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仲夏夜之梦
七年后。 “我出门了。” 流萤面露微笑,对着镜子将发饰佩戴整齐后离开了房间。 放置在门旁柜子上的相框内摆放着一张照片,安明握着流萤的手,笑容阳光而灿烂,流萤脸颊有些泛红,有些羞赧的不敢直视镜头。 又是一年盛夏。 路边的孩童拿着冰激凌嬉戏打闹,遮阳伞下的情侣亲密的抱在一起,广场的喷泉不断升起又落下。 流萤驻足在花店旁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挑选了一簇洁白的桔梗花束。 店主笑着问道:“看你的模样,是要去约会吧小姑娘。” 流萤眨了眨美丽的眸子,将怀中的花束抱的更紧了些,“是呀。” “祝你们幸福。” 流萤微笑着接受了店主的祝福,走在盛夏的小路上向着熟悉的目的地前进,经过那家熟悉的蛋糕店时又打包了两份橡木蛋糕卷。 树荫间落下明媚的阳光,流萤的额角浮现出些汗珠,格拉默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热。 流萤在想,其实她也没有很喜欢夏天。 夏天又热又潮湿,还有很多蚊子,根本一点都不讨喜。 可为什么会这么在乎呢? 微风拂过脸颊,流萤莞尔一笑,忽然就得到了答案。 真正让她喜欢的不是夏天—— 是和安明在花圃前的再次相遇。 是在萤火虫温暖光芒前的展示全部。 是买完蛋糕后回家的那段小路。 是在夏天回忆里,与安明在一起的无数个闪闪发亮的瞬间。 那些瞬间组成了全部的盛夏,美好到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仲夏夜之梦。 可人终究不能永远留在梦中。 梦总有醒来的那天。 穿过灌木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花海,在这片雪白中伫立着一座座漆黑的墓碑。 墓碑上没有姓名,只有冷冰冰的数字。 他们不曾拥有姓名。 他们是格拉默黎明前燃烧殆尽的灰尘。 铁骑的残骸不会说话。 花海尽头的山峰上,一座格外显眼的墓碑立在那里,远远的一眼就能看到。 流萤捧着花束走到墓碑前,鼓着嘴说:“真是的...隔那么远都能看到,知道你比我高啦。” “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姐姐,嗯!” 流萤将花束放到墓碑前,就这样温柔的注视着上面镌刻的安明二字。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你的生日...你说过,这是我们的生日。” 流萤坐在花丛间,将蛋糕卷摆放整齐后放到墓碑前,愣了许久后才用叉子从自己那份里叉起来一小块送入口中。 明明味道没变,为什么会这么苦呢?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 流萤哼唱着生日歌,握着叉子的手却微微颤抖。 “安明,25岁生日快乐。” 流萤很认真的吃着蛋糕卷,一口又一口,直到泪水浸湿蛋糕,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萤火虫落在流萤的肩膀上,散发着温柔的光。 流萤泪眼模糊的伸出手,在萤火虫的光芒间,好像又看到了安明的身影。 “别走...等等我!” “呜——” 流萤靠在墓碑旁孤独的哭泣着,真的好想再一次拥抱他。 她甚至还没有吻过他。 日落夕阳,霞光照映着白花。 流萤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墓碑旁陪着安明,时不时会想起曾经的种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彻底忘记一个人需要七年。 七年会将人体内每一个过去的细胞更换,每过一天,那些仍在想念的细胞就会消失一些。 总有一天那些不愿忘怀的细胞会彻底消失。 总有一天记忆中最重要的身影会逐渐淡化,消失在记忆的尽头。 “安明。” “我还是忘不掉你呀。” 流萤抚摸着墓碑上岁月的痕迹,眼底流露出强烈的不舍。 就算全身的细胞都更迭,忘记他的声音与容貌,但那些熠熠生辉的记忆永远都不褪色。 只要回想起曾经的光,全身的细胞都会沸腾,然后再一次—— 去爱上他。 黑夜降临,花丛间亮起微弱的光点,萤火虫环绕着墓碑旁的流萤。 她安静的靠在墓碑旁,好像又回到了与安明一起相拥而睡的夏夜,在那么多个夜晚中,他们都是彼此的全部。 基因改造人的一生都是黑暗的,结局都是麻木的死亡。 活着是无尽的痛苦,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安明为她带来了一束光,那是名为“未来”的光。 在无尽的黑暗中,就算是萤火虫那样渺小的光芒,只要汇聚在一起,也能化作星空。 黎明破晓。 流萤蜷缩在花丛间,柔顺的长发沾满了清晨的露珠。 “......” 注视着流萤娇小的身影,泰坦尼娅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想起安明曾经说过的:“有些事情不存在值不值得。” “你是对的。” 直到今日泰坦尼娅才承认。 流萤会用近乎无限的生命去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回来的人。 值得吗? 这个问题从来不需要回答。 睡梦中的流萤嘴角噙着幸福的浅笑,泰坦尼娅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 墓碑上的露珠滴落在流萤的脸颊,那双被秋水拂过的眼眸才缓缓睁开,在看到泰坦尼娅的身影后没有意外,只是微微点头。 “你来了。” “我来履行和安明的契约。” 泰坦尼娅的手心内躺着一枚熟悉的变身器,“这是你的铁骑,也是你旅途必需的医疗仓。” 流萤表情复杂的接过变身器,曾经与安明并肩作战的画面难以控制的从脑海深处浮现。 “格拉默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谁知道呢。” 泰坦尼娅平静的注视着安明的墓碑,“但总要有人为他们陪葬。” 流萤抿了抿唇,没有去挽回什么,只是默默的将变身器放回腰间。 “你呢?” “我原以为你会殉情。” 泰坦尼娅没有在开玩笑,她清楚流萤的性格绝对会那样做。 流萤捡起地上的桔梗花,眼神温柔,“我要活下去,这是...他的祝福。” 这个世界是悲伤的,但只要继续向前,就一定能在未来的某处寻到那束温暖的光。 不要死。 活下去。 这是安明给予她的未来。 “这就是你的选择,”泰坦尼娅最后拿出了保存完善的小盒子,“即使那要忍受无尽的思念与孤独?” “嗯。” 流萤接过盒子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 “那家伙留给你的礼物。” “礼物...?” 流萤轻轻触碰着盒子的开关,很轻松的就将其打开。 一枚精致的戒指安静的躺在棕色的丝绒上,银色的小巧双翼包裹着中央青色的宝石。 阳光下,流萤好像看到安明单膝跪地,温柔的开口:“流萤小姐,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泪珠划过脸颊,晕成绚丽的笑容。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