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李懿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他。记忆中他哥一直都是宠溺他的,得知他要出国的消息今天还特意从部队请假过来送他。 可现在,一切都超出了他想象的模样。 他哥的样子……看起来好恐怖。 那时十二岁的他根本不懂二十二岁的李懿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李懿撕掉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直到一双冰凉的唇盖在他的脸上,啃着他的脸,他的嘴唇,他的舌头,…… 一双厚实的大掌就这样禁锢着他,压在他的身上游走,他清楚地从李懿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惊恐的模样,那样的无助。 记忆到这里,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李洱单手握着自行车的车把手,紧了紧头上的帽子。雪越下越大了,灯光下,大片的雪花簌簌飘下,虚幻得飘渺。 他的脸上开始烧起来,浑身也变得热腾腾的,骤然想起了那一场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高烧。全是噩梦,那么长的时间里,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仿佛要溺死在那一场噩梦里,再也无法醒过来。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老黄。那个时候,他的嗓子干得发疼,一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开口说话。 他问老黄,“笙哥走了吗?” 老黄点头说,“走了,跟他妈一起上的飞机。”老黄想起自己家那个兔崽子因为李洱没来在机场发着脾气不肯走,直到自己保证说会找到李洱并送出国才肯先一步离开。又想起妻子不满的抱怨说,一大一小全围着个李子转。 “嗯,那就好……”想到笙哥走了,他才心安下来。不管自己身上发生再恶心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暂时能够承受得住,前提是笙哥不知道。醒来后,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老黄眼睛红红的,说,“小祖宗,我带你出国吧。咱们不要留在国内了,我带你出国去,去找……” 他摇头说,“不了。不出国了。” 老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红着眼眶看他。 而他在长久的沉寂之后,才对老黄说,“我忘了,全忘了,什么都记不得了。老黄,你也忘了对吗?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吗?” 老黄一个劲儿的点头。 医生最后给出的鉴定结果是:高烧,过敏,哮喘,加上头部轻微脑震荡,造成了暂时性失忆。 回家那天,他看到老头子明显松口气的表情,以及欲言又止的李懿。接下来的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学会了抽烟,酗酒,……麻木…… 他把老头子的家当偷出去卖,用换来的钱出去鬼混,终于被老头子当场逮到。 老头子用竹竿抽他,抽折了三根。 老黄赶过来时,他已经血肉模糊了。 老头子愤愤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的儿子不会偷东西!你滚!” 老黄就将他抱了起来。 “你不养,我来养!你不心疼,我心疼。李哥,你这回做得太过分了,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老头子没回话。 他后来就跟着老黄去住到了四合院里,老黄管得很严,不准他接触烟酒,不准他接触之前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 老黄到底没能出国,妻儿都在国外,催了他很多次。尤其是林袖女士,甚至拿离婚做要挟。 最后是老黄自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的字,寄到国外的。 不知道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他当时偷偷去看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懂得许多,至少他知道老黄对他是没有义务的。老黄没义务照顾他,老黄是应该出国去陪自己的家人的。 可他什么也不说。 正因为懂得,所以害怕失去。 他什么都没了,只有老黄了。 没了老黄的日子,他简直不能想象。 他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听着磨盘磨动的声音醒来,然后喝上一碗老黄磨好的豆浆,吃上一笼蒸饺。 他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广播里播着抑扬顿挫的故事,每天晚上老旧的留声机里放着悠扬婉转的乐声。 他已经习惯老黄骑着那辆自行车带着他逛遍了整个京城。 习惯真的很可怕。 他终于为了一己私欲,耽搁了老黄一辈子。 16第15章 乖乖回我身边 对不起的,又何止老黄一个人。 李洱骑着车,雪花刮到脸上,冷得像刀子一样。 回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两个小时,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李洱将车靠墙边停着,走到院子里的小磨盘边上,将厚厚的一层雪扫落,整个人就靠在磨盘上,慢慢地滑到地上。这个磨盘上有老黄的烙印,抹不去的烙印。 这一刻,李洱惊觉,这世上竟有老黄这样的人。明明没有他的责任,明明他只是一个目击者,可以袖手旁观,他却一人将所有的事情揽下来,且到了临去都没收去任何的回报。 真的是很傻啊! 李洱喃喃。 自己又何尝不傻,做出了忘记一切的伪装,故而,连笙哥回来都不敢相认,愧疚,悔恨,自我诋毁,交织在心里,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而自己不是织网的人,只是缚在网上的猎物。 而又有多少人曾经以为自己是猎者,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成了猎物呢…… 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时,李洱的手已经冻得发木,毫无知觉。他努力想要爬起来时,发现腿上也几乎没了知觉。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感到绝望,一切都变得无力。他慢慢地往屋门前爬,虽然一切不如人意,但他也没想过去死,至少不会这样懦弱地死去。往前爬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只要到了温暖的屋子里,就会恢复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