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菲的尸体送进了实验室。 我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的检验。 小燕在这个时候,穿着塑料衣服,戴着口罩和手套走了进来。 她盯着我问:怎么样?检验有结果了没有? 我摘下手套,左手撑在验尸台上。 米菲的体内的确发现有麻醉剂的成份,但是剂量很少,远没有前面两位受害者的多。 她并没有遭到禁锢,就被残忍地杀害了。 不明嫌疑人的憎恨度越来越强烈。 而且,根据她嘴巴被割去的表面,我绝对可以判断出,不明嫌疑人并不是专业的专科医生。 他割去死者的嘴巴,其实并不专业。 切口不齐整,力度不够适中,下刀的部位也不够准确。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割死者嘴巴的同时,根本没有下麻醉剂。而米菲嘴巴附近的神经组织出现过极度挣扎的迹象,说明她是活生生的时候,被活生生割下嘴巴的。 她的眼珠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心理上的痛苦绝不比肉体上的痛苦轻。 而且他根本不懂手术之类的操作,割走嘴巴的同时,控制不了附近的组织大出血。 米菲的真正死因,估计是失血过多。 或许他割走她的嘴巴,并没有想过她会死,但是他不懂医术,控制不了出血的情况。 小燕冷冷地说:那,他割走嘴巴的目的是什么呢?收藏自己猎物身体上的某一个组织或者器官? 不!这可说不通。我摇摇头说着,如果他真的要拿走受害者身体上的一部分,梅菲斯可是完好无缺的。 只有艾伦和米菲的身体被拿走了一部分。 这是一宗连环凶杀案,犯罪模式和手法并不会有所改变。 我觉得凶手拿走受害者身体的一部分,是有他自身的原因。 小燕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三位受害者的照片,她专注地看了一小会儿,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割走两名受害者的身体组织了。 你看这些照片! 她把所有的照片全部铺平在验尸台上,按照时间上的顺序进行一个排列。 一、二、三、四。 所有照片像一座高楼大厦那样,排列下来。 你发现倪端了吗?她问我。 我皱着眉头说:艾伦的小腿和米菲的嘴巴,犹如雕刻般的精致,这就像上帝的杰作。 ok……现在我们来看看,把艾伦的小腿和米菲的嘴巴拼在一起…… 这是一个人的特征,不明嫌疑人在完成某个人的完美造型。利用身体重组的手法,四处寻找美丽的女人。 小燕冷笑一声说:而且这个人估计是某个电影明星,他最崇拜、最深深迷恋的对象。 一切都被演绎为完美,当一切不完美的时候,他的心魔就会被触动。 他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上面。突然目光开始转移视线,看着身边的位置,瞳孔的倒映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很想念她,于是轻生地叫唤着:mom! 他称呼她为mom,从来不会叫妈妈或者母亲大人之类的。他从小就很喜欢阅读外国的名著,也很热衷于外国的著名电影。 所以他对家人的称呼都会带有一个英文的简称。 孩子,为什么你看起来如此的闷闷不乐呢?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我迷失了自己,不知为何。他失落地说着。 是吗?莫非你还没有找到心仪的演员?她关怀地问他。 他像个孩子般,撅着嘴说:她们近乎接近完美,可是到了最后还是不能胜任我心中的角色。 她搭着他的肩膀,怪可惜地说:不用担心,你会找到的。一切都很好。 有时候我简直不能原谅自己。他狠狠地怪责自己。 她拿出一套服装,展示给他看:你看,孩子。这就是你的舞台服装,你是最完美的,知道吗?你一定可以找到最心仪,最完美的对象。 他感动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客厅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半夜里,我上了一趟厕所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趴在阳台上,深呼吸着月光的精华,补充着脑细胞。 小燕穿着迷人的睡衣,温柔地戳了一下我的腰,然后站在我旁边问:半夜三更的,还不睡觉想干嘛? 没有,我只是在想着案件的事情。有一些地方始终都想不通。我傻傻地看着月亮。 是吗?凑巧,我也是。说吧,哪里想不通。她问我。或许我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不明嫌疑人接触艾伦的时间,最起码有半个月或者以上;可是到了梅菲斯就只接触了一个晚上;然后到了米菲,连接触都没有,直接在夜深的时候绑走了她。 三个受害者,他为何不是一视同仁呢? 了解艾伦的一切,他可以花费半个月的时间;了解梅菲斯只用了一个晚上;到了米菲的时候,连了解都不需要了。为什么呢? 对啊……小燕附和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许我们可以从受害者的性格开始分析。 艾伦的性格天生沉默寡言,在人群之中善于隐藏自己,并不喜欢于别人交流;梅菲斯属于天生的乐天派,善于交际,与身边的人可以玩得很开心,尤其是感情上的私生活显得很混乱;米菲更加不用说,比梅菲斯更加霉烂,无下限的感情生活。 等等……我喊停了她。 你之前对不明嫌疑人的心理剖析是,他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并不喜欢与人交谈,他沉默寡言,在人群中显得特别孤独。 你对他的心理剖析与艾伦的性格很相似。他为什么会花半个月的时间去接触艾伦、理解艾伦,因为艾伦的性格和成长背景以及生活环境最为相似。 他看到艾伦,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想拯救艾伦,想保护她,可是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无法面对这一切,于是选择了毁灭…… 可是,他是如何接触艾伦的呢?要知道艾伦很少出门,这样的一个人,想认识她也很难,更别说与她深入了解了。 小燕胸有成竹地说:问得好。 根据非正式统计,每年的性格问题青年、隐蔽青年高达二十万以上,他们往往会采取自我封闭,独自囚困的形式,对自己进行一个无情的埋葬。 他们否定自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最终会产生自杀的念头。 其中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克服恐惧与困难,主动找心理医生倾诉。 对于一个患有心理病的患者而言,最信任的莫过于心理医生,甚至比父母更为信任。 心理医生?是心理医生?不明嫌疑人是透过心理医生的幌子找寻猎物,他就是这样找到艾伦的,并且私底下与她沟通,两者之间产生了一种信任的联系,一种依赖彼此的方式,使她对他完全失去了戒备。 艾伦常去的那个网站,我知道是什么了。估计就是心理治疗之类的。 我和黄雁如在警局的走廊上,一边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边在研究着案情。 你的意思是说,艾伦的家庭状况与成长背景和不明嫌疑人有很相似的地方? 没错。我回答她。现在只要找艾伦的父母问清楚,她的成长背景是怎么样的,我们就可以得知不明嫌疑人的内心世界,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犯罪,因为什么而产生杀戳。 只怕艾伦的父母不愿意合作,毕竟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仍然没有伏法。黄雁如艰难地说着。她脸上虽然很难为,但其实内心早就计划好一切了。 最后,我还想提醒她最后一点:这次的盘问,我希望你找两个女生一起去,暂时不要找男生。 为什么?她反问我。 我从容地说:因为女性接触他们,会令他们产生安全感和依赖感。男性前往,只会令事情越来越糟糕。 这是小燕给我的建议,尽管我并不知道是否实用。 她听取了小燕的意见,让玛丽阿和宗仪再次前往艾伦的家里。 一路上,玛丽阿怨声不断。 哎,我最初被选入特案组,是因为我的电脑技术异于常人。所有的资料和情报我都可以轻易拿到手。 我属于文员一类的,从来都不用出外办案,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让我去? 宗仪平静地说:这是老大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啊。 不就一两次的事情嘛,干嘛那么计较啊你。她哭笑不得。 瞧你说的,现在是中午时分,风呼啸呼啸地吹着我的脸,我都快冷死了。她抱怨着。 宗仪懒得和她理论,直接往前走。 她站在门口,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玛丽阿站在身后,双手蜷缩在一起。 门慢慢从里面打开,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盯着她们。 你好,我是警察,上次我们见过了的。我是负责你女儿那宗命案的警察。 艾伦的妈妈点了点头,側过一旁,让她们进去了。 她们坐在沙发上,艾伦的妈妈给她们倒了一杯茶。 艾伦的父亲从房间里跑出来,指着她们说:你们还来这里干嘛?!这里不欢迎你们! 宗仪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我们是来调查一些关于你女儿的事情。麻烦你合作一点。 他非常不满地说:还要怎么合作?!查了半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不会再相信你们!我宁愿花点钱,请私家侦探。 孩子他爸,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她们只是想帮我们! 他总算冷静下来了。 宗仪一字一句地说:接下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相当的重要,你们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能撒谎。 她点了点头,玛丽阿拿出本子,准备记录。 简单和我说说,艾伦的童年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抢着回答:这还用说?当然是非常的幸福!我们大好的一个家庭,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变态狂给杀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宗仪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照着纸上的文字念着…… 有自闭症的孩子,多半是因为童年的不快乐,导致有阴影,才会造成沟通上的障碍。 艾伦沉默寡言,从不与身边的人交流,很明显,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 你在胡说什么?!他大声地吼叫着。 宗仪被吓坏了。 她拉着他,可怜兮兮地说着:算了,是我们不好,害艾伦得了严重的自闭症。 她开始讲述着,关于艾伦的童年生活。 艾伦在很小的时候,我们都忙于工作,于是整天把她一个人漏在家里。 晚上我们回到家里,已经很疲劳,很烦躁。 女儿想找我们玩,找我们聊天,都被我一一地回绝了。 我告诉她,我们都很累,没有时间陪她一起玩。 慢慢的,她不再找我们了。 整天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我们还接到班主任的投诉,说她在学校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性格很孤僻。 后来我们的事业开始稳定了,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她了,可她的自闭症却越发严重。 可是……宗仪皱着眉头说:你们上次不是说,女儿和父亲的感情很好的吗? 那是我们还在打工的时候,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当然玩得开心。 后来我们开始创业了,忙于工作,都快要忙晕了,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她。 现在想想,女儿的自闭症都是我们给害的! 玛丽阿忍不住问了:你们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吗? 我们有尝试过,可是都没有效果。连心理医生也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固执如此孤僻的患者,他也束手无策了。 宗仪好奇地问:那之后有没有心理医生主动找上门,说要治好她的自闭症? 那倒没有。她抽泣着。 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够了!你们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也侦破不了案件,抓不到人! 宗仪冷冷地说:当然有关系,凶手的成长背景和艾伦是一样的。 他同样不被理解,没有人理睬,没有人陪伴。 父母只顾着自己的事业而疏忽了他,造成了他孤僻的性格。 不过有一点是刚好相反的,凶手并没有很排斥自己的父母…… 他只是有点孤独,有点落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