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女掌柜和这几个巡街人有些交情，看见他们来，连忙用眼神冲他们比了比店里的中年男子。　　 那几个巡街人见这人气度不凡，又瞄到他腰带上特殊的绣纹，刚才问话那人便收了脸上凶色，恭敬地问候道：　　 “大人。”　　 男人点点头道：“你们先候着吧，等我把事情问清楚。”　　 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巡街人竟然都规规矩矩地朝边上站成一排，不再多问。　　 虽他们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见着那腰带上宫绣的花纹，就知道他一定是位官员，有官老爷在，他们只需要听候吩咐便是。　　 先前那女掌柜被官老爷问到，原先还有些为难，但见了这情形，看了一眼坐在椅上面上带着笑容的秦诗，又看了一眼趴在女人怀里偷偷瞪她的钱凤儿，细长的眼精光一闪，道：　　 “这位老爷，令嫒同那位小姐都看上了小店的一块披帛，喏，就是地上的那条，后来两人就起了争执，就像令嫒所讲的那个样子。”　　 钱凤儿听后，脸上闪过得意之色。　　 秦诗也早料到那女掌柜是个怕事的，根本不可能帮着自己说话，脸上就没露出什么受屈的表情，可落在这对夫妻眼里，却好像她真的如钱凤儿所说那样做了。　　 钱凤儿是钱家的独苗，钱林松对这唯一的女儿不算是溺爱，却也是呵护备至的，平时犯了错最多口头训斥一两句。　　 从小到大别说挨打，连个狠话都是很少听到，眼下明显是被人欺负了，看样子是没伤着，钱大人虽对女掌柜的话有怀疑，但还是做出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反应：　　 “这位姑娘，若你真是做了那无礼之事，就同我女儿道个歉吧。”　　 这话带些息事宁人之味，在场几人听了脸色却各有不同。钱夫人是不可能驳了他的话的，只能暗自记住了秦诗的长相，对一旁的捧着锦盒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又对秦诗板着脸道：　　 “小姑娘，这事本就是你不对，就算再喜欢那东西，也不应该行那蛮横之举，我女儿本就身子骨弱，好在没被你伤到。我家老爷仁厚，你就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听了她爹娘的话，钱凤儿心有不甘，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她娘在腰上轻轻捏了一下，便恨恨地瞪了秦诗一眼，暗道下次再见绝对要她好看，女掌柜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一声嗤笑响起，自始至终一语不发的秦诗，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她仍是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望着那一家三口。在他们疑惑的眼神中，笑着说道：　　 “刚才我就好奇，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这么个刁蛮任性又无礼的孩子，现在见了这位自说自话的夫人，还有这位仗势欺人的老爷。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这老鼠的孩子呀，会打洞！”　　 听到她暗骂房家三口是老鼠，一直背对门口的妇人，将秦诗脸上生动的表情看了个清楚，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　　 钱老爷又重新皱起眉头，根本没想到秦诗会是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可他毕竟是朝中重臣，眼下与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打嘴仗，的确有失自己的身份。　　 在他沉默的这会儿功夫，钱夫人很快就心领神会，对他点点头，示意这事情交给自己，然后一手拍了拍怀里气的发抖的钱凤儿，沉着脸对着秦诗训斥道：　　 “小小年纪，说话恁的无礼，你爹娘就没教过你如何为人吗？！”　　 秦诗收起脸上笑容，靠在椅背上，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位大娘，我爹妈自然是没办法教我如何睁着眼睛说瞎话，教我如何表里不一，教我如何蛮横无理。”　　 钱夫人被她说得瞪大了一对描的精致却难掩细纹的眼睛，操持堂堂中书令内宅十几年，钱林松仅有的两房妾侍都被她稳稳地压着；　　 见她生不出儿子就开始横眉冷对的钱老夫人也已经年迈；　　 尤其是才晋了平妻之位，正是身正名顺的时候，哪里听得了这些明显是在挑衅她的话。　　 她出身虽是侍女，服侍的却都是些贵人，心眼不少，大道理也会讲，眼下想要说句狠话，却又碍着钱松林在。　　 于是半晌后，钱夫人只能勉强维持风度，从牙缝里绷出一句话：“牙尖嘴利。”　　 秦诗见她脸上快要支撑不住的端庄，反而心平气和了一些，挑眉应道：“多谢夸奖。”　　 “扑哧”一声，坐在秦诗对面的妇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从低笑变成大笑，最后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对着钱家三口。　　 在钱松林惊讶的眼神中，边笑边摇头道：“真是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就遇上如此趣事。钱松林啊，本宫发现，只要遇上你，还就真是完不了的趣事儿。”　　 见着这突然冒头的妇人，秦诗眼皮微跳，钱夫人一头雾水，钱松林却是在惊讶之后，很快做出了反应，就见他稍微向前走了一步，略带恭敬地躬身，唤道：　　 “参见五公主。”　　 五公主？秦诗也觉得奇怪，公主怎么会出现在市集之中？还没等她做出反应，钱夫人就已经拉着钱凤儿冲那神秘妇人躬身一拜。　　 “参见五公主。”　　 这下那几个巡街人和女掌柜统统都跪了下来，一齐拜倒。　　 这位看起来年过四十的五公主带笑的脸庞渐渐收起，瞥了一眼眼前众人，也不叫他们起身，而是弯腰捡起地上那坏掉的披帛，走到钱凤儿跟前。　　 “小姑娘，说谎话可是不好的，本宫像你这么大时候，可没的这么刁蛮。”　　 五公主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变了，跪在地上的女掌柜身子俯的更低，钱凤儿紧紧咬住了嘴唇，钱松林则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脸色紧绷。　　 钱夫人低声道：“小女贱躯，怎敢同公主相比。”　　 五公主冷笑一声，将那披帛丢在女掌柜身上，扭头又坐回椅子上。　　 秦诗偷偷打量这妇人平凡的面容，见她坐下后，容色收敛，竟然透露出一股让人不自觉臣服的气息，带着隐隐的戾气，秦诗心中一凛，虽然没出声，却也躬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