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有些酸楚,他极力控制住自己。他说:“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别怪我。” “嗯?你说,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了吗?” “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接受过姚燕,我的心里始终留恋我的初恋,可能这辈子也不可能走出来。” 苗建强听得很认真,他说:“我一下子觉得对我的弟弟了解得很不够了,你细说一下。” “恩,她叫孟玉蓉,在常州,已经结婚了,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我不明白。”苗建强注视着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心里特别留恋她。”我道。 “这是不是姚燕心情一直不好的根源?” “也可能是吧,有时候身在其中并不知道。我对姚燕从来只有夫妻关系,只不过是家庭成员关系,从来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情爱,至少我没有体会过。”我语气有些低沉。 “姚燕知道吗?” “她不知道。妈也不知道,妈只知道我和孟玉蓉相处过,我从来不和妈谈论和孟玉蓉的事情。”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这么多年来,他都在追寻着自己的爱情,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爱情是美丽的,可他偏偏被爱情折磨得体无完肤。他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在他的心里,爱情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可是爱情却是那么难以把握,想到孟玉蓉,他的心痛苦得颤栗。我的眼里噙着泪水,可是在这个公开场合,他只能将它们咽回去,往心里流。他的头脑中现出了在苏州和上海的日子里,自己难过的时候,都是自己躲到没有人的地方默默地哭泣,哭累了再装出笑容,回到人群中去生活。 苗建强抽着烟,默默地注视着我。他能体会到我内心在激烈地震荡着,他要引导我从痛苦中走出来。他说:“小妍,你不能始终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那不是真实的生活。” 我疑惑地望着哥哥,此刻他的心很乱很乱。苗建强继续说:“人活着,大致有几种类型,第一种,追求理想的爱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种人最容易受到爱情的伤害;第二种,认为爱情可遇而不可求,情感上随遇而安,撞上了运气,撞不上也能够心安理得,这种人生活往往容易获得快乐;第三种,认为爱情应服务现实,只有建立在现实生活基础上的爱情才有存活的可能,浪漫不能带给面包和馅饼,这种人通过情感和婚姻使自己生活得更好,实质属于先结婚后恋爱;第四种,是滥情的人,见一个爱一个,见异思迁,通过撒拨情种游戏人生,这种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也会春风得意。这几种人相互并不认同别的类型,没有共同语言,各人有各人的标准和幸福指标。你要选好自己属于哪一种类型,在情感上在做一个明白人。只有你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生存,你才可能体会到幸福,别人都不能给你拿什么主意。” “你认为呢?”我问。 “我不能认为你应该属于哪一种类型,幸福的感觉只能自己去体会。既然你选定了,你就要按照你自己的生活道路去生活,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情感和生活上盲目,在心理上困惑。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哪里有时间去痛苦去困惑呢,更没有时间去后悔。按照你自己的路子走都是对的,只要你能体会到幸福,哥哥都认为你是对的。” 苗建强的一番话并没有让我豁然开朗,他的心里阴云密布,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来。他问苗建强:“爸妈也这样认为吗?” “他们与你我是两个时代的人,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事情,除非你幸福了,否则他们就不可能摆脱担忧和痛苦。”苗建强道。 “你认为我应该放弃姚燕还是放弃孟玉蓉?” “你这种问题非常荒唐,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能知道你的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我能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感到幸福吗?”苗建强讪笑道。 我不说话,苗建强继续说道:“我认为你应该和姚燕好好谈谈,你们不应该是敌人,两个人相处要使坦诚布公,路人就需如此,何况是夫妻呢。只有真诚交流,才能促进了解。” “她这个人心态和性格都古怪,没法交流的。” “不可能,如果她是那种古怪的人,你我根本就不可能跟她走到一起,更不可能成为夫妻,对吗?再说,她跟所有人都这样吗?她就没有朋友吗?为什么她跟她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都可以相处很好,而唯独跟爸妈和你相处得这么糟糕呢?建议你应该好好想一想,然后重新认识一下姚燕。”苗建强起身去吧台再要些饮品。 我重新换上一支烟点上,他感到自己的思绪确实很乱,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的确思想混乱,姚燕这几年也的确生活得很痛苦。可是他的心里对姚燕一点爱意也没有,这也是事实。他想着苗建强的话,想着自己应该属于第一种类型,他追求理想的爱情,追求浪漫,而且特别怀旧。与孟玉蓉相处的点点滴滴经常象放电影一样在他的头脑中来回播放,使他始终沉浸在旧情的幻影中,他不能再去干扰孟玉蓉,这几年来,他没有与孟玉蓉有过任何联系,而且以后也不可能。 苗建强回来,一会儿服务生把饮料送上来,我端起来一饮而尽,苗建强马上让服务生再上一份。我咽下以后说:“哥,我可能还会放弃姚燕,即使她再好,我也不可能再对她培养起爱情来。跟她在一起,对她对我都是折磨。” 苗建强叹口气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保证你一辈子不会后悔。” 我很奇怪:“既然你认为姚燕也是受害者,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和她离婚呢?” “我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因为这本身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想来想去,自己还是哥哥说的第一种人。如果没有爱情,生活对他来说就变得了无知趣,他就会形同槁木。他要寻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从孟玉蓉的影子中走出来,他问苗建强:“如果我是第一种,我怎样才能摆脱过去的影子呢?” 苗建强道:“你这句话表明你在想寻求新的感情,其实你已经跨出了第一步。” “哦,爱是可遇而不求的,这辈子我不相信还会遇上能打动我的心的人。”我说。 “如果你一定要筑一道堡垒封住你自己,那谁也救不了你,幸福摆在你面前,你也会置若罔闻的。”苗建强怀疑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对他造成一种错误的诱导,他说:“爱情的归宿是亲情,如果不能转化为亲情,那种爱情必然是孽情;如果已经有了亲情,再去寻求爱情,那就是对爱情的亵渎。” “你讲的实在深奥,我不能懂。” “简单说,你现在是一个有家的人,有妻儿的人,如果还去寻求所谓的爱情,恐怕任何人都会怀疑你情感的高尚性。” “你的意思是说,我一定要守着姚燕?” “那是你的事情,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再是只为了自己的爱情了。结婚是个人身份的彻底改变,有了孩子又是一个大的变化。如果只使自己成为一个爱情上的殉道者,而忽略了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那只能说明你人格是不完整的。”苗建强语气有明显批评的意味。 我感到郁闷,他说:“难道我这一生就只能活在姚燕的郁闷空气里了?” 苗建强没有立刻回答,他又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我感受到抽烟的舒畅感觉,他也抽上一支。苗建强转开话题:“小妍,你知道你哥现在的心情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我失去了你嫂,每每想起,总感到丝丝疼痛的感觉。其实我没有必要与她争执,更没有必要用那种方式试图去惩罚她,到头来惩罚到了我自己。”苗建强非常感慨地说。“失去了,才知道一种亲情最伤我,在一起时感到她那么可恶,有很多需要修理的地方,现在我一想起她,从来感受不到她的缺点,映现出来的都是她的好处。” 我感到这个话题真的不能再谈下去了。哥哥的话之所以那么深奥,是因为他的人生感受,我想应该从哥哥那里吸取点教训。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对姚燕从来都没有一点爱的情愫,他感到很无奈,他拼命地想也没有想起姚燕的好处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苗建强说道:“你的家庭问题你自己去解决,不要给别人增加负担,更不要对别人造成任何伤害。你能记住这一点就够了,老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我要把哥哥送回家,哥哥执意不肯。苗建强坐在那里打了几个电话,他的战友和同学听说他回来了,马上邀请他和一帮朋友聚会。十分钟后,苗建强就被两个朋友接走了。 我经过店里,见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就回到了家。姚燕无精打彩地处理些家务,见我进来,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我感到很悲凉,大过年的,自己的家里这种气氛让他感到很绝望,刚才对姚燕缓解的怨气又浮上心头。 我坐下来说:“姚燕,我想和你谈谈。” 姚燕没有回话,她洗了手,到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他并不望我,只是坐着听我说话。我咬了咬嘴唇说:“姚燕,我想与你分开生活,你看怎样?” “随你,你不必要问我,我说过我不会缠着你的。”姚燕立起身丢下一句转身走开了。 我看她的神态很生气,他对着姚燕的背影说:“我可能要离开这个家。” “我不会去找你,你自己的腿长在你的身上。”姚燕回敬他一句。 我感到自己很孤独,他到了书房里,打开电脑百无聊赖地看起了新闻,他看到网上写家庭的矛盾和个人情感历程的文章非常多,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而现在每一个人的经历似乎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一连几天,我qq上线只是在等候“守候春天”的出现,可直到第四天,她的头像来亮了起来。我看着却不知道怎么聊天,他发过去两个字:“你好。”对方半天没有回应,我感到很无趣,正欲关掉离去时,对方回应:“受伤的应该是脚,脚步受伤应该你的心受伤,对吗?” 我一愣,他不习惯网上的沟通方式,他感到很奇怪,他顺着他聊下去:“心已经无痛,只有蹒跚的脚印让人心痛。” “既然心已无痛,你已经超越痛苦,就不应该沉浸在往事里。” “你的事情明显说明你始终停留在往事里。” “我的往事?” 我发过去一个网址,是她的文章,附上一句:“你的爱很特别~~”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