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自己的小车,按着收音机的按钮,慵懒的声音在广播中响了起来。 车里面的空气并不流通,我左手开着车,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嘴巴,轻微带一点点剧烈地咳嗽着,唾液咳到下颚上,喉咙有点生疼。 今天的阳光有点充足,斜照在车窗上,旁边开着车的司机,时不时带着墨镜探出头来,不知为何事。 广播中响起了声音:在一个小时之前,局长解除了一级戒备,各位市民可以放心出行,但是最好结伴而行,因为尚有潜藏的风险仍然没有解除…… 我皱着眉头,左手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连续敲了三下,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下午三点钟,直觉告诉我,这个现象非常有问题! 苏枰被送往市中心的政府医院治疗,据说他的左肩被子弹穿过,情况虽然不算很严重,但是失血过多,神智不太清晰,身体较为虚弱,偶尔会咳嗽几下。 我把车直接停在楼下,拿出自己的证件,大摇大摆地踏入医院的大厅,对登记注册的前台护士不屑一顾,在来之前,雁如已经告诉我,他执意要住在十三楼c栋。 躺在走廊沙发上的病人多不胜数,他们全身都缠着惨白色的绷带,脚趾包裹得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般大小。 在走廊上,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住的病房,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么聪明,只是因为雁如全程背对着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她正对着的病房,估计就是他要住的位置。从她全程背对着我开始,我就知道,事情绝对是大大的不妙。 情况怎么样?我开门见山地问她。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查出那些人质被囚禁在哪些地方。她满脸疲惫地说着,从她说话的神情会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她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了。 他住的地方都搜寻过了吗?我好奇地问着。 她摇摇头说:都找遍了,就连他平时沉迷于工作的实验室都找过,依然是毫无线索,一筹莫展啊! 他中枪进了医院后,还在不停地看着时间保持沉默,很明显在他的心里早就准备好一幕精彩的表演,我们就是这场表演的观众! 他不肯和警方合作?我左手扶在玻璃上。 她无奈地说:他既然选择捡起我的枪,就说明他根本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立场。 让我进去和他谈两句吧。另外…… 清除病毒的药品已经研制好了?我问她。 她点点头说:我们在他的秘密实验室里找到可疑的病毒化学成份,透过相应的化学成份已经研制出可以暂时控制病毒感染速度的药品。 可是,我们无法得知,人质到底被藏在哪里! 我默默地戴上蓝牙耳机,略显镇定地说:让那些病毒学家随时准备好足够的药品,确保可以控制病毒的感染速度。 你有把握从他嘴里套出囚禁人质的地点?她问我。 姑且一试吧,我简单地说着。 他穿着苍白的病人衣服,光着脚丫子,把脚放到床边,双手落在双肩上,神情呆滞地凝视着无生命的地板上,嘴角一直在挪动着,似乎在念着某些咒语一样。 病床旁边的桌子放着一个简单的水果篮,其他的水果都不见了,只剩下三个苹果很整齐地摆在那里,,横着并排在一起,一字排开,活像开动着的火车列队, 床铺上的被子很整齐地叠在角落里,枕头不见了,一切看起来很怪异。 我推开门进去,他的左手从肩上移开,我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被镣铐拷在金属床柱的旁边,难怪他会蹲在床边。 你……一整晚没有睡过了吧?眼皮底下都肿起来了。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对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声音一点也不感到新鲜和好奇,丝毫不抬起头来就直接回答:眼皮肿大,有时候不一定是睡眠不足,也有可能是嗑药了。 没错,的确是有这个说法。我承认。 看来,你需要一个手表或者大钟。我故意刺激他。 他对此非常着迷,极度享受,两眼闭合,双脚微微站起来,面向天花板,一副深受上天感召的模样,说:我的时间活在心里,自然不需要看其他东西。 这话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我可以预见事情的发展,目测发展的经过和最后的结局!” 他又举了三个例子,始终无法逃离这要命的强迫症。 告诉我,你那些试验品被藏在哪个位置?我懒得废话了。 “我策划、设计、享受。这些流程很不容易才走完,你让我放弃这么精彩绝伦的表演,我会很伤心的!“他说着说着,眼珠不禁朝下耷拉着。 万一,你的计划成功了,你会怎么样?我问他。 他舔了舔嘴唇,说:那是一种释然的感觉,全身都呈放松的状态,一瞬间解除所有的防备。那股兴奋欲望是无法比拟的! “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我带着平稳的语气批判他。 你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呃!先慢着!我对着蓝牙耳机说:你们有没有搜寻过他父亲以前的实验室? 她在耳机那头回应我:没有!因为他父亲被击毙以后,那里一直没有人居住,逐渐变成了一个荒废的办公室! 我转过身,移动到墙角的位置,小心翼翼,声线低沉地说:既然他视其父亲为英雄,为犯罪的好榜样,他当然不会放弃那间荒废的实验室! 她少有地赞叹我:你简直就是天才!说罢,那头便没有了回音。 我转过头看着他,其实刚才的回音挺大的,估计我们的对话在他眼前限定显而易见,我们找到他父亲实验室的事情,他估计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我怀疑试验品就禁锢在他父亲的实验室里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表情,因为被我说中了! 可他为何还能如此镇定呢?我甚至还感觉到,他在胸有成竹地笑着?! 到底还有哪里不对劲呢? 特警队带领着一小队重级装备的警察,前仆后继地来到一间并不起眼的房子,古老的房子结构,泥筋水的地面,覆盖着原本的烂地。房子的整体结构不大,可是内部如果有复式地下室,那就另当别论了! 门被粗暴地踢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突兀着眼珠,整个身体都以苍白居中,盘膝而坐的尸体,靠在墙壁上,他的鼻子已经不复存在。整个鼻梁塌了下去,稀里哗啦的鼻息肉粘稠着淡白色的液体。 t—one,发现一副中年男性尸体,尸身开始腐烂,相信已经死亡多天。请给予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我在对讲机里听着他在报告,黄雁如不慌不忙地说:继续前进,一定要找到人质被匿藏的位置! 收到!t—one继续向前,支援后续会出现。 对讲机的声音消失了,相信他们继续开展搜救行动了。 我转过身看着苏枰,他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悠哉悠哉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神里闪烁着无比的自信,时不时散发出令人心寒的笑容,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或者说……他早已预测到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 我走向前,用手拉着她的衣尾,小声地说:其实……现在可以终止搜救行动不? “什么?你在开我玩笑吗?这件案子拖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人质被匿藏的地方,你现在要我放弃搜救行动?几百条的几十条的人命都捏在我手里了!“ 我维持着耐心跟她说: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也很想救那批人质,可是苏枰的过度自信使我略感不安,他一定还隐藏着某些可怕的陷阱。 “抱歉!医生!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坚持自己的立场,我也只能回她一句:既然彼此都无路可退,那就彼此都不要回头! 苏天枰倒是插话了:哎呀,我亲爱的朋友,你最好听医生的忠告吧! 你闭嘴!我骂他! 不听医生的劝言,多半都没有好结果……他的眼神愈发疯狂! 报告!前面发现一间密室!怀疑是实验重地! 首领发话了:攻进去! 门被无情、粗暴地爆开,只见大量的人群被绑着手手脚脚,缠绕在一起,嘴里不约而同地塞着纸团。突然跳出两名情绪失控的男人,他们的脸上围绕着一条血痕,张牙舞爪、毫无预兆地朝特警人员扑过去,他们争执了一阵子之后,均被分开,当他们再次发动攻击时,他们因为自我保护被逼开枪。 随着砰的一声!两名男子倒在地上,黑色的液体从中枪的伤口流淌而出,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便自然干沽,凝固在地上。 对讲机突然传来慌张的声音:报告!报告!t—one遇袭,击倒两名男子,他们从体内流出的液体并非鲜红色,而是黑色,他们情绪失控,不听劝言,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初步怀疑是病毒感染者! 我看着他,他假装惊慌地摊开双手,得意洋洋。 她回复着:是否已经发现人质?! 是的,人质已经找到! 她终于安心地笑了。 突然对面传来门被关闭的声音。 她问着“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门突然自动关闭,周围一片漆黑,总开关暂时找不到,请求指示! 她把求助的眼神转向我,我颇为生气地扯着他的衣领问“你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他丝毫不感到害怕,从容不迫地说:欢迎来到我的迷宫宫殿,现在游戏要开始了! 在无限漫长而寂静的黑夜里,隐藏着一个恶魔的果实,你们要在半个小时之内找到它,否则将会大祸临头! “报告!我们在地下室里,在一个囚困者的胸口发现了一个疑似炸弹的物体,根据这个炸弹的液体估计,这个房子的人都要全部撤退!” 打开视频会议,我们一起共同商量对策!黄雁如下着命令。 对面传来急促的声音:不好!触动光源感应装置,炸弹的计时器已经开始倒数!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拆弹专家还有多久到场?她转了另外一个频道,问着。 那边回答她:最起码要半个小时做准备,你肯定不够时间! 我转身对他说:如何停止那炸弹? 他闭上眼睛,无比享受着那氛围说:“我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一幕出现,试问,我又怎么会轻易停止,在这个时候拉下帷幕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抑压着内心的愤怒问他。 他这才想起来,噢!对了!我差点忘了,玩游戏必须要刺激才好玩的! 首先,你要把炸弹两边的金属外壳轻轻移开,小心点!这炸弹有水平装置,稍微失去平衡,都会在一瞬间爆炸! 两分钟过后,对讲机很安静,他显得更加开心了,很好!没有爆炸声,说明你们还活着!现在打开盖子,是否看到很多错综复杂的各种线条,它们互相缠绕在一起,是不是很烦恼,不知道该剪哪一边呢,我可以告诉你,先剪了左边的红线再剪右边的蓝线,接着用金属隔绝中间的导电。 警官?!对讲机那边征询她的意见,她万般无奈地说:他眼神没有闪烁,心跳正常,没有说谎,你们按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良久之后……又传来了声音:报告!两边的线条已经剪完,可是计时器仍然没有停止。 他变得更为兴奋了:no……你翻开底下的小盖子,还有一组线条,分别是红蓝白三条线,只要剪对其中一条,炸弹启动装置便会停止跳动,万一剪错……那就sorry了!你们全部都要死! 噢!可怜的小家伙! 她很激动地问他:你告诉我!该剪哪一条线! 蓝线。他很自然地说着,话音刚落,他又反悔了:噢!不对!或许是白线!我自己研制的炸弹,我都忘记当初设计的是哪条线控制炸弹装置的了!或者你尝试一下蓝线和红线一起剪,又或者三条线一起剪!如果你运气不错,都没有问题的!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医生……到了这个程度,你是否要说两句呢?他显然要和我玩一局围棋博弈。 我们单独待在一个囚室里,冰冷的椅子和周围凝固着的空气伴随着我们。 他很有耐性地保持着不说话,明摆着要我先开口,很明显他现在处于上风的位置。 我用食指戳着鼻子,摇摇头对他说:你要明白,执法人员是永远不会和恐怖份子妥协的。 是吗?无所谓妥不妥协,那间屋子里的同事加人质,顶多也就一两百人而已,十几年后他们就会被遗忘……哦,不,只需要一个午后,他们便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谁曾记得他们呢? 报告!还剩下十五分钟了!请求指示!我右手拿着的对讲机又再次响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能暂时给予他们信心:耐心等候吧。 说,你究竟要开什么条件?我终于还是要问他这个问题。 他似乎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我要你在广大媒体面前公开承认,我是最具天赋的病毒学家,我写的论文是理论性最强的,还有我比你,比整个特案组的人都要聪明,你必须要在媒体面前承认这一点。 为什么不多说一个?我问他。 我觉得……光是第三个你都不会轻易答应。他很有把握地说着。 你说得对,第三个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在坚持自己的立场。 是吗?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考虑,你同事的生命就捏在你手里了!他在提醒我。 还有十分钟!报告!请给予指示!那边又再次传来催促的声音。 我维持着耐心回应他: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他似乎看透我的顾虑,肆无忌惮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法庭赦免我的罪行。 不……我们不是人大代表。 他很阴险地说:我可以透露其他犯罪份子的犯罪事实作为交换。 监狱里的?我反问他。 他点点头:那些混蛋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肮脏活动。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接着说:他们在进入监牢之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好搭档! 我站在录影机面前,如他所愿,说出了他想要听到的东西。 他心满意足地回到监控录像面前,里面播放着的是现场的情况,虽然黑漆漆的一片,很难看得清楚,可是微弱的灯光说明他们还活着。 说吧,剪哪一条线?我问他。 红线!他很疯狂而且很着迷! 白线不是?我问他。 他瞬间变得冷漠:白线只是掩饰的,真正的主线是红线! 真是红线?我又问他。 他点点头,眼神里逃不掉的疯狂。 雁如到了这个程度已无法冷静下来,只能双手放在嘴巴里,恐慌不安地看着我们两个疯狂的男人在玩一场近乎毁灭性的游戏。 报告!只剩下两分钟了! 我用左眼瞥了他一眼,再次问他:真的是红线? 他突然说起了英文:yes!iamsure 所有人,包括炸弹现场的人都准备好剪红线了。 我把拿在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喊了一句:cutblue! 那边传来颤抖的声音:你确定吗? 我拿着对讲机喊:确定。剪蓝线吧! 只剩下十秒了! 10,9,8,7,6,5…… 只听见那边传来剪线的声音……金属利器接触线条产生的细微声音令人紧张万分。 随着咔嚓的一声,世界戛然而止,我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还好,这次我又赢了。 旁边的刑警很生气地把苏枰押走,并且把他撞到在墙上,恶狠狠地说:你下半辈子都不要妄想出来了!我会向你保证,法官会判你无期徒刑! 雁如很开心地抱着我,用对讲机喊着:全世界听着,解除所有戒备,通知爆破组准备行动,务求救出所有的人质!同时准备呼叫救护车!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热情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放开手,羞涩地整理着周边的头发。 “那个……你怎么知道剪红线是错误答案?”她问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可以亲自引爆一个世纪炸弹,这将会是他最为兴奋,深深地感受到极为满足的欲望,他压根就无法抗拒这种兴奋感。 当我再三问他是否剪红线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也只能猜猜而已,假装相信他的话。不过还好,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医生,你再一次解救紧急危机了!她在感叹着。 我看着苏枰被押走的背影,眼睛随后转移到别的地方。 整个城市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尤其是董艳的生活得以回归正常的轨迹。 她父母的案件已经顺利侦破,虽然行凶者已经惨死在实验室里,可是她的心终于得以解脱,不再终日诚惶诚恐地过日子。 噩梦被消除,她整个人像释然了一般,笑着喊着正正经经地找一份平稳的工作。 当我再度询问她,为何不搬走的时候,她这样对我说:“这栋奇奇怪怪的房子,古灵精怪的书籍陪伴我度过了煎熬的每一天,它就像我最好的朋友一样,懂我的难过也懂我的孤单。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已经决定要住在这里了。 我看着满目玲琅的书籍,怪为惋惜地说: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开始…… 书架的角落里躺着某本奇怪的作品,那诡异的图案,阴森的背景仿佛在揭露着某个悲惨的过去…… 一切尘埃落定,我带着一份残旧的报纸,徒步来到监狱门口,他穿着深褐色的囚服,仍然表现得从容不迫,非常坚定,只是眼角底流露着挫败的情感,一股无可厚非、却又大局已定的情怀笼罩在他身上。 我想告诉你,那个女孩已经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了。 那又如何?!他看起来很平静。 我只是觉得你,其实输的那个应该是我才对。 有机会溜出来,我一定会找你的!他说这话明显带有感叹号,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是吗?我相信你监狱里的好搭档应该收到消息,你为了自保,甘愿出卖他们而获得减刑,你回去就慢慢享受吧。 我说完最后一句,便大摇大摆地离开地狱般的牢房走廊。 渐渐的,我的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笑容,走出阴暗的牢房里,等待我的是永恒的阳光,我们活在精彩的世界里,黑暗需要独自驱散。 谢绝憎恨、谢绝痛苦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