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双冷漠地撇了一眼男人：“要是想说也没关系，反正凭牌子卖水，谁牌子，我们的水卖给水。” 　　 男人还在看水，眼睛黏在上面动不了，听见盛双的话，只知道点头。 　　 这不是第一个这样表现的人，盛双早就习惯了，今天晚上拿到水的人，大多和男人的表现差不多，有的甚至更夸张，捧着水又哭又笑的，和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差不多。 　　 盛双带着林木晗离开，前往考察的下一个顾客那里，路上，她们还悄悄在两户人家家里放了二十毫升水。 　　 盛双自我吐槽：“我从来没想过，我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以前我哪里舍得给别人水啊，更别提是主动给了，简直是门都没有。” 　　 林木晗笑了笑：“我也没想过我会给人水。” 　　 基地夜里的温度并不低，反而有点闷，盛双和林木晗后面都没有再交谈，各自闷头走了一会。 　　 越走，盛双心里的迷茫越多。 　　 这两天她都没有和盛穗交谈过，也没有去找过她，在她心里，姐姐变了。 　　 明明是姐姐和她说，人应该善良，人类应该守望相助，可是现在，姐姐却觉得人类应该为了少部分人继续活下去，牺牲大部分人。 　　 盛双不理解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她宁愿相信自己会这样觉得，也不相信这是姐姐的想法。 　　 她可能叛逆期到了，姐姐越反对，越不认可的事情，她越想做，她想要让盛穗知道，盛穗变了。 　　 盛穗，你明明那么温柔善良，身为队长，你宁愿伤害自己，委屈自己，也不肯让别人受一点委屈。 　　 可是你现在为什么会…… 　　 盛双越想越觉得不明白。 　　 忽然，林木晗停住了脚步。 　　 “小双，空气里面有血腥味。”而且很浓。 　　 她们从前是护卫队的人，对血腥味很敏感，只要闻到一点，就能立即辨认出这些血腥味是属于什么动物的。 　　 空气中的血腥味，是人的。 　　 林木晗低声说：“至少死了十几个人。” 　　 盛双的鼻翼动了动，观察着四周：“你有听见声音吗？” 　　 林木晗：“没有。” 　　 正常情况下，死了这么多人，总该发出点动静，可是两个人一路过来到现在，都没有听见过奇怪的声音。 　　 这说明要么这些人死了有一会了，要么就是凶手足够狡猾，先下毒使其失去挣扎发能力，然后杀人。 　　 林木晗直觉是后者。 　　 刚好，盛双也这么觉得。 　　 她们俩对视一眼，最后谁也没提要去看看。 　　 盛双：“先去卖水吧，那些人已经死了，也救不回来了，但是我们身上的水还可以救一些人。” 　　 这已经是今晚两个人出来的第三趟，三趟，盛双用了三枚子弹。 　　 林木晗：“好。” 　　 过了会，她问：“要去看看云小丫吗？” 　　 盛双说：“她叫追云。” 　　 林木晗笑了：“你还知道人家大名，不过追云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她母亲是老师，自然会给女儿取好听的名字。”盛双说完，又沉默下去。 　　 林木晗看出她有心事，并不去触及，她抬起头看着这一条漆黑的路：“这一趟走完，就先回去吧，天也快亮了。” 　　 “好。” 　　 血。 　　 好浓的血腥味。 　　 红。 　　 好红。 　　 盛穗的眼前布满了血色，注意到有人把目光投向这条小巷，盛穗立即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血从尚且温热的人体当中流出，蜿蜒着流到她的脚边。 　　 盛穗抬起脚，换了一个地方站，但是鞋子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鲜血。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地上成堆的尸体，这里就像是恐怖故事的取场地，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尸体和鲜血。 　　 她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冰凉的收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想退缩了吗？” 　　 “盛穗，这一条路一但开始，就停不下来了，现在这些，还早着呢。” 　　 盛穗抿嘴，脸色虽然发白，目光却很冷：“别碰我。” 　　 男人哈哈地笑了笑：“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清高。” 　　 “只是杀了几个本就该死的人而已，干什么露出这副表情，明明他们如果犯到你面前，你也说会毫不犹豫将他们打死，不是吗？” 　　 “我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盛穗眼里划过一丝厌恶：“我身不舒服，先走了。” 　　 “好，你走吧，别忘记了明天继续。”男人耸肩，看着盛穗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盛穗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溅到血，但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沾满了血。 　　 怎么会这么脏啊？ 　　 她想，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脏，为什么自己这么脏？ 　　 盛穗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 　　 这条小路很黑很黑，看不见任何灯光，空气中还弥漫着古怪的臭味，就像是她的未来一样，糟糕透顶。 　　 “永远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事。”盛穗对自己说。 　　 这也是她的信念。 　　 她又想到妹妹盛双，有两天没有见妹妹了，也不知道小双最近怎么样，如果她知道姐姐做了什么，还会愿意认这个姐姐吗？ 　　 盛穗回到家里，放下手里的枪，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发抖。 　　 好可怕。 　　 她想。 　　 自己真是个可怕的人。 　　 她都快不认识自己来，更别指望小双可以认出她了，如果小双知道这一切，小双也许会恨她。 　　 盛双和林木晗走街串巷，一共卖了四件水，七百多个人。 　　 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回家休息，但是在林木晗躺下后，盛双又爬了起来，循着记忆找到刚刚闻见浓烈血腥味的地方。 　　 血流成河，是最好的形容词。 　　 盛双检查了一下，这些人都已经死透了，而且死得很透。 　　 她皱起眉头。 　　 之前发生了这种事情，会有护卫队处理，那现在呢？基地长解散护卫队，是真的打算让所有人都自生自灭吗？ 　　 如果这样，他凭什么当基地长？ 　　 姐姐总说基地长英明大义，盛双却不这样认为，觉得姐姐是被基地长洗脑了。 　　 如果基地长真的英明大义，怎么做得出解散护卫队这种事？ 　　 人类在走向灭亡，而基地长在促成这种灭亡，并且是更残忍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