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这之前他们也早就有了相关的猜测，但是临到末了，真的亲耳听见了犯罪嫌疑人变相的承认了这些猜测，饶是张柏岩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张柏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一直以为遇见的案件多了，对于这些杀人案件渐渐的就差不多可以做到麻木了。实际上这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假如这起案件真的就只是一桩简单的杀人分尸案，他或许还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愤怒，哪怕是在复杂一些的淫秽交易也算了，但是偏偏还涉嫌到了人口贩卖。　　 贩卖的还是一些刚出生的孩子。　　 这些人私下用金钱利益去交易这些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那些孩子才呱呱坠地，刚一出生就被拽进了死渊中，孩子们以后到底还会遭遇到什么事情，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那些孩子可能稍微一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就会被关进在一间黑黑的屋子里面，那些人会日复一日的给这些孩子洗脑，给他们灌输一些变态至极的思维，孩子们对这个世界连一点认知都没有，只会遵循本能的去听那些人的话，沦为用来赚钱的工具。　　 这委实是张柏岩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这些畜生的心思一个比一个恶心歹毒，谁知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来。　　 “吴小颖，你在参与这些事情之前，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么？”张柏岩微微的往前倾了倾，目光寒冷：“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孩子的模样，能不能听见他们围着你喊妈妈妈妈，你难道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去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么？”　　 顾宁有些诧异的看了张柏岩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默了一下后，她决定顺着张柏岩的话往后在补一句：“吴小颖，其实细细想来的话，你所谓的这些好生活无非都是积累在这些孩子们的白骨上，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你的身上有时候会沉甸甸的么？”　　 吴小颖下意识的朝着顾宁看了过去。　　 顾宁一字一顿：“那是血债的重量，你要是在继续下去的话，他们会直接压垮你。”　　 “呵呵，压垮我？”吴小颖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连着笑了好些声之后才停了下来，她紧紧的抓着桌子：“反正这些孩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干净的，恰巧我也是不干净的，不干净对上不干净，难道不是两两相和吗，又怎么可能会压垮我？”　　 “不干净？”　　 张柏岩眯了眯眼睛，他面无表情的觑了吴小颖一眼，眉宇间带着一丝锐利的严肃感，目光几乎有些逼人，“孩子们到底干不干净不是你用嘴说说就算了的，你虽然是将他们带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没错，但是却从没有做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他们是肮脏的？”　　 “对，”张柏岩没有给吴小颖说话的机会，往后找补的道：“即便他们真的不干净，那也是因为身上流着你的血而已，如果他们现在能明白这些前因后果，不知道对于你的存在又会作何感想？”　　 吴小颖闻言，眼神中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黯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仇恨所代替，她语气轻蔑的说道：“可惜啊， 他们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作这类感想了，工具就是工具，即便他们被赋予了生命，那也是工具，我们只是让他们存在的更加有价值而已。”　　 顾宁浑身恶寒，丝纹不动的脸上终于多出了一丝厌恶。　　 在她看来，吴小颖这个人简直已经病入膏肓了，并且灵魂也一并堕落进了深渊中，用三个字就能囊括一切，那就是典型的——说不通。　　 张柏岩显然也是耐心告罄，他懒得在和吴小颖废话，蹙眉道：“我问你，你们生下来的或者是被拐来的孩子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你们不是警察吗？ 你们不是很神通广大的么？既然本事都这么大， 不如自己去找啊。”吴小颖轻嗤一声， 虽然她的确是走投无路的被逼问出了一些事情，却还是不肯配合，她喜欢看着这些警察们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尤其是他们为了那些低廉的工具而着急成这样的脸色，实在是太好看了。　　 吴小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她摸了摸口袋准备拿出手机玩，临时才想起来手机之前被没收了，这让她的心情又差了一些，索性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了起来，嘴唇翕动，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　　 张柏岩简直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现在也想带着一伙伴去将妇幼保健院以及快乐门一网打尽，他也想将这两个地方的高层全部拘捕回市局来严刑逼供，但关键是他不能，虽然他们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远山县妇幼保健院以及快乐门涉嫌杀人包括各类违法的刑事案件，但他们却还是不能一头热的撞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根据地到底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内部的等级分化又是什么样子的，光光是从邓家佳和吴小颖这两个人身上就能够看的出来，吴小颖知道的要比邓家佳多，似乎地位也是要高上不少。　　 由此可见这两处地方虽然都是犯罪组织，但里面所有的员工不可能会都知道这些内幕，甚至有的人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在单纯的医院或者娱乐场所上班工作，毕竟这些组织犯罪归犯罪，总还是需要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帮他们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才行。　　 即便他们现在封锁了这两处地方，总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张柏岩也不知道里面‘领导’们到底是怎么给手下的人洗脑的，但是从吴小颖现在这么坚持的模样看来，就算他们真的将里头诸如邓家佳一类的人抓回局里不过也是占地方，并不会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这些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嘴硬的什么都不说。　　 包括吴小颖，张柏岩甚至怀疑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将孩子们关在什么地方。　　 顾宁淡淡的扫了张柏岩一眼，觉得张柏岩这一会格外的反常，他的胸口里就好像埋着一颗亟待爆炸的地雷，随时都能将周遭的一切炸的分崩离析。　　 有那么一瞬间，顾宁能感觉到这会她的眼睛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却还是从张柏岩的额头发现了一丝极淡极淡金光，同时她也似乎能看得出来张柏岩的心中所想，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突兀的开口道：“吴小颖，其实你就是一个蠢货，真不知道吴杨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吴小颖僵了一下，眼睫毛微微有些发颤，好像她这会所有的气定神闲都是强撑出来的，内里却是一片空荡。　　 顾宁看着比吴小颖还要气定神闲一些，她好整以暇的盯着吴小颖，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吴杨树就是吴小颖心里最痛最不能触碰的刺，虽然很淡很淡，但顾宁却还是敏锐的从吴小颖的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愧疚。　　 在说到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没能产生这种情绪的人，在说到另外一个与自己并没有太大直接关系的男人却会生出了的意思愧疚的情绪，是不是就表明了，哪怕他们是怪物其实也是有感情的，其实也是有弱点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顾宁继续往下说：“知道为什么说你蠢么？”　　 似乎是话题和吴杨树牵连在了一起，又或者这话触碰到了她心里的禁地，吴小颖终于又睁开了眼睛，问：“你说？”　　 顾宁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 声音几不可察间拢成了一条线：“你口口声声说孩子们是你的工具，是牟取利益的一个捷径。那你有没有想过，在别人看来其实你也是个工具，操控你们的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主子，你和孩子们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暂时明面上看不出来，等级分工不同而已，可时间到了，现实总会一步一步的浮出水面，等你老了不值钱了，你就会被后来长大的那些孩子们踩在脚底下，到了那个时候，谁都是谁的工具呢？”　　 她这边话音刚落，不光是吴小颖，就连着张柏岩也是神色复杂的蹙起了眉梢，他莫名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寒，细思恐极了起来。　　 张柏岩若有所思的看了顾宁一眼，突然想起来顾宁之前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和你不一样，我生来就是处于黑暗中的人，已经半个脚陷入深渊了。　　 张柏岩难以遏制的在心里想着，顾宁之所以能短时间将这些犯罪嫌疑人的心里摸的透透的，原来都是凭借着彼此双方都是处于深渊中的这种捷径所来的么？　　 不过这个想法冒出来还没一秒就又被张柏岩给掐灭了。　　 顾宁绝对不会生来就处于黑暗的，没有人生来就是属于黑暗的，她或许只是一时不防走岔了路，脚深陷在泥潭中暂时拔不出来。　　 张柏岩记得顾宁在和他说这些的时候，眉宇间是带着一丝向往的。　　 顾宁是向往光明的。　　 顾宁当然不可能真的能看透张柏岩的心，也不可能会想到仅仅只是当初无意的一句话，就会让对方揉碎摊开琢磨到现在，当然她现在也没工夫去想这些，她敲了敲吴小颖跟前的桌子，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些话，吴杨树应该也对你说过吧。”　　 吴小颖一阵恍惚。　　 顾宁没等吴小颖回话，光光只是见了对方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七七八八了，遂兀自接着说道：“你自己放心里想想，他之前都和你说了这些，你却还是不肯听他的，这不是蠢，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