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文蒂的说法,张大宝是在准备跟自己妻子说离婚的那天晚上开始失踪的。 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只有两个。 第一,张大宝为何会临时改变主意,改变对妻子的决绝。 第二,根据晓红的口供所说,她的丈夫是在第二天上班之后就一直处于失踪的状态。 首先,文蒂曾经很深刻地说过,张大宝常常在她面前抱怨妻子的不稳定情绪,对她没来由的过份温柔,过份体贴入微以及时而诡异又捉摸不清的笑容而感到困惑。在他认为,妻子的性格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眼神跟说话的语气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每天睡在她的隔壁,他一点都不了解隔壁这个女人,完全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两夫妻的相互之间的交流可以说是越来越少,他每天都在自我挣扎,到底要不要跟她说分手。她在他的心里,一直是那种柔弱女子的那种弱小形象,受不起一点点的大风大浪,任何一点的打击都承受不起。他一直担心一旦向她提出离婚的要求,她会立刻伤心到死,然后想不开做傻事。他最担心这一点,于是他一直拖,拖了一年多,到了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平淡无奇的夫妻生活,忍受不了毫无刺激毫无特色的另外一半,终于他在极度疲倦又被情人怂恿、鼓励的情况下,一鼓作气,勇敢坚强地向妻子提出要离婚的请求。 问题在于,张大宝当晚究竟有没有向她提出过离婚的要求。这个问题的关键影响了此案件的后半段的发展方向。 我带着一个男人,专门再次来到了晓红的家里,几天没有看到她,她的精神好像好了很多,抹了鲜艳的口红,一张脸笑得像一朵花那样灿烂。 她满脸微笑地问:咦?你怎么又带一个人过来了?崔悦呢? 我的脑海里在迅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终于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极其牵强的理由。 “她虽然是我的助手,但是呢,她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这个助手的工作就由这个英俊但不貌美的男人来担任。” “你先进去搜集失踪者的私人物品吧。”我朝他使了一个眼神。 其实他不是我的私人助手,崔悦也没有不舒服,这些纯粹是我胡编乱造捏造出来的理由。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他是化验所的技术人员,他在实验室的工作职责是负责检验人的血液,包括含有的化学成分、血液的凝固情况,以及基因变动等等情况。这一次我带他过来,纯粹是为了检验血液的喷射情况,他手里有一只探照灯,这种灯经过特别设计,绿荧光的光线投射在有血液的地方及其位置,就会有化学反应,这就证明这里曾经出现过血液喷射的情况。这种技术一般是用来鉴定是否是第一凶案现场以及这里曾经有没有发生过血腥的情况。 这些都能查出来。 可是有一个挺令人费脑筋的问题障碍,那就是,这种检验技术必须要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才能产生作用,才能检测到血液曾经存在过的情况。 现在我在伤脑筋的就是,如何能令晓红心甘情愿地关下总闸呢? 我对着她笑着笑着,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这一次来找你呢,主要是为了搞清楚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这些问题是相当的重要,为了使你避免有隐瞒起来的情况,所以我建议关下总闸。 她觉得很好笑:为什么?关总闸与谈话有任何关系吗? 我拖长了声音:因为……人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是很难说谎的,也很难集中精神思考如何说谎这个想法,关了灯,除了你我彼此之间诞生了一种神秘感之外,最重要的是,你会毫无保留地说出这一切。 我在想方设法地撒谎跟圆谎,毫无科学根据,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也看穿了我的把戏,但晓红仿佛只顾着观察我说话时的滑稽表情,根本没有听到我短小精悍的胡说八道。 我在提醒她,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慌乱不已地说:是吗?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就关总闸吧。 她真的有在听我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房子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与厨房那里,时不时冒出荧光绿的灯光。 她也不笨,持怀疑的态度与口吻:你助手习惯用荧光绿的灯光找东西? 我熟练地解释:哦,他很喜欢荧光绿这个颜色,那是他的幸运颜色。放心吧,他是专业的。 她又笑了笑:那好吧,你这一次又要找我谈什么呢? 我思索了一会,才冲口而出:恕我直言,你们两夫妻的感情怎么样? 她揉着眼睛,左眼闭着:我都说了,我们的感情变得很冷淡,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 我认真地说:抱歉,我说的不是婚姻的日常生活,我是说长久以来,你们两夫妻是不是一直都没有一丝丝的激情? 她顿时变得忧郁起来了: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连忙解释道:我找过你丈夫的同事了。他们都说,张大宝虽然很忙,每天都没有时间吃饭没有时间看书,但深夜时刻,他明明已经忙完所有的事情,但他偏偏还要说谎,说自己还有很多工作要跟进,其实就是随便找一个理由,在办公室里过夜。这个方法他屡试不爽,除非偶尔办公室要装修,或者附近有巨大的工程要施工,在一个很吵杂的环境下,他才迫不得已地返回家中过夜,也就是你说的,在客厅外过夜的时候。我想,你丈夫常常这样躲你,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呢?而这些问题会不会就是导致他玩失踪,一声不吭地消失的真正原因呢? 她不断地揉着双手,很紧张又相当激动地说:我们之间没有问题,是他刻意要回避我而已。男人就是这样犯贱的,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温柔动人,贤良淑德,柔情似水呢?我对他那么好,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服,为他做家务。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哄他开心,很认真地打扮自己,无非就是为了,让他在下班之后,感到身心上的愉悦,能有一种家的感觉。可偏偏这些,却是他要远离我,躲避我的理由。他总说我过于温柔,过于迁就,奇奇怪怪的妆容……总之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都喜欢;但相反来说,如果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在背后付出多少,他都不曾感动过,甚至连看都不看这个女人一眼。他肯定以为这个女人对他那么好,说不定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阴谋呢!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缩头乌龟,畏首畏尾的胆小鬼,毫无冒险精神,懒得重新爱上一个人,只眷恋一时的美好与温柔。 有时候就连说谎都是一式两份的,对一个人是这样说,对另外一个人也是这样说。 连思考都懒得思考,这样的男人真的很悲哀!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你们的感情那么糟糕,为何你不尝试跟这个男人离婚呢? 她陶醉地说:这个男人长得一点都不好看,但我真的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他!我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将会是如何的艰难;没有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怕是一秒钟都活不下去!就像你吸毒一样,你在精神上已经极度依赖他,没有他,你就会毒瘾发作那样,控制不了自己,很辛苦很难受,仿佛全身被蚂蚁叮咬那样,痕痒无比,奇痒难止。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脑海里全是他,就算他真的对你非常冷淡,你还是愿意每天看到他。因为情感吗啡已经麻醉了你的情感理智。 我被她自我陶醉的神态给吓得不轻,我从来没有想过女人会有如此疯狂的一面,而且还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文静那么温柔的女人,暗地里也会有如此疯狂的执着。 我大胆地问她:在你丈夫失踪之前的那天晚上,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过?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可以详细一点分享不?此时,总闸突然亮了起来。 她那自我陶醉的神情瞬间消失了,哇!这种表情瞬间变换,就算是一年一影帝都达不到这种惊人的境界。 “我们那天只是简单地用了个晚餐,其他的并无不妥。” “他有没有向你提及过一些深刻的请求?” “例如呢?” “例如……不如我们离婚吧?”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紧紧地拉着我喊:不!没有!不可能的!我对他那么好!他不可能会想着要闹离婚!他根本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连忙说着:好好好,你冷静一点,我只是多嘴问问你而已。你们那晚什么时候睡觉的? “其实我们那晚一整晚都没有睡。” “一整晚没有睡,你们在干嘛?” 她有点羞涩又带有半点风骚地说:一对夫妻,一整晚在自己的家里不睡,还能干嘛呢? 我貌似明白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半夜里,可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有啊!大概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警察找上门,那女的穿着粉红色的衣服,一头的卷发,她还很紧张地问大宝有没有事,大宝当着我的面用力地打了她一巴掌,还让她滚了!她肯定很伤心,他肯定很生气,因为我们当时已经调了满满的的热水,准备一起泡热水浴,那两个家伙闯进来打扰了我们的兴致。 我半张开着嘴巴:哦……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们一夜缠绵,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再次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出现过,接着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那天晚上的浴缸冒着热气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文蒂跟丈夫之间的关系?为此我不得不试探她。 那,你认识当晚闯上来的那个女人吗?我问她。 她摸着下巴疑惑地说:见过好几次,据说她是他的得力助手,室内设计公司的日常运作没有她是真的不行,他常常在我面前夸她,说她做事聪明机警。 看来她真的是懵然不知,我若有所思地说:是啊,她还真的是一位’得力’助手…… 到了第二天,我跟崔悦用了同一个开锁匠,用了同一个检测血液的工作人员,再次进入晓蓝住的地方,这一次我们同样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潜了进去,但不同的是,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关掉整个房子的总闸,陷入一片黑暗里,我们彼此之间的对话也在黑暗中产生。 “根据晓红房子内的血液检测结果显示,她住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血迹,换言之,她杀害自己丈夫的可能性很小,一来找不到血迹,二来,现场也找不到曾经搏斗过的迹象。” “可是她对丈夫的爱恋程度极度执着,已经到达近乎疯狂的地步。但我跟她聊过,她似乎对丈夫的肉体与精神出轨完全懵然不知,而且她坚决声称,当晚张大宝根本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也就是说他没有提及过要离婚的事?” “很显然,他害怕了,反悔了,不敢面对自己的妻子。可是他为何还要打文蒂一巴掌呢?究竟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对情人的态度如此决绝冷漠,甚至有点凶残霸道。” “说不定他打她一巴掌,纯粹是为了急着要赶她走,恐怕是屋子里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她在黑暗中发出一连串的感叹:哇!你的想象力还真的挺丰富的。 我无所谓地说:想象力不丰富一点,又如何破案呢? 她倒是很感兴趣地问:你将会对此案件列为哪种类型呢? 我抬起下巴说:谋杀?没有血迹没有尸体,谋杀根本不成立;至于失踪,这个类型倒是挺靠谱,但问题就是,失踪了,人没有找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还连续发生了那么多奇怪的事。 她不以为然地说:奇怪的事?何以见得? 我儿戏地笑着:我说的只是张大宝失踪当晚所发生的事,最离奇的就是,张大宝打了文蒂一巴掌这件事上,更是疑点重重,要是搞不清这其中的关联,恐怕很难继续调查下去。 她趴在我肩膀上,整张脸都快凑到我鼻子了:对哦,但你也得先将张大宝找出来,再问他,为什么要打文蒂一巴掌,那么残忍无情! 我勉强地笑着,很快又变回了严肃的嘴脸:问你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这一回她更加来劲了:问吧问吧,我很好奇。 “假如你很爱我,爱到几乎疯狂的程度,有一天我要跟你离婚,然后你又发现我有其他的女人,这时候我又要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她的手摸着黑暗,落到我的脸庞上: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要告诉你,首先我会深入地研究人体的构造,了解透彻人的弱点的整个分布情况,然后呢,我会捅你二十几刀,每一刀都刚好躲开要害,使你只是大量出血,令你不会死亡,但就使你足够痛苦! 她回答得很认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我倒是感觉身后一股凉飕飕,脸部肌肉僵硬地笑了笑:男人出轨,女人要么丧偶,没有放手? “你说呢?” 我不禁吐槽着:你们女人也太狠毒了吧? 她笑嘻嘻地说:亲爱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尽管试试,我可不敢保证,你还能好好活着哦。 我实在是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我便大声地喊着:喂!检查结果如何了? 血液检测师一脸失望地打开了总闸,关掉了手里的工具,垂头丧气地说:整个房子我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一丝丝的血迹,也就是说,这里也不可能发生过打斗或者谋杀过的迹象。 我顿时陷入了沉思:失踪的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想到这里,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崔悦倒是死缠烂打地缠着我:亲爱的,你还没回答我呢。以后你遇到另外一个喜欢的女人,你会不会精神上肉体上出轨呢? 我极度不要脸地回答:如果你不那么残忍,我倒是可以考虑。 一股满满的活着不好的风格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