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但其余首座装聋作哑,叶淮居高临下虎视眈眈,而昆仑虚是叶淮的地盘,岳魁仙君连逃也没地方逃,别无他法,只能在叶淮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将药粉洒在伤处。 紫色的、绿色的药粉,充满不祥地倒在伤口处,蟾蜍具有腐蚀性的唾液沾上皮肤,大片血肉开始脱落—— 岳魁仙君冷汗直流,起初还能忍耐,尔后便开始大声唾骂。 “老子就知道!你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江荼死了,你恨死我们了吧?眼下司巫已经被你杀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苍生道选你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坐以待毙?!”他痛得惨叫起来,银钩草让他的手臂如溶解一般溃烂。 叶淮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看向其他首座:“诸位也是这么想?” 在人们警惕的目光中,叶淮逼近一步: “苍生道擢我为人间神君,诸位也认为,能够挑战我么?” 古兽的嘶鸣愈发沉闷,杀意四现,像浮动的雨后云雾,将山峦包裹。 天明仙君手执战戟,架在叶淮身前:“神君大人,苍生道已十年未曾降下旨意。而鬼兽…仍未杀尽。” 言下之意,你又如何证明,苍生道仍在庇护人间? 此话大逆不道,众首座皆露出意外神色。 天明仙君不为所动,看向两姐妹:“惊鹊,飞萤,高溪蓝水还能支撑多久?” 惊鹊与飞萤似乎没想到会突然扯上自己,飞萤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年内,蓝水枯竭;三年内,高溪断流。” 惊鹊轻轻拽了拽她:“飞萤,不能说呀…” 天明仙君道:“神君大人,黑袍人已死,可浊息仍然猖獗,而天地灵气枯竭,空明山已经沦为焦土,灵墟山若非有江荼长老舍身取义,恐怕也已被夷为平地; 我所居的容阳山,下界百姓流离转徙,才得安宁,我只问您一句话…苍生道可弃人间于不顾了么?” 伴随着岳魁仙君越来越轻的惨叫,天明仙君的话好像寒冰砸在众人心间。 苍生道… 弃人间于不顾了么? 不然为何浊息愈演愈烈,祂却始终不向人间伸出援手? 又或者,祂真的… 伸出过援手么? 当他们见到身为苍生道代行者的司巫的惨状,而杀人者叶淮仍高居神君之位时,这一质疑愈演愈烈。 在场都是一路见证修真界兴衰的登峰造极之人,他们很清楚天明仙君不过是说出了他们不敢说的话语。 叶淮面色平静,在天明仙君的质问中,看似回答得毫不相干:“晚辈近来常去下界,有一问题困扰晚辈许久。当今人皇治理人间,倚仗什么?” 人皇在权力范围内建起无数苍生道的塑像,哪怕从未有人见过苍生道的真容; 他以宽仁治理天下,而铁骑不断踏平外族栖身之所。 慷慨之人是否可能虚伪? 宽仁之下,霸权是否才是他的真相? 人人听出他意有所指,天明仙君脸上错愕一闪而过:“您是苍生道亲自…” 一直沉默的路阳打断了他的话,手掌晃晃悠悠举起:“鄙人知道。是江长老最恨的强权,神君大人。” 叶淮不置可否,只是追问:“可他被人称为仁君,为何无人敢质疑?” 没有回答,将无人质疑演绎得淋漓尽致。 叶淮不需要答案,走向跪倒在地的岳魁仙君,向他伸出手:“岳魁前辈,请起。” 首座们面面相觑,他们以为紫蟾蜍与银钩草剧毒之下,岳魁仙君必将被腐蚀而死,甚至有人认为,叶淮就是用这瓶毒药杀死了司巫。 可让他们惊讶的是,岳魁仙君虽面有不虞,却竟伸出手,恭敬地搭上叶淮的手掌:“多谢神君大人赐药。” ——他用的,是被切断手筋的右手。 血肉剥离之后,筋膜再生,他的右手已经完好如初。 叶淮扬起手,一阵飓风随着他的动作,吹舞众首座的衣袍。 风声中,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战鼓:“被视作洪水猛兽的,又是否真的有罪?今日晚辈请诸位驾临昆仑虚,只为一件事。” 话音落下,风声止歇。 然后阳光坠地,破碎如琉璃。 阳光下,瓷白的塑像立于中央,他只剩底座尚且完好,而碎裂的身躯被风聚拢在残骸周围。 没人看到塑像粉碎的脸,却人人都知道他是谁。 叶淮抚摸着麒麟手串,话语掷地有声: “重审曜暄之罪。” 罪者,另有其人。 一片寂静。 人人震惊。 即便是身居人间至尊的首座,察觉到千年前有违和之处,也从未有人胆敢提起曜暄。 不为别的,曜暄是苍生道亲自审判的罪人。 因此重审曜暄之罪,意味着忤逆苍生道。 “诸位,不愿意么?”叶淮的视线冰冷落在众人脸上。 路阳还有心情调笑:“鄙人觉得神君大人应该问谁愿意才对。” 没人接话,路阳也不尴尬,面带微笑地擦去冷汗。 还是天明仙君开口,空明山的鲲涟仙君死后她就成为众首座的主心骨:“曜暄已死千年,亲历千年前审判的前辈们也尽数驾鹤而去,神君大人,从何处查起?”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一群道听途说的晚辈,何以重审前人之罪? 众首座连连附和:“正是如此。” 眼看着他们就要以此为由拒绝,叶淮却摇了摇头,笑得灿烂:“又有谁说,曜暄不能重回人间?” 话音落下。 满地碎裂的雕像,碎块开始上浮,好像被谁的手捧起,周遭笼罩着极为圣洁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