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窄小的房子里,堆满着许许多多的杂物与垃圾。 珊瑚闷头闷脑地收拾着行李,将书籍、cd还有一些日常使用的化妆品放进包里。 黄雁如则像个孩子一样在研究着箱子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论看到哪些东西都感到好奇,非要高高地拿起来,摆在微弱的灯光底下看个究竟,对世界一切未知的事物感到新鲜、刺激。 珊瑚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地责怪她:你啊,究竟是来帮我搬家的,还是来这里捣乱的,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好呢。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地说:我当然是来帮忙的,可是你这里的东西太多了,我估计要请搬家公司的人过来帮忙。 珊瑚惋惜地摸着一个陈旧的纸箱,感叹地说:是啊,东西太多了,我在这里好像住了大半辈子似的,住得越久,东西就越多,东西越多我就越不舍得搬走。 她勉强地笑着说:虽然这里是贫民窟的地段,生活环境是比较恶劣,但是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要搬走,搬去其他地方,未必找到更理想的房子,况且租金是一个未知的问题。 珊瑚颇为惆怅地说:说实话,我也不舍得这里,可是没办法,我怀孕了,孩子不能住在这么一个糟糕的地方。我总不能让他一出生就看到如此阴暗的环境,这对他的成长毫无益处。 她开玩笑地抚摸着珊瑚的肚子说:你啊,你老妈为了照顾你,为了给你一个更好的环境,现在要搬家了,孟母都有三迁,你将来出生了,一定要好好对你妈妈,知道了吗? 珊瑚一脸溺宠地说:哎呀,我才三个多月,他听不见你说话的。 她抱着美好的幻想:这孩子将来一定很可爱而且充满活力。 珊瑚突然就接了句:是啊,就像他父亲一样。 两人都沉默了,显然这个时刻是致命的。 珊瑚率先打破沉默:我进去收拾其他的衣服。 她点了点头,往鞋柜那边走过去。 珊瑚的房子极其简陋,所使用的设备都很陈旧,沾满了灰尘不说,大部分的功能已经大打折扣,珊瑚在日常使用的物品中,显得很节省。但俗话说得好,一个人再节省,她总有一个地方是花费特别严重的,珊瑚恰巧也是这种情况。她最奢侈的地方就在角落里的鞋柜,摆满了各种各样款式的高跟鞋、运动鞋、休闲鞋。其中以高跟鞋的占比最高,银色的、蓝色的、米白色的还有镶了水晶箔片的鞋面,一双双高跟鞋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一样。 黄雁如一眼扫过去,也不禁感到吸引目光。毕竟她也是一个酷爱高跟鞋的女孩,但她很少穿,最喜欢买很多种款式,然后全部塞在鞋柜上,一天一双地换下来穿,每一双高跟鞋搭配不同的衣服,搭配的不同风格又能出席不同的场合。她站在鞋柜的前面,爱不释手地挑选着不同类型的鞋子,其中有一系列的鞋子像发足了魔力般将她吸引住。 这是一款以天空为主题的冬季休闲鞋,分为星星、月亮、太阳三个款式。 其中星星代表美好与期待、月亮代表皎洁与苍凉、太阳则代表爱的热烈与缠绵。三款设计的主题鞋子全部从意大利进口,大约799美元左右,在市面上极其受欢迎。因此在意大利那边一度断销,供不应求,常常面临着货源不足的局面。她去了专卖店好几回,都没有买到,因为根本没有多余的货。没想到,珊瑚倒是凑齐了三款极具象征性意义的鞋子,尤其是星星那一款银白色混合着米白色的鞋子,真的太炫酷太耀眼了。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鞋面,突然她的目光愣了愣,貌似被某些细节吸引住了。 在鞋子的表面显然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鞋尖的位置有磨损的迹象,她用手去触摸着鞋尖部位,摸到了很细小的木屑,这种木屑的成分是从桌子上脱落的,不是很尖锐,但刺进肉里却会很痛,而且还拔不出来。她疑惑地观察着鞋底,发现了有口香糖的粘在底下,她便感到异常奇怪:怎么会这样呢?这些口香糖的粘稠物好像是最近才粘上去的,鞋尖部位的磨损似乎是摩擦力度过大,或者通过撞击才会产生这样的痕迹。 “为什么你一定要那么聪明!”一把邪恶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回过头看到珊瑚的那张洋溢着邪恶气息的脸庞,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刀,折射出寒光,照映在她的脸上。 我查到了,当时总决赛的缺席者就是她—珊瑚。 她当时表演的是以最低的角度踢动一张桌子,凭的是身体的柔韧度以及劲力十足的一双脚。她在初次表演时,就已经赢得所有观众的喜爱,很多人都很喜欢她,认为’十八区才艺比赛’的冠军非她莫属,那一百万美金的奖金肯定也是她的囊中之物。但就在总决赛那天,她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是陈梓姗拿了冠军,之后珊瑚再也没有出现,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们五个女孩的名字都有一个’姗’字,被当时的好事者称之为’姗’女郎,意思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的意思。 我盯着电脑屏幕的内容看着,不禁有些头疼。我揉着眼睛好奇地问:知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没有出席总决赛? 莫求无奈地说:这个……恐怕你得自己去问她才行。但是呢,据我所知,她当时之所以会参加那个比赛,完全是因为她想拿到那笔奖金,拿来救一个病重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并没有说,她只是在一个访谈节目中谈及到,那笔奖金是拿来救人的,哇,那眼神多坚定啊!就像一个人的信念那样,信念一旦粉碎,精神分裂都有可能。 我尝试着说:假设珊瑚当时没有出席总决赛,是因为她们四个在背后做了手脚,那珊瑚后来知道了真相,她会不会很憎恨她们? 莫求做着鬼脸说:那肯定啦。说明是拿来救人的,如果因为某些人导致了她拿不到那笔钱,救不了人,她肯定会发疯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满脸惆怅地说:这下子珊瑚的杀人动机就凑足了。赶紧打电话给主管啊。 莫求摇了摇头说:不行!她的手机打不通。 “会不会是手机没有电了?” “不可能,我第一次打的时候被挂断了,第二次打过去就已经打不通。” “能不能追查到她的位置?” “这个可以,每一个特案组的成员的手机里都有一个gps定位装置,就算手机被关掉,仍然可以用中央电脑将它打开。我现在就打开它……她的位置好像在贫民窟那边。” 我惊恐不已地说:天呐!那是珊瑚的家! 坐下!珊瑚将黄雁如绑了起来,用刀尖利的部位指着她。 她双手被绑住,但仍然很冷静地与珊瑚对话:你的脚受伤是假的,鞋子上的磨损以及残留的木屑证明了你的鞋子接触过桌子之类的东西,磨损是因为你用脚踢动过桌子。而那双鞋子恰巧是在你的脚受伤以后才买的,那就是说,你能完成那么高难度的东西,说明你的脚根本没有受伤!你为什么要骗我?陈梓姗她们是不是你杀的? 珊瑚满脸狰狞地说:是啊,你很聪明,我一直在假装脚受伤的样子。区区那几个高难度的爆破现场动作怎么可能难得了我,我从爆破现场跳下来时一点事都没有,但为了隐藏我是凶手这个表面现象,我才故意假装从高处跳下来摔伤了脚,还做出走路一拐一拐的样子,目的就是要欺骗全世界,好让你们以为我受伤了,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作案。你们啊,整天就想搞个大新闻,偏偏是这样,就恰巧成为了’我不会是凶手’的关键证人。 “可是那天,我明明在跟你通电话,你是如何杀人的?” “说起这个,其实也是我刻意安排的。我当时就在附近,故意打电话给你,然后趁那个贱人不注意时,启动了汽车往前面撞过去,我亲眼目睹那个贱人被活生生地撞死!不得不说!痛快!你想不想尝试?但是她已经被我用车撞死了!我利用你做时间证人,你会不会很生气? “生气,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杀害她们?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她们死或者不死,对你的影响也不大。” “我只是一个替身动作演员,陈梓姗以为自己是女一号,就罔顾我的安全,还说要从最高的地方跳下来才能显出她的威武,她稍微动一动嘴巴,我就要拿生命去拼!凭什么!不就是跟几个导演睡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我觉得关键的原因不在这里!你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珊瑚阴险地说:对不起,并没有更多的原因,跟我走! 两人推推攘攘上了天台。 我联系不上钟警官,只能带着莫求找到珊瑚住的地方,但房子里空无一人,放在茶几上的茶水还是热的,应该走了没多远。 莫求感到好奇地说:不对啊,位置明明已经很接近了,可他们人呢? 我对莫求郑重其事地说:快报警!他们应该上了天台,你在这里等着,等支援的同事来了再上来,我先上去拖延时间。 “有没有枪?”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说:我是文员,没有枪械的。 好了好了,你待在此地不要动。 这栋房子的楼梯比较窄小,长度一般,我稍微走快了几步,很快就到了天台的位置。 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女人站在一处很矮小的围栏处。 黄雁如被珊瑚挟持着,手里拿着刀子,情绪几乎要失控的样子,瞪着我,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嘴里嚷着:不许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往前走,朝她伸出了双手。 她手里的刀擦伤了黄雁如的脖子,鲜血从刀子上流了下来,我只好站住,向她投以焦虑的眼神,示意让她冷静一点。 她大动肝火地喊:立刻给我消失!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无所畏惧地说:不!我不会走的,你也不会选择伤害黄雁如的。 “你就那么肯定?那么有自信?” “她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也是你唯一的寄托,唯一的亲人,你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珊瑚拖着黄雁如的脖子,又往后退了一大截的路,我很害怕她们两个会失足掉下去。 黄雁如倒是不怎么害怕,一个劲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害她们? 她们四个是死有余辜的!该死!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望着她的眼睛说:在很多年前,你与她们四个是很好的朋友,并且一起参加了’十八区的才艺比赛’你们的风头在当时来说,可以说是一时无两的,但在总决赛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出席?这个问题会不会与你杀她们是前因后果? “你问我?你问我那天为什么没有出现?本来我要表演的才艺是技惊四座的,轻轻松松就能夺冠,但无奈功败垂成,就差临门一脚,我居然失场了!”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总决赛的前一天晚上,她们四个假装要庆祝比赛前的喜庆,拉着我去喝酒,喝着喝着,我竟然喝醉了,昏迷在大街上,到了第二天,我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总决赛的时间已经错过了,陈梓姗已经成功夺了冠,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赢了全世界。我的资格被取消,当时我很绝望也很伤心,但更多的是自责,自己不能喝偏偏要逞强,结果错过了最佳的时间。那天的夜里下着很大的雨,那个等着救命钱动手术的人已经等不及,在病房里突然病发,急性死亡。本来那一百万奖金是可以拿来救命的,但我偏偏与冠军错失交臂。救不了想救的人,我的人生从此一片灰暗,过上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兜兜转转之间又回到了这个城市,遇到了爱尔兰,我以为我的人生可以重新洗牌了。” 我望着身后,支援的人还没来,我只能尽可能地分散她的注意力:既然那次的错过时间是一次始料不及的意外,你就没有必要杀害她们了,难道是因为嫉妒?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呸!本来我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直到《青蛙杀人事件》被重新拍成电影,电影在海选女主角还有演员,有人介绍我参与该电影的拍摄,不过是替身。就因为这部电影我再次与这四个女人再次相遇,共同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 宿命就是这样,往往避无可避。可是,在一次偶然的饭局上,被我偷听到她们四个的谈话内容。 你还记得那一次的’十八区才艺比赛’那个热门的选手吗? 哦,你说珊瑚是吧?那时候她当然是热门人物,要不是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合谋灌醉她,让她无法顺利参加总决赛,那年的冠军肯定是她拿的了。早知道她那么不能喝,我也不用在她的酒里下迷药,让她昏昏沉沉地睡过总决赛的时间。这世界就是那么小,冤家路窄,很多年前就是她威风,现在就该轮到我们了,看着瞧吧,我一定想办法弄死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来那一次的意外不是真的意外,而是她们故意设计我的。害得我不能如时参加总决赛,拿不到奖金,救不了我想救的人。本来我的人生应该很美好才对,偏偏因为她们,走了一个世纪大弯路。幸好我遇到了爱尔兰,有他在,我就不会整天想着报仇的事情,可是她们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嚣张了,根本没有将工作人员当人看,处处欺压他们,她们四个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让我充满了憎恨,我实在是看不过去,谁也阻挡不了我! 楼下丝毫没有动静,我只能继续拖延时间。 “爱尔兰呢?你为了保全自己,不让警方查到你身上,于是你就怂恿爱尔兰制造大量的表面假象,令我们一度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凶手,结果在追捕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爱尔兰当场死亡。这就恰巧满足了你的想法,只要他一死,就不会再有人追查下去。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但到头来,他也只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任由你摆布,甚至为你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黄雁如的血流得有点多,气虚脉弱,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问:真的是这样?你真的拿自己心爱的人当成了替罪高羊?甚至他的意外死亡都在你的意料之内?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推他出来顶罪!是他发现了我高跟鞋还有其他鞋子的磨损,还得悉我的脚伤是假的,因此知道了我是杀人凶手的事实。那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话,或许对于他来说是很矛盾的。一个医生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情人,这是什么感受?他挣扎了很久,考虑了很久,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决定将所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引,然后想办法逃到国外,我们一起到了那边再重新开始生活。在他既定的计划里,原本他是打算先逃过去,然后再想办法接应我。就是那一次的车祸事故,他逃脱失败了……” 我无情地拆穿她:不!不是这样的,爱尔兰根本没有想过跟你一起逃到外国,他逃跑时所走的路线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明明有一条好好的路线他不走,非要往死胡同里挤。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很显然他已经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你重生一次的机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本来在他死后,案件就应该这样结束,可是你偏偏不肯罢休,又杀了张慧姗,令我执意相信,谋杀还在继续,凶手还在蠢蠢欲动犯罪。如果你没有杀张慧姗,或许这宗案件就不会再有人继续追查下去,可是你打破了这个局面,破坏了一向稳定的现象。 她似乎开始动摇了,勒着黄雁如的手有点松动。 我还在苦恼着,后援的人还没到。 “那么,那一次我故意试探你,你没有躲过去,也是故意的?”我突然问她。 她冷笑着说:当然!无缘无故有人约我,无缘无故又迟迟没有出现,无缘无故又有桌子向我这边袭来,我当然明白这并非偶然,要是我当时反应过来,贸贸然出手,我早就暴露自己了。 这时候,支援的同事已经全部赶来,军装的警察纷纷拿着枪对着她,我发号施令道:别乱来!冷静,先将枪藏起来! “如果你现在肯放了她,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你可以在监狱里生下小孩,坐完牢出来就能与他重逢,到时候你一样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但如果你再不放了她,她就快要死了,你只会再背负多一条人命。” 珊瑚哀伤地笑着,勒着黄雁如的力度再次加紧了。 “爱尔兰死后,我对生活基本失去了信心,是她让我坚持到现在,本来我可以等到孩子出生,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但没想到啊,上帝始终选择了让我下去陪他!”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她拉着黄雁如往后退,正准备跳下去。 不要!我猛地冲上前,想拉她们回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珊瑚痛心地推开了黄雁如,自己纵身跳下,黄雁如大喊着:不要! 她拉着珊瑚的手,我则拉着她的手。 “坚持住!不要放手!不要放弃生命!” “爱尔兰死后,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谢谢你,让我坚持到现在。” “不要!” 珊瑚慢慢地松开黄雁如的手掌,整个人如同一张纸那样,轻飘飘地坠下…… 随着一声巨响,全场的人都安静了。 黄雁如更是傻眼了,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我趴在围栏上,望向下面,血红色的液体铺满了整个贫民窟。 人啊,终究没能战胜自己的命运。 我们是不是该反思? 我们又重新在大海边见面。 这一次面对惊涛骇浪,她却是如此的镇定,脸上毫无恐惧。 我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天空,慢慢地说:看来你有决定了。 她望着地上,鼓足了勇气说:我已经决定辞职了,特案组主管的位置将会长期空缺。 是吗?我无心继续与她对话,望着大海,心情倒是挺复杂的。 她好奇地问我:你没有问题么? 我轻声地说: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你注定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说吧。我尽量对她展示出那种宽容的笑容。 “再喊一次我的全名吧,我怕你以后都喊不到了。” “黄雁如。” “真好,这一刻如果能够永久地凝固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