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不愿意醒来的快乐夏天
室内的气氛变得有点尴尬,宁傲天望着纪凌云夺门而出的背影,脸上的寒意渐渐浮现,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杀气腾腾的架势。 他皱着眉,心想这小子居然敢这样盛气凌人的辱骂自已的妹妹,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林北宸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并不喜欢被纪凌云这样子视为暧昧对象的管手管脚的专制行为。 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所谓的吃醋,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他个人的自尊罢了,底层逻辑仍是自私,跟爱自已没有关系。 但是另外一方面他知道纪凌云内心是一个敦厚的男生,在警校自已被排挤的日子,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为自已出头,就连这份工作也是纪凌云帮她找的,她怎么会没有感激之情! 只不过多年的孤儿院生活早已经教授他在心中列出了一个享受的顺序,如果有三六九等的话,她觉得人间自大的享受就是自由。 为了自由就像裴多菲的诗一样,两者皆可抛!不管纪凌云是怎么样的误会自已,她都不想惯着他去费劲的解释什么,如果这次能解释清楚,下一次就仍然需要解释,这明显是一种内耗的熵增。两个人的感情生活,不需要玩解释的游戏。 王局饶有兴趣的盯着这一幕,他想看看宁傲天到底怎么处理这个事儿,以多年老江湖的经验,他当然看得出来,宁傲天对林北宸肯定有非同寻常的情感,而林北宸这小妮子到底怎么想的?他觉得颇为耐人寻味。 林北宸此人王局虽然早已耳闻,知道她有天赋在犯罪心理侧写方面,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老纪既然放心让她跟着,证明此女不简单。何况她能够拿捏住纪凌云,同时又接得住宁傲天的热情,还有李林那阴晴不定,难以琢磨的心思,这几点都说明:假以时日有风起时,她肯定非池中之物、必上青天。所以现在自已用她的时候必须要多方思量,全盘考虑!用好了,她就是自已再次上升的一块垫脚青石板。没用好,那可是砸在自已头上的一块青砖啊! 王局咳嗽了两声,出来打圆场说:“这小纪呀,高干子弟就是脾气大!心还是好的,对小林也是关心体贴的,这份工作,还是他在他老爷子面前推荐小林来做的!” 他这话说给宁傲天听既为林北宸解围,也是让宁傲天息息怒,下个台阶。 “哦,原来小纪还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怎么感觉他像小林的主人一样的盛气凌人啊?看来这名字取得有点不好啊,驾驭在云中之上没有脚踏实地呀,还是接地气一点好。”宁傲天皮笑肉不笑地说。 随即转过身来对着林北宸却是另外一幅面孔十分关心地问道:“林小姐晚上你有空吗?可否赏脸跟我一起吃个饭?说起来咱们也是老乡,我以前也是在沙城长大,对那里的旧人旧事印象很深,还记得小时候一场大火 ,乡村里面啊,有一家人都被烧了,我印象特别深刻,不知道现在治安好点没?” 他这话一出,林北宸脸一下变得苍白,他说的这一幕不就是自已的家事吗?!林北宸感到脊梁骨一个机灵把自已给打醒了,脸上微微一震,马上露出一丝笑意说:“哦,宁先生也是沙城人啊,居然还有这么多趣闻,我也想听听,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今晚上我还得破案,忙案子的事情,如果王局同意的话,现在我们可以到楼下小卖部喝杯咖啡!” 林北宸一下子把皮球踢给了王局,搞得王局长心里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小妮子有理有节,既没有不给宁先生面子,又没有搞得她自已被动,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哪里需要我批准?刚才早说了,宁先生他们神通广大,也有很多消息来源,这样,你下去跟宁先生一起喝个茶,算局里我请客,等下回来跟我汇报!”王局打着哈哈就把两人送出了门。 两人来到楼下机关小卖部,宁傲天走到自已的的司机旁,吩咐了几句,就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小卖部的服务员马上过来询问:“两位要点点什么?”宁傲天掏出自已的黑金信用卡说:“按你们这里最贵的结账,现在请给我10分钟,不要来打搅我们!” 林北宸以为他这一举动是要跟自已讨论案情,不想被打搅,哪知不一会儿就看见他的司机还带着两个穿黑色马夹白衬衣的服务生急急忙忙跑来。 只见两个服务生推着一部精致的三层小推车,里面摆着香槟、银色的餐具、咖啡壶、司康、马卡龙…… 他们娴熟地将白色的桌布铺在了小卖部简陋的茶几上,又将烫温的银色咖啡壶取出,注入红茶,放上糖罐,司机赶忙递上三层高的点心架,胡椒瓶、盐瓶和水晶瓶装的康乃馨小花朵,并点上了薰衣草蜡烛,两位服务生鞠躬询问林北宸“林女士下午好,请问你想喝点什么?这是我们这里的酒水单。”说完递过来一份黑色封皮的酒水牌。 林北宸被这一系列操作搞蒙了,这简直是个移动的五星级酒店咖啡厅啊,而且在这么快的速度办成,看来这宁傲天能耐真大,而且真懂情调!她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只有在小说和电影里才看到这样的情节,没想到人家打个响指就能变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有点感动是肯定有的,从小到大她都从来没有这么细致体贴的被人对待过。哪怕是纪凌云追求自已,虽然真诚,但是总有点被妈妈宠大的孩子的任性。而这位宁先生却像一位大哥哥一样的体贴又不多话,哪个女生会不喜欢呢? 宁傲天看得出来,她有点惊讶,连忙解释说“这些都是从酒店里面现成搬来的,我只是付了点钞票而已,林小姐,我就是那个送礼物的陌生人。”说完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文件递给了林北宸,“麻烦你打开认真的看看!”说完他盯着林北宸的眼睛,眼神深邃,黑暗、温暖,湿润又热情,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蕴藏在这么一双眸子里。 林北宸十分困惑:对面这是一个什么人啊?她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围绕着自已。林北宸连忙打开了文件一看,三下五除二的扫描了一下纸上的文字,顿时如感到五雷轰顶一般,自已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的钉在那里,她看着纸上的数字,又看着对面的宁傲天,嘴唇微微地颤抖,眼睛里的潮湿在海啸,泪水夺眶而出。 机关大堂的进出的人们,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所吸引。纷纷探头过来看是怎么回事。李妮也在人群中看见颤抖的林北宸盯着对面的帅哥泫然欲滴的样子,这一幕太神奇了,真是天助我也!她必须得让纪凌云看到!她相信这将是最后一颗子弹,会将纪凌云对林北宸的爱意击个粉碎!那时候凌云哥就是自已的了,想到这,李妮连忙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发送给了纪凌云。 纪凌云本来就像丢了魂一样,再看到这一条微信更加失魂落魄,他冲下楼梯,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这俩人浓情蜜意深情对望,居然还握住了手,下一步应该就会拥抱在一起的吧!他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已的判断,他眼中那个孤儿院长大的弱女子,那么纯洁、那么洒脱,独立的女孩子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世俗随便的人?! 这时候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丢脸的并不是林北宸,丢脸的是他自已。他不能站在那里,他怕自已会晕倒,他转身冲出了机关大楼,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 林荫道上,法国梧桐藏满了知了的喧嚣。他们拼命地叫着:知了知了,纪凌云苦涩地想:我连个知了都不如啊,他觉得自已像个傻子,被林北宸当颗棋子使唤了,但是奇怪的是,他内心仍然有一丝挣扎,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已做梦,这不是真的,他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已的大腿,何止大腿会痛,连心都是痛的!就在这条知了拼命叫唤的林荫道上,纪凌云一念之间告别了自已无忧的少年时代,他成了一个有烦恼的普通人。 “凌云哥别走,我们一起去酒吧喝酒去吧!”李妮一直跟在背后看着他这一幕,既心疼又开心。心疼的是凌云哥遭受了如此的重创,开心的是,这下她终于消灭了情敌。 纪凌云踉踉跄跄的跟着李妮,感觉自已像个行尸走肉,一边走一边哭。不争气的眼泪怎么样也止不住。李妮把自已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安慰道“凌云哥别伤心了,这不还有我在吗?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们才是同一个阶层的,只有我不会背叛你。” 带着醉意的纪凌云捧起李妮的脸嘶哑着声音问道“快说,你身后是不是也有老虎追?” 李妮不说话,踮起脚用滚烫的嘴唇堵住了纪凌云的嘴。一下一下,轻轻的吻干了他脸上那咸咸的泪。这一刻,纪凌云有点回到了幼儿园的安全感。好像那里有妈妈、有保育员,一切都可以搞得定,非常安全,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跟着李妮喝着喝着,最终回到了李妮的房间。 纪凌云的嘴角浮起一朵笑意,放下了酒瓶,深深地吸了口清凉的空气,忽然对李妮说:“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他最难忘的是白露。因为到了这天,养的蟋蟀就失去了斗志,再也难与别的蟋蟀斗个你死我活。它们会很快死去。那时我清楚地知道我少年的惆怅之所起。而此刻,秋凉渐生,我想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别了,我的心爱!噢,我恨九月!”说完他就倒在李妮床上沉沉睡去…… 林北宸这一刻也是处在一种完全旁若无人的失重状态。 那张纸上是一份DNA检测报告,上面清楚的写着自已的名字,身份证号码,血型,最后的结果是与宁傲天X染色体上的DNA吻合度99%。也就是说,这份报告证明对面的宁傲天就是自已失散多年的哥哥! 林北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已会有一天跟自已的哥哥重逢,甚至在他的记忆中,哥哥的影子已经格外的模糊。当年她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大家告诉她所有的亲人都被那场火灾烧死了,她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孩,没有任何话语权,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思念自已的父母、哥哥,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已经逐渐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是自已是个孤儿。 命运是何其的讽刺!在她以孤儿的身份独立生活这么长时间以后,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个自已的亲人了,开心、感慨,委屈、兴奋,一刹那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想扑在哥哥的怀里痛哭一场。 宁傲天看在眼里,他何尝不是同样激动的心情,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已的妹妹近在咫尺!他站起身来抓住妹妹的手就朝自已的黑色轿车里走去,他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去叙兄妹重逢的感情! “快说当时你是怎么跟我走丢的?”林北宸抓住宁傲天的衣领,急切地问道。 宁傲天不急不忙的,在公寓里给自已和妹妹倒了两杯茶,将茶杯杯递给妹妹说“慢点喝,别烫着了。”这才慢慢地将自已当年在事发时看见父母倒在地上,鲜血满地不省人事的时候如何去追踪夺路而逃的凶手,又如何被凶手甩掉,自已这几年又怎么样从一个工地小童工摇身一步一变,变成了高干子弟,最后再成为富商,再成为神秘组织的接班人…… 他没有避讳自已最后这层身份,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当公安的妹妹肯定会知道真相的,与其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已的身份,不如自已亲自告诉他。 林北宸听了心如刀绞,她心疼哥哥的遭遇,又对他现在走上这条与自已南辕北辙的道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立场感到十分的揪心,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已奉命缉凶的时候,对面站着的是宁傲天的话,他真的有勇气拔枪吗? 但是此刻她想不了那么多,这可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终于相逢,哪怕这快乐如同脆弱的水泡,她也要紧紧地抓住,贪婪地呼吸,但求将这快乐的时间延长1秒又1秒。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晕厥了过去,好不容易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人们告诉我你们全没了,我被送进了孤儿院……”林北宸有些伤感道。 “慢着,不要说了……你的情况,我早已经打听清楚了,哥哥真的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的将你找到,但是我真的尽力了,自从我有了一点资本以后,一直没有停止过打听你的下落,不然我也不会来到港岛的帮派混了,你放心,我一定要找出那个挨千刀的凶手,为父母报仇!” 宁傲天阻止了林北宸继续讲下去,他心疼妹妹再一次回忆起那孤儿院艰难的岁月,他知道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要经受多大的困难才能够走到今天这片阳光下! “不!哥哥,报仇的时候请交给我,我现在是人民警察,一定可以将它绳之以法的!”林北宸连忙阻止宁傲天说下去,她希望能够改变哥哥的想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虽然我知道你们白道厉害,但是帮派上的路子广,都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咱们暂时就不要讨论这些事儿了,时间还长着呢!今天就让我们好好的庆祝一下吧!” 说完宁傲天开了一瓶香槟,将这金色的液体汩汩缓缓导入Baccarat水晶杯中。 九月的黄昏,夏日才从骊歌部分演绎出难以置信地柔美与魅力。火烧云先为世界布下一道柔光滤镜,飞机拖着长长尾烟在绯红的天空写下情诗,白云像告别的手帕挥舞着浪漫,月亮似一个邮戳盖在天上,为你传递爱的信笺。这种时候人间有一种苦尽甘来的甜美,所有的爱意都在空中肆意的增长蔓延。 林北宸不得不同意,这是一个美好的夏天,一个值得期待的夏天,一个不愿意醒来的快乐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