再不济也会像之前几个学院一样埋首于一摞摞草稿和笔记之中…… 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到,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一群道家学者、学子们正围在一块木板周围。 木板的一端平稳的放置在地面,另一端不仅高高抬起,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斜面。 一辆简易的,只有一块平板以及两个木质轮子的辇车,被放置在斜面的顶端。 随着一声指令,一位学子扶着辇车的手一松,那辇车便沿着斜面冲了下去。 然后,一辆金色轮子的辇车也被两名学子迅速的放置在了斜面的顶端,然后松手,任其自由滑下。 反反复复,或更换不同类型的辇车,或调整斜面的角度,期间周围的学者们一边看着,一边拿着奇怪的笔在一叠厚厚的纸上记录着什么。 不远处,还有一群学者和学子们正在摆弄一个小型的投石机,每当投石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块石头便划过天际,飞向远方。 而学子们也乐此不疲的跑向投石的落点,捡起石头,又快步返回投石机旁,学者们则在一旁,时而点头沉思,时而低头记录。 视线转向另一边,只见一排青铜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们有的还保持着金色的光泽,有的则已经覆盖了一层绿色的铜锈。学者们在这些青铜器前驻足,或轻触细察,或深思熟虑。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王绾循声望去,就见更远处,一名学子正兴致勃勃的敲击青铜钟、陶罐、木棒、金属片等物体,甚至还有人将一个脑袋大的青铜小钟放置一个木桶内敲击着…… 王绾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这等试验,似乎与道家追求的养生之道和内丹修炼有所出入,不知其目的何在?” 张良笑了笑,声音温和而从容的说道:“不瞒大人,四日之前,顾大人曾亲自整理了一份物理教材的大纲目录,让工程防御学院与天道自然学院两院合力一起制定研究,这些正是其中的一些物理试验。” “譬如那边……”张良指向斜面上滑行的辇车,解释道:“学者们正在通过测量辇车沿斜面滑下所需之时间与滑行距离,探究速度与加速度之间的关系。” “投石机那边则在观察投射时的距离与力度、角度来研究其中的杠杆原理与某种能量转换过程。” 冯去疾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伸手指向另一排排不同颜色的青铜器,询问道:“那边呢?” “那边学者们正在探究它们从金色变为铜绿色的原因。”张良回答道。 王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正在敲击各种物体的学子身上,问道:“吾闻道家言,音律与宇宙之道相应,操琴弄瑟,可体悟宇宙之序。莫非这些学者正探音律与宇宙秩序之关联乎?” 张良微微摇头,耐心的解释道:“大人见解颇为深刻,但此次试验目的略有不同,乃是声学之实验也。他们击物发声,以观声之生,以记声之变。用气、水、金石等不同介质传声,究其传播之速。” “原来如此……”王绾沉吟片刻,又问道:“此等研究,于世何益?” 张良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此时面对王绾的疑问,想也没想的就直接开口解释道:“物理之学,乃探究万物运行之理,明其理则能顺应自然,优化工艺,提高建筑、兵器等之精良。” “如建筑工程中之力学应用,可使结构稳固,抵御风雨。兵器制造中之材料力学,可使兵刃锋利,利于征战。光学之铜镜制作,声学之声音传播,更是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 “而现今,吾辈虽略通物理之象,亦能运用之,然尚未形成体系,亦乏专书以载之。” “故此梳理现有之知识,归纳其要义,由试验而知理论,或可悟新规律,创立新论,再以书籍传之后世,以避知识之流失,亦利后人在此基础上继往开来。” 物理体系…… 探究万物运行之理…… 再着之于书,传之后世!? 作为一名学识渊博的丞相,王绾在听完张良的解答后,内心深受触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绫雪也加入了队伍中,四个人一起将剩下的墨家、儒家、名家、阴阳家等各学院全都逛了一遍。 一圈逛下来,王绾感到这个地方真的非常不一样。 目光所及之处,皆让他感到无比的新奇和震撼。 他注意到,每一个学院内的学术氛围都非常的浓重,各种新奇的发明和实验随处可见,从精巧的机械模型到复杂的数学公式,从精致的天文仪器到深奥的哲学辩论,每一样都让他目不暇接。 更让王绾感到震惊的是,这里的人似乎都有着某种强烈的信念! 这让他很是想不通,以他来看,诸子百家应该是被迫至此,满打满算估计也就来此半个多月,但他看着每个学派里面的学者们似乎都像待了数年一样,相当适应和安逸的样子? 学子们的反应也有些出人意料,他发现,不论是贵族子弟还是寒门学子,都在积极的参与各种试验活动,竟没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王绾心中波涛起伏,他沉思良久,终于找到了异样感的来源。 在这座学府之外,身份阶级之隔,如高墙深堑,难以逾越。 而在此地,那堵墙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削弱了许多! 他不禁开始思考,究竟是何等力量,能使不同出身之人,聚于一堂,共谋一志? 又是何等信念,令其超脱身份之界限,并肩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