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寂静的街道上,陷入一片阴沉的氛围里,边沿上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围栏内竖起淡蓝色的旗帜,随着风的轻轻吹动,便会摆动起来,漂浮在空中。几幅充满童真乐趣的色彩作品高高在上架在画框里,太阳是蓝色的,草地是红色的,一幅看似天真无邪的作品映入我的视线范围内,使我不禁站住了脚步,彭鸿丹似乎对画画没有感觉,小声兮兮地说:“法医,案发现场的房子在前面,我们早点赶过去吧。”我做了一个慢着的手势,兴致勃勃地说:“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物种,在他们内心没有对与错,更加没有仇恨。对事物的认知普遍停留在最初的阶段,你看那一幅画,蓝色的太阳,红色的草地,他们不轻易相信和接受太阳是红色的事实,仍然保留着自我的见解,不忘初心。这是一幅毫无杂质的作品,在完全没有机心的情况下画出来的。她毫无听取的状态,歪着头说:“待会你进去了案发现场,就会发现这世界有多残酷。” 白色瓷砖上染了三分之一的血迹,男死者躺在客厅的中央,脸部朝下,整个人趴在瓷砖上,两侧的血液已经凝固着,两腿垂直,出血的地方显而易见,颈骨后侧划破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从中流,附近的皮肤细胞已经坏死,严谨地皱合起来。他躺下的地方距离沙发不远处,手脚没有收紧,死前没有挣扎,是一刀致命的。我重新戴上手套,蹲下去,用手触摸着颈骨上的伤痕,心里在度量伤口的大小和宽度,约长5cm,凶器很锋利,在割破颈骨的同时,没有任何的阻碍。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我重新站起来,问彭鸿丹。 “嗯,两天以前,男死者的哥哥来找他,可是怎么呼喊都没有人回应,于是他用后备钥匙打开了大门,结果就看到尸横遍野,接着报警。由于本市的法医技术人员少得可怜,在编制上甚至是没有满编的。直接一点说,我们这里法医的位置空悬了很久,一直找不到,眼见案件的残忍性越来越令人不安,所以我们才向其他分局求助的。” 两天以前,门前设有警戒线,现场的改动不太明显,所以……一直是维持原样?我问她。 是的,纹丝不动,从来没有移动过现场的一物一体。 女死者在阁楼的楼梯上,趴在那里,同样失去了生命。她脑后扎着简单的马尾,没有化妆没有穿内衣,拖鞋踏在脚下,有一只已经脱离脚掌,落在客厅的其他地方。我往阁楼那边走去,女死者穿着围裙,上面沾满了油烟的黏稠感,甚至有部分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地化开了。当时她肯定在厨房里做饭,从里面跑出来,看到凶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于是很害怕地往阁楼上跑,但是被凶手以利器割伤了大腿,失去了跑的功能和力气,被迫往阶梯上爬动,凶手紧追不舍,以同样的利器120度斜角度割破她的颈动脉(其实那是静脉,因为血液是暗红色的)最后她也难逃一死。我用尺子量度着她脚部的伤口,发现和男死者的后颈骨的伤口大小是一样的,凶手杀人用的是同一把凶器,根据伤口的大小和敏捷的程度,我相信凶器是镰刀之类的物体。 死者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男死者叫林丹尼,女死者叫莫凤,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叫林肯尼,小的叫林肯。根据附近邻居的说法,他们一家人生活得很低调,他们是做贸易的,但没有仇家,更加没有与别人产生财务纠纷,现场没有大量的现金或者金银首饰丢失,劫杀的可能暂时可以排除,冲动杀人的可能也可以排除,门锁没有遭到破坏,我很肯定凶手是熟人,能够轻易地进入死者的家中,甚至在无声无息之中偷袭死者。” 我继续问她:“这是一宗灭门惨案?” 是的,但不完全是。她回答我。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她。 里面有一个小房间,你进去就知道了。她伸手指出了一个方向。 该小房间的门前贴满了卡通式的贴纸,我下意识地用手扭开门,进入其内,一张硕大的儿童床分为上下两层,房间的尽头摆满了小模型,还有飞机的造型。左侧是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玩具模型比起来,书架似乎是微不足道。我触摸着小黄人的模型,皱着眉头往回走,停留在床的下铺,小男孩躺在床上,颈部被割破,大量的血迹随即喷在深蓝色的棉被上,上面还绣了一个图案,是海底总动员的主题,多莉的脸上被染满了血迹,可她还是笑得那么开心。小男孩穿着的白色衣衫全被染红,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闭而不合,手掌呈展开的状态。他的脚上穿着今季最流行最新款的运动鞋,一个人爬上床不可能不脱鞋的,他怎么看也有12岁了,不可能一点自律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是,他当时顾着逃命,但又不知该往哪里走,床是人类最温馨最友好的伙伴,他最终选择爬上床,以为这样可以逃过一劫。从他绝望的眼神里,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当时苦苦求饶的脸孔,但凶手一意孤行,手起刀落,一条小小的生命就此烟消云散。彭鸿丹也跟着进来,无奈地注视着小男孩的尸体说:“这是小儿子,林肯。”我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衣柜那边的方向移动着,银白色的衣柜,柜门毫无规律地敞开着,我疑惑地走过去,看了看里面的衣物摆设,心中不禁起了两个疑惑,其中一个是,这里这么乱,当时的衣柜里可能躲藏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小孩?因为这衣柜的体积本来也不大。彭鸿丹接下来的话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测。 林肯尼当时因为很害怕,所以躲藏在衣柜里,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民警已经将他带回警局。可是向他录口供时,他一直都在强调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还拼命地喊头痛。目前我们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休养了,等过几天,视他的康复程度进展如何。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是灭门惨案。”我提醒她。 她叹息着说:这是为了林肯尼的安全着想。万一凶手知道他没有死,又跑回来报复怎么办?我们只能暂时对外公布,林家命案无一生还,等到真相大白之时,我们再对外公布林肯尼没有死的事实。这是缓兵之计。 林肯的身后躺着一个胀鼓鼓的东西,我觉得很奇怪,于是把他的遗体往左边移动,发现了一个面目极其丑陋,龇牙咧嘴,左眼瞎了一边的娃娃。它那披着紫色的头发,乱成一团,部分线条已经脱落,它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镰刀的物体,苍白的额头占据着脸上的大部分面积,嘴巴凶险万分的牙齿令我不寒而栗。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公仔?我问她。 她慌慌张张地说:在……前面的几宗案件里……小孩子的身后都压着这么一个公仔,十足像傀儡娃娃……这一次也出现了。我可以说,这是一个傀儡娃娃杀手吗? 在这一宗之前,还有多少宗同类型的案件?我问她。 她一脸阴沉地说:“三宗,每一宗都有一个共同点,遗留下一个生还者,全是小孩!” 呐喊声在深夜以后,逐渐散去,黄雁如命令狱警把门打开,只见她一人坐在铁架床上,彷徨无助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其实只有一轮高高的月亮挂在上面,苍凉的世界,仿佛已经令她精疲力竭。莫斯……黄雁如呼喊着她的名字,她看都不看,幽幽地说:“我很庆幸,在临死之前还能有个伴,陪我说说话。请进来吧。”黄雁如逐步地踏进去,她拉出一张椅子,请示她坐下。她不想坐,双手插在口袋里,问她:这独立囚室的温度还挺低的,你会感觉到寒冷吗? 莫斯回答她:“冷的只是肉体,心却不怎么冷。” “你为何不肯供出那些受害者女性的尸骸被埋葬的位置呢?” “抱歉,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了你。或许你应该亲自去问我的丈夫—翰林。” 她幽幽地发问:根据传媒的报导,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并杀了,此事是否属实? 莫斯苦笑着:为人父母,像我和我的丈夫如此狠心的,恐怕并不多了吧? 她下定了决心似的:“只要警方仍然没有找到你女儿的尸体,我相信她还在这世上!” 莫斯突然很愤怒很激动地站起来,揪着她的衣领喊着:“她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把她活活掐死的!是那混蛋说这样才会有快感!是我亲手毁灭了她!” 她也不甘示弱地喊着:“如果你真的那么残忍杀了她!那么请你告诉我!她被埋葬在何处!好让她安葬在尘土之中,回归到最初的地方!“ 莫斯很凶狠地推开她,满口脏言地辱骂着:混蛋!你就是一个疯子!滚吧!骂完以后,她还在手舞足蹈地把床上的被子,桌上的杯子一扫而空,像一名精神失控的患者般,极尽破坏之能事!黄雁如满不在乎地走了出去,她拉开了门,丢下一句: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走进电梯里,按着32楼的按钮,此楼层是通往办公大楼的。锈迹斑斑的两侧,散发出霉烂的气味,她的脑海里开始在回忆着一星期之前的事情。 莫斯夫妇在本月将会被判以执行死刑? 局长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地说:“没错,不过被他们残害过的无辜少女,在这么多年以来,一副遗体都没有找到,要是他们被处决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些尸骸被藏在哪里。所以你这一次的主要任务是,从他们口中套出那些受害者的尸骸藏在哪里,好让受害者的家属对这宗惨案有一个完美的交待。“ 他们是死囚,早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要他们合作,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局长心事重重地说:“所以这件案子才需要特案组插手,传闻他们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杀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缺口,只要你将其充份地利用起来,必定能令他们乖乖合作。“ 好的,我接受这宗案件的跟进,什么时候出发? 七天以后吧,让他们尝试着心急如焚的感觉也好。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翰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在整个案件中,他起了主导的作用!对着一个精神病的患者,你要格外小心。 明白。这一次就我和田青两个人前往调查? 局长释然地回答:“特案组目前就剩你们两个了。这宗夫妻虐杀案当时是轰动全城的,受害者家属抑压多年的愤怒全部表现在执行死刑的牢狱外面附近和周围,示威和呐喊方面,我会派遣一部分民警将民怨镇压着,他们高高举着旗帜,无非是想政府给他们一个交代和供出他们亲人的埋葬地点。有关于这宗案件的资料,我待会找人给你一份备用。这是一场硬仗,你要坚持下去。电梯门开了,黄雁如重新戴上墨镜,拐过转角处,轻轻地敲动着木门。 田青顶着新染的头发,装模作样地拿着一份文件丢到桌面上,翰林左手按着右手,轻揉着,有点意外有点惊讶地望着她,不禁站起来,连忙感叹着:“噢!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美女了!尤其是身材高挑的那种!” 男狱警严厉地呼喝他:坐下来!混蛋! 他不服气地坐了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田青看,一副极为陶醉的样子。 你看够了没有!男狱警再度呵斥他。 田青无所谓地喊着:“算了,让他看吧,反正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噢!女士!你不懂礼貌!不过没关系,你是美女,做错什么事都值得原谅。” 说吧,那些女孩的尸体被藏在哪里?她终于直入主题了。 翰林对她说:“我想吸一支烟,我的烟瘾来了,很难受!“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男狱警泼他冷水:“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先生,给他吧。田青简单地建议着,毕竟她目前没有筹码在手。 他唯有屈服,极不情愿地递给翰林一支香烟,并替他点燃了烟火。翰林得意洋洋地猛吸一口烟,在空中吐出华丽的烟圈,展露着下排的烂牙,每条细缝残留着噁心的黄色烟屎,亢奋的眼神充份显示了,他之前肯定有服食可卡因的习惯,一副丧心病狂的样子。 满足了吧,现在可以说了。她重新坐了下去,凝视着他的脸庞,不得不承认,撇除变态的个性,他还算是正常的男子,可是在经过心理变态的糖衣毒药包装以后,她发现再也无法正视他。“你知道我挑选受害者的首要条件吗?”他轻声地问着。 她摇摇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头发。他简单地说着,她们的头发总是若有若无的散发出神秘的芳香,那是处女才会独有的香味,就像毒品一样,会令人上瘾的,一旦遇到,就再也戒不掉这种心瘾。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让我闻一闻你的头发,我就透露一个女孩的藏尸地点。 “够了!“男狱警一拳打爆了他的鼻子,鲜血喷了出来,他丝毫不感到痛苦,反而很疯狂地展露着邪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