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副局长到目前为止,是我认为整个案件最清楚的人选之一,如果能够与他详细进行一次完整的谈话,我相信会有很不错的收获,但他毕竟已经是局长的身份,特案组根本没有权利邀请局长协助调查,唯一用堂堂正正理由与他谈话的恐怕只有反贪污的廉政公署,这个部门的设立是专门调查贪污的,如果有借口让他们参与进来,那么整件事情就会显得容易得多。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廉政公署与其他部门不一样,他们是一个完全独立的政体,就像保安科那样,他们有权利不与你合作,但你们必须要与他合作,这就是所谓霸王、流氓条款。要想廉政公署出手,我也只能兵行险着,冒险找钟警官帮忙了。她当时还在水月酒吧吃喝玩乐,当她听到我的建议时,她本人也显得十分惊讶。 “你要我发匿名信件给廉政公署举报刘局长贪污?”她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则显得冷静很多,不慌不忙地说:“说明是匿名信件,他不知道是谁发的。” “但是,警队有规定,警务人员不可以发出匿名信件,此等行为可被视为不诚实表现。”她似乎很抗拒我的建议。 我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去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们这样做只是希望把廉政公署一起拉进来,参与这一次的案件调查;刘局长的地位超然,除了廉政公署以外就没有其他部门请得了他,就像一战尾声,英国硬要把美国拖进来,让他参与战争那样,都是迫不得已的。”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她还是在犹豫不决。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没事的,不会有人知道,那封匿名信件是你发出的,只要刘局长协助廉政公署的调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有把握,刘局长会乖乖合作吗?听说他很老练的。” “或许吧,这很难说。”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开一个紧急会议,刘局长在部署着枪击案发生以后的应变措施,还有田青负责汇报调查的工作,我表面上是很专心致志地倾听着,实际上却是隔了十分钟就看一次手表,心里挺着急地盘算着廉政公署人员的到来。按照他们一如既往的办事效率,钟警官在昨晚投了举报的匿名信件以后,第二天早上廉政公署的人员应该开始行动了,最晚不会超过九点钟。 等分针走完这一圈,就刚好八点半,我开始倒数计时,刘局长还在慷慨激昂地演说着,突然有人很粗暴但又很斯文地推开门,跟在后面的礼仪小姐连忙想阻止他们进来,但于事无补。 他们堂而皇之地出示自己的证件:“刘局长,我们是icac(廉政公署)调查科,现在怀疑你触犯《防止贿赂条例第三十八条》,请你随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刘局长很淡定,暂时毫无反应。 该我出场了。我很激动地站起来,横冲直撞地走到他跟前:“你这是什么意思?来到警察总部抓人?今天在座的各位,全是维持这个城市治安的最高管理层,你要邀请刘局长回去协助调查,他最起码有半个小时做工作交接!” “还有,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们的上司知道不?”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毫不畏惧地说:“半个小时是吧?我给你。” “哎。不用了。我跟你们回去吧。”刘局长终于表态了,站了起来。 我的计划非常顺利,廉政公署的加入,使整个案件的发展可以迅速推前一步! 廉政公署的办公范围我当然不可以进去,但我已经暗中用高科技的转拍仪器接驳在我的电脑界面处,现在我只需要开一包薯片和一瓶冰冷冷的可口可乐,就能赏心悦目地监视他们的审讯过程。 一开始,刘局长就很淡定,全程盯着廉政公署的主任张文标,其助手则一言不发地坐在对面。 张文标似乎早就想好一个办法来对付刘局长,他不慌不忙地描述着:“在本月初,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发生了一宗杀警、抢枪、掳劫财物的案件,在之后的周期里,接二连三地在地铁站附近发生了枪击案,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名警察中枪遇害……哦,不好意思,还有前天发生的枪击案,一共是三宗枪击命案,一宗劫杀案,发生那么严重的事,身为局长的你,是如何应对这次的突发事件呢?” 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已经在部署行动,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张文标故意做着翻动文件的动作:“重新翻看‘失枪行动’的行政记录……咦?不对耶,‘失枪’行动的总指挥原本不是你,而是李局长;更换行动总指挥是在五天以前的事,那我很好奇,你们警方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准则去选定一个行动总指挥;又是基于什么准则去更换一个行动总指挥?” 他抬起头,很冷静地说:“你刚刚的问题,警例有写,网上可以下载,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张文标微微一笑:“就是这份更换行动总指挥的程序与过往的历史案件有很大的出入,所以我们才会请你回来协助调查。” 他看了看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要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和时间,要不你直接说,我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张文标叉着腰,在附近晃来晃去:“李局长本来是‘失枪’行动的总指挥,但后来被你夺去职权,除了两份同意书被签署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官方文件记录证明你们权力互换的时刻,实际上,你的每一个确定都会直接影响这个城市的安全系数。” 他略微不满地反问:“你们究竟懂不懂什么是行动,什么是报告?” 张文标接着说:“李局长被撤职以后,刘局长你以高级官员的身份,开了一张三千多万的支票,大量购入军需品,怎么?我们要经历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 他咬牙切齿地说:“凡事应该做最坏的打算,李局长一开始的部署是没有错,只是他的做事方式过于极端,又擅自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他怀疑这一回是恐怖袭击是合情合理,我也赞成这一点;万一恐怖袭击真的发生了呢?我们是否应该未雨绸缪?如果你怀疑我贪污了那三千万,大可以跟踪那一批军需品的来源,检查它们的质量。” 张文标信心膨胀,信心十足地说:“李局长除了擅自宣布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以外,工作上完全是没有问题的,请问你当天是以什么理由要求他退出‘失枪”行动呢?” 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望着天花板说:“无论我在哪一个岗位上,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市民的安全利益为大前提,李局长的判断和部署都没有错,但他因为儿子的遇难,而变得过于感情用事,罔顾法纪,擅作主张,目空一切,当时他把整个行动都快要弄奔溃,即将要土崩瓦解,我知道如果再不把他的权力撤下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张文标在一张白纸上划出示意图:枪击案、高级戒备状态、擅作主张、颠倒权力、再到夺权……这些事情似乎都在围绕着刘局长你而发生的,没有枪击案,李局长就不会感情用事,就不会胡乱用他的权力;你也不会找到他的工作过失为理由,将他取而代之;如果用一个阴谋论来纵观整个案件,刘局长你……似乎是最大的得益者;第四宗案件发生以后,你就有理由开支票,足足是三千万,究竟是事有蹊跷呢?还是另有预谋呢? 刘局长失去了原有的耐性,他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有我的犯罪证据,你就拿出来,如果没有,我给时间你去找;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枪击案尚没有完结,不明人士还在外面,随时会作案,我们已经有四名同事遇害,其中一名曾经是卧底,案件的进展程度会如何变化,我们无法得知;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错过部署良机,一切后果将由你负责!” 张文标的自信瞬间减弱了不少,刘局长在他身边悠闲地转了一圈:你觉得一个城市可以没有icac还是没有警察?你还年轻,我不怪你,这一次你被人利用了;有人希望把廉政公署拖下水,利用你们破案。细心谨慎不仅是做警察的首要条件,廉政公署也是一样的,下次进来之前,先检查房间里的设备! 我皱着眉头,发现他正抬起头,凝视着摄像头,他那深藏不露的眼神刚好凝视着我,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只见他对着摄像头说:“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可不是恐怖分子!” 是的,我被他识破了,但这也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最起码已经知道,他究竟是敌是友! 外面有人在敲着房间的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吓到了,慌慌张张地关掉所有的设备,拔掉全部的线条,胡乱地塞在某个角落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跑去开门,强颜欢笑地问她:“怎么了?有事吗?” crazy倒是很不习惯我的笑容,轻轻地推开我,左脚最先踏进来,右脚随之而上,像足一个前来捉奸的小侦探那样,到处东张西望,翻箱倒柜,我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趣地问她:“你在干嘛?” 她煞有介事地说:“我肯定你的房间里隐藏了一些不见得人的东西。” “何以见得呢?”这一点我倒是非常的感兴趣,她究竟要说什么。 “不然你干嘛对着空空如也的电脑桌面发呆,你究竟在干什么?”她突然凑过来,脸庞快要贴到我鼻子了,我下意识地往后缩,她嗤之以鼻:“哎,你还是那么胆小,我不跟你玩了!”说罢,她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刚刚松了一口气,阿怪的邮件便发送过来了,我恰巧有多余的时间阅读他正在经历的案件。 to:许医生 子虚这边厢被我邀请回去协助调查,那边厢则由法医对那三副高度腐烂的尸体进行系统性的检验。 由于我和子虚是认识的,我们是旧相识,按照《利益申报条款》规定,我是不可以参与整个审讯过程,我只能留在外面,看着阿娇和小明对他进行审讯。 “请问你和女死者是什么关系?”阿娇问着。 “男女朋友关系,但我们已经分手,其实之前是订了婚。” “订了婚还要分手?你们是闹着玩吗?”小明好奇地问着。 “性格不合,了解分开!结了婚都能离婚,订了婚为什么不能分手呢?”子虚捂着脸,似乎不愿在这方面作太多的说明。 阿娇倒是很有经验,不怀好意地问:“只是性格不合吗?还有其他的原因吧?总会有的,外来因素或者内在因素什么的。” “好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要的物质生活过于奢侈,我实在无法满足她的需求。”子虚挺绝望的,看他脸上的神情,充满了黯然失色。 “奢侈?是她要求太高吧?你们一开始不了解对方?还是她突然开始追求物质上的奢华,导致你们以外是性格不合?”小明敲着桌子,不屑一切地望着他。 他深呼吸着说:“她的虚荣与现实,我是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但是她也给了我很多机会,但我始终无法给她一个安全又充满金钱的环境庇护,对我的考验结束了,我们的关系也随之走到了尽头。”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大概在半年前左右吧,那天是我们谈分手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还下着狂风暴雨呢。” “之后你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或者她没有找过你?” “我有找过她,但一直找不到,电话打不通,电子邮件也不回复,可能她在刻意躲避我吧。” “你为什么要找她?” 他苦笑着:“或许是不甘心吧,我真的很舍不得她,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 “死者还有哪些家人?”阿娇突然问起来。 “她还有一个姐姐,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难道你们订婚了,也不会见双方的家长?” 他无奈地摊开手说:“没准是因为她觉得我不够出众,过于平凡,不想带我回去见他们。” “你什么时候找过她?” “大概两个月之前吧,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最后放弃了。” 阿娇望着桌面上的档案,心不在焉地说:“你有没有去她家里找过?”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小明用那充满嘲讽的语气调控他:“看来你这个男朋友是虚有其实呢。” “你情我愿,没办法。” “她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者财务上有纠纷呢?毕竟她是拜金主义。” “这个我不清楚,其实我越爱她,就越是发现不了解她。这个问题,或许恐怕要劳烦你们去调查了。” 我看着他们审讯的过程,不禁陷入了沉思。 法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验尸报告交给我,说:“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最起码死去了两个月(这是再三复验的结果)换言之,他找女朋友的那段时间,又找不到,就说明她已经遇害。” 这么说,子虚说的完全是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