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介坐一张板凳上,垂胸驼背,拉长张脸,眼神空洞上吊,仿佛灵魂被掏空。 一台膝盖高的台式电风扇以着微弱的风力将其腿间的短裤裤角轻轻拂动。 当下温室效应日益加剧,渝州又正处全年中最闷热高温的俩月,别说被隔离在房间里的那些家伙,他们这些处于外头的看守又能舒服多少,七号人共用四台电扇,还都连着同一块汽车电瓶,虽电量不至于不够支撑,但并到四台风扇上的电压,连二档的扇叶都撑不起来。 有一半的看守都挨不住了,偷偷跑回门诊楼吹空调,留下高介三人留守,等对方吹爽了再换人。 “领导要刁难他们,咋搞得咱也受苦。” 另一位看守的幸存者徐良也是热得不行了,他刚从卫生间出来,浑身湿透,赤裸上身,甩着他那件透白汗衫在后背上拍打,敦实的肚腩上下摇晃。 “小声点,隔离室门开着呢。” 幸存者辛齐武担忧的看向敞开门的隔离室,那个救援队的老宴应该是当警察的,他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小声个锤锤,你当他们看不出来?憋着呗,跟着几个女娃干事,亏他们老脸搁得下,”徐良骂骂咧咧坐下,“行了!早睡死咯,瞧你个怂!” 这会已经接近天明,救援队等人才经历大战疲惫不堪,就连睡眠浅的老宴也是失去往日的警惕,不然听到这话又是要闹腾。 “睡得倒是舒服,咱还得给他们看门。”高介插口抱怨。 辛齐武倒不这么认为,人家在外边拼生拼死的救人,还把生活物资带回来,还要人家怎样。 可没办法,自己还是得听命令把人隔离在这里,自个一家老小都在这,昨晚突然有丧尸袭入住院楼着实把他吓了跳,家人要出什么意外,他也不活了。 “隔离个两三天就好,到时就能放他们出来。” “他们出不出来又如何,就没有下一批人要检查隔离了?我们还不是得守在这?”徐良嘲弄道,“领导要整顿救援队,可不是仅仅只有女娃娃这几个。” 窸窸窣窣的上楼脚步,一伙凉快完的人回来了,踏入厅堂时,个个脸上都是透露着不情愿。 “为啥不开开窗,楼上闷死了。” “开啥窗,想引来丧尸吗?”辛齐武好没气的说道。 这偏楼是做对外单位公共体检的,建在医院最边缘,街道上还开了扇闸帘门,以方便大量外来人员出入做检查。 楼上的布局设计分两侧,一侧属于大厅,另一侧则是体检房间,而厅堂恰好在对着外街的一侧,开的窗也就必然对着外街。 虽然救援队有清理过周边丧尸,但医院避难所人气旺盛,总有丧尸被吸引而来,开窗容易散出人气响动,要是汇聚起尸群,堆叠起来翻墙越楼就麻烦了。 “行了,该你们熬一熬了,到咱三去吹吹凉,”徐良将汗衫往肩头一甩起身就要离开,却是数清返回的人数,皱着眉问道,“怎么就你仨,没回来完?” 这话却是让那刚回来的三人也疑惑。 “谁?”一人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谁不在此,“刘贲?他没和我们一起呀。” 辛齐武倒是记得,刘贲是最后才追他们下楼去的,然后也没回来,这家伙怕是自个躲哪凉快去了。 “不管他,咱哥几个先去凉快,晚点再寻这牛子。” 徐良也不在乎,反正有人接替他们,自个先凉快够再说。 “他不就在那吗?” 突然一人发出疑惑。 众人齐齐朝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人正坐在对侧的楼梯入口边上,圆碌碌的寸头靠在墙壁上,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干什么。 “吓我一跳!你坐那干什么!” 那侧楼梯口正是偏楼对向外街的出入口,那侧不仅窗户关得严实,连灯光也照不到,刘贲独自坐在那黑暗之中,默不作声下也不怪几人发现不了,只是…这家伙现在模样诡异得不行。 “玛买批!跟你说话呢!” 徐良怒斥这家伙,但对方仍定定的坐着,对他毫不理会,徐良不能忍,走上去,以湿透的汗衫抽在对方的身上。 水渍溅在脸上,刘贲那无神的双眼终于朝他瞥下,紧接着,他毫不犹豫起身扑向徐良,张开獠牙大口朝其咽喉咬下。 这熟悉的一幕叫所有人瞬间联想到这场灾难中的恐怖怪物,高介迅速反应手抓向桌上的枪,下一刻他感觉下身剧痛,失去平衡一般身子歪斜倒在地上,在惨叫中看着自己还坐在板凳上的下半身。 一副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厅堂中,寸头耳大肥腮,身宽体胖,体态臃肿,高近两米,一件脏兮兮的汗衫罩着肥大的啤酒肚,赤着敦实大脚立于血泊之上。 鲜红顺着他手上那把一把臂长的砍刀刀尖滑落,他动作不停,蹲伏于上半身前,刀尖挑入其眉心,惨叫瞬息停止,就像开椰子一般,残忍的刨开两半,手指扣入,剜出一抹焉白含入口中,木讷的脸肌扭曲,一对猩红罩子微眯,显露出颇为享受的神情。 这家伙是丧尸! 吃人画面给人的精神冲击太强,有俩人心理崩溃,尖叫着向另一侧楼道跑。 却不想那侧楼道中冒出四只衣衫褴褛的丧尸,其中三只群起将迎面的两人扑倒,活活将其撕扯分食。 令剩余幸存者恐慌的是,仍有一只丧尸颇有人性,竟没有加入同伴的进食行列,独自堵于楼道前防止其他人逃脱。 那屠夫丧尸已然把那胖子的脑浆舔舐殆尽,起身朝他们走来,众人已经不能思考,四散逃窜,可厅堂就这么点大,能跑得去哪,有人扛起椅子想砸破窗户逃走,屠夫丧尸突然出现至身后,高举右手,一个手刀而下,那人的脖颈直接错位变形,带着椅子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屠夫丧尸托起那已死幸存者的脑袋,略微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并拢五指的手掌,耸了耸肩,继续挖食起手中猎物。 “该死!该死!” 辛齐武怕极了,现在就剩俩活人,趁乱跟着另一人趴在地上,借着桌椅的掩护往角落蜷缩。 “麻麦皮!丧尸?!哪来的!!!” 惨叫声早已惊醒隔离室中的救援队队员,老宴第一个醒来,透过铁栏门看到看守遭到残害,立刻就想破门出去支援,然而隔离间中根本没有任何工具供他破门,他不停的敲打着铁栏门,怒吼着想吸引怪物们的注意力。 老宴的叫喊反而提醒了躲藏在桌子下的辛齐武。 救援队时常外出,杀戮丧尸不在少数,放他们出来,说不准有什么克制丧尸的办法,他不顾其他,悄然与另一人分开,独自爬到离自己最近的另一间隔离室旁,掏出由自己保管的钥匙,猛然起身冲到门前开锁。 这一举动非常显眼的吸引到正在进食的屠夫丧尸,嘴上不停咀嚼,对着看守楼道的丧尸发出含糊的低吼。 辛齐武获得了宝贵的开门时间,然而他却不知道,不是所有隔离房间中关着的都是救援队员,他正开锁的这间,关着的是两名志愿者孟文勇和刘策,还有那名男学生林绩。 一声轻响,门锁打开,辛齐武兴奋拉开铁栏门。 “快!快出...”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里边惶恐的三人扯进了隔离室中,只见辛齐武身后,那只原本看守楼道的丧尸已然驱身袭至。 辛齐武入门瞬间,男学生林绩迅速推上铁栏门,咔嚓,门再次锁上,丧尸悍躯撞在门上,伸长着手臂要去够里边的活人。 “你们拉我进来干啥子嘛!!!现在咋办!咋办嘛!!!” “你走错房间了,勇猛的都在隔壁。”林绩心理状态也是良好,此时还有心思打趣。 辛齐武都要哭了,房间里人均贴墙而立,没一个敢上去干丧尸。 铁栏门哐哐响,震得墙头大片掉粉,手指粗细的铁栏在巨力冲击下扭曲形变,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 在他们隔壁,孙医生也已醒来,还在尝试唤醒陆麟,而老宴则是掏出藏于鞋底的一根铁丝,在蹲在铁栏门前捣鼓起锁眼来。 “警察还能有这绝活?!”孙医生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老警察。 “以前逮过个贼娃子,看他这活计有意思,学了两招。” 老宴舔着上唇,指尖微动感受着锁芯触点,只听到咔咔两声,门锁就这么给他解开了,他赶紧扣住门不让其摇动。 “他还是不醒吗?” 要是陆麟醒来,多少丧尸都不是事,只是他好像出现了状况。 “昏迷了,检查不出情况。” 翻着陆麟的眼皮,按压身体肌肉,瞳孔涣散,肌肉松弛,孙医生立下判断。 “一会你带其他人跑出去求援,我拖住它们。” 老宴深吸口气,猛然推开门,转头扑上隔壁竭力撞门的丧尸,从其身后锁住其颈,脚绊下其腿间,肩头腰际同时发力,将其扭翻在地,另手精准扣住其臂,反拉施展擒拿扼制其行动。 这时的,老宴听到另一侧紧闭防盗门的隔离室的敲门声,他清楚里边还有被隔离的同伴,赶忙喊着: “别出来!想办法通知其他楼!有丧尸!” 里边的人似乎也是惊到了,久久静默,老宴也再没时间再管他们。 其他丧尸都在各自进食,它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此,机会来了! 孙医生背着陆麟,一出隔离室便委着身朝楼道而去,在老宴的示意下,另一间隔离室中的辛齐武四人也赶忙趁机出来,跟着孙医生后边快速离去。 然而却还是发生了意外,急匆匆的孙医生在走过分食的三只丧尸边时,一不小心踩到一片囫囵的人体组织上,顿时脚下失滑,腿拉向前差点来了个劈叉,即便手在最后时刻撑住了地面,可孙医生年纪已不小,这下还是拉到了腰。 肩头的陆麟也滑落下来,脑袋趟在了溢流一地的血泊之上,要不是最后孙医生扶了一把,怕不是要扭到脖子。 “麻...麦...皮...” 一向礼貌的孙医生疼得直爆粗口,这个时候顾不得其他,拉起陆麟赶忙下楼离开。 这一动静还是吸引到屠夫丧尸的注意,本来它并不是很在意,但在当目光扫到那昏迷的陆麟身上时,它记起对方。 它变得兴奋,丢掉手中残羹,它这一动,全场丧尸也跟着一滞,全体同时扭头盯住那刚踏下台阶的孙医生。 “个铲铲地!跑啊!” 老宴身下压制的丧尸也是如此,脑袋在地面上摩擦一圈,顶着那擦烂的脸皮紧紧向着孙医生,注视到这毛骨悚然一幕的老宴根本分不开手,只得大吼着提醒其他人。 四人赶忙上前帮忙,或抬或担地就一起下了楼梯。 看着丧尸们虽齐视楼道却没有追去,老宴刚松了口气,不再压制身下丧尸,退守墙角,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摆脱眼前死局。 脑细胞还未发热,老宴却发了愣,那几人竟从楼道里又返了回来! 楼上的丧尸都没有动作,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和老宴汇合。 “我...” 老宴刚想开骂,却见到楼道里走出了大量丧尸,看样子是早在楼下候着了,瞪大了眼,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群畜生没打算放走任何一个活口。”孙医生捂着腰,表情十分难看。 “为什么医院有这么多丧尸!”辛齐武这下是真的哭了,丧尸的数量注定了他们无处可逃。 “集中一个位置突破,试着直接破窗跳楼。”宴叔仍没有放弃。 “不行,楼下还有丧尸,这高度跳下去也跑不掉,啊呜...完了,我要是不在了,娃子可怎么办啊...”刚从楼下上来的辛齐武灰心丧气,说完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哭泣起来。 “救命!救命啊!有人吗!有丧尸!” 林绩和孟文勇这会才想起大叫“救命”,以试着引起医院其他楼的人们注意,但不管有用没用,他们是死定了。 喊声哭声掺杂一起甚是喧闹,也就在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出声斥责: “吵死了!” 一干人齐齐静滞,不敢置信的看向那满脸不耐烦的屠夫丧尸。 “丧尸...说话了???” 丢弃手中掏空脑袋的躯壳,屠夫丧尸似乎发出了某种指令,只见其他丧尸纷纷朝众人围了上来,不顾老宴等人反抗来的拳脚,凭借有力的体魄丧尸们一拥而上,没有一只胡乱下口,破天荒的只是将他们擒压在地,待控制完所有人,其中一只丧尸将陆麟单独拖出了人群。 “你们要干什么!” 屠夫丧尸走近陆麟,半跪在他身前,确认此人就是在公安大楼那强大的人类,而后在众人眼皮子下,双手倒握住自个砍刀的刀刃,缓缓刺入额头,拉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边的头骨。 紧接着,它放下刀,一手两指撑开额肉,另一只手像打开罐子盖一般将额头那块头盖骨掀开。 一鼓一缩的脑体上沟回所形成纹路诡异,如同一张绘制的人脸,脑体额叶位置中央,吐出一颗长满肉触的厘米尺寸瘤球。 这瘤球有着和那脑体一致的纹路和色泽,肉触上满是根状分支,在离开脑体后,竟支棱起来,撑着瘤球沿着面庞爬着肩头,再顺着手臂一路而下,肉触悠悠的翻转,过程很慢,但可以看出其最终的目的地正是陆麟的脑袋。 见着这一幕的老宴等人只感浑身恶寒,明白这怪物要对陆麟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必须做些什么。” 丧尸的力气极大,孙医生等人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被扭断了,连挣扎的劲都没有。 感受着自己粗重的喘息,老宴明白这里只有他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他的脑袋顶地,双臂后仰被两只丧尸分别擒压,这些怪物竟模仿起他前边压制丧尸的擒拿把式,但火候差了不少,缓缓调整姿态,他竭力扭动后身,看准左后方两脚前后站立压制他的丧尸,猛然将提腿向上,勾住其后足往回一摆,那丧尸便脚下失力,老宴立刻逆时针转体,一下子挣脱开了压制。 在所有丧尸反应之前,他借着挣脱的惯性,委身踉跄俯冲过一干丧尸的膝下,在瘤球即将触及陆麟前,撞在了那正在引渡瘤球的屠夫丧尸身上。 瘤球弹飞出去摔在地上,屠夫丧尸倒坐在地上,他的面容变得扭曲,口里发出噎唔惨叫,原本空洞的双眼回过神来,一把将老宴掀开,扭身连连跪爬向那瘤球,小心翼翼的将其捧回手心,谁想老宴此时已然豁出性命,手在地面一扶便再次纵身扑在它的背上。 瞧见身后朝瘤球掏来的脏手,屠夫丧尸吓得拉直着手臂,挺着后背上的老宴站起身来回慌张地晃甩身体,一边竭力护住手里的瘤球,一边愤怒的吼叫,周围四五只丧尸齐上,拉扯着老宴要将他拽下来。 老宴也是虎,狗皮膏药攀在屠夫丧尸背上,一只手勒住其脖颈儿,另一手极其惹嫌的向它手上维护之物使命掏,屠夫丧尸是气得哇哇叫,自己手上的东西太过脆弱,老宴的手指都已然扣到了其中一条肉触,甚至于它不敢让其他丧尸太过用力掰扯。 老宴整个人都被屠夫丧尸背了起来,手臂不好发力,屠夫丧尸转为单手捧抓瘤球,另一手擒住老宴的小臂,双手同时向左右发力,终是将老宴的脏手扯开,然而... “瘪叽!” 屠夫丧尸动作一滞,待其缓缓张开手掌,露出其间已然冒出汁水的粉嫩瘤球。 只光顾着老宴,却没注意到自己那惊人的手劲! 痛...太痛了... 不只是知觉上,更是情感上。 身后那人类却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仍在他背后攀扯,屠夫丧尸怒吼一声,用力将老宴扯下身来,不顾他的挣扎,一手挤开其口腔,将手中软塌冒汁的瘤球按入他的嘴里。 “老宴!” 孙医生只看到在屠夫丧尸遮挡下的老宴手脚抽搐,待其挣扎渐渐缓和下来,屠夫丧尸随意将其抛在地上。 屠夫丧尸再次来到陆麟面前,刚蹲下,注意到那仍被丧尸擒压着的孙医生等人。 一阵呲牙后,孙医生等人立感异样,一干丧尸恢复了自主权,看到手底下压着的食粮,进食的本能就跟膝跳反应一样,卸开手劲,群起朝他们压来。 做完这一切的屠夫丧尸心满意足的再次拿起自己的刀子,额间的开口已经愈合,它需要再次给自己来一刀。 当它以刀尖划开口子之时,突然反应,只因身下的陆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漠然注视着它。 还没等它动作,手中刀子便已脱手,不受控制地向深处猛扎,一瞬,锋利的刀尖便从其后脑冒了出来,还维持着那半笑似惊的表情,这怪物缓缓后仰倒在了地上。 早已感应周遭金属物的陆麟迅速坐起,举手对向已向孙医生等人张开獠牙的群聚丧尸,室内靠墙的几个橱柜立刻迸射出其中储藏的根状玻璃金属物,向着每一只丧尸的脑壳激射而去。 一阵飞影疾舞,整个厅堂中响起玻璃液柱“噼里啪啦”的爆裂奏鸣,丧尸接连颤身倒下。 片刻后,孙医生等人掀开倒在身上体态僵直的怪物,一阵恍惚后赶紧检查起身体,所幸并无留下齿痕。 辛齐武直是懵坐在地不知发生何,被林绩等人拉起后齐齐脱离尸堆向墙边转移,孙医生心切老宴情况,与陆麟一起扶起他,马上检查起来。 “小心!” 远处的林绩话还没脱口,陆麟猛然一挥手,从他身后扑来的身影被其头颅上插着的砍刀拽翻了出去,然而这怪物一点也不馁,才一落地便拔出脑袋上的刀,双脚蹬地再次冲来。 将老宴交给孙医生,陆麟迅速起身正面相对,先抬手间,柜中数支温度计迸射而去。 “乓!乓!” 避过部分还是硬挨了两道疾驰而来的温度计,屠夫丧尸被突然横过的金属长椅绊倒,陆麟抬臂将那把砍刀招入手中,默然施加操纵力于刀,猛然剁向其颈。 这刀砍了个结实,屠夫丧尸的脖颈应声肉骨断裂,那怪物竟在此刻也同时挥出手臂重重地打在陆麟的下腰,陆麟闷哼一声拖刀迅速拉开距离。 陆麟扶着疼痛的下腰,衣服下也不知是伤得何形,令他在意的是,这怪物竟和公安大楼的那只名为魃的丧尸一般,砍下脑袋竟都不死,这家伙是那些士兵派来的还好,但只怕外边丧尸变都如此强大...那人类 也就在这时,周围倒伏在地的其他丧尸手指一颤,竟再次活了过来,瞬间群而振起扑向那侧的辛齐武等人,也是陆麟反应快,猛然挥手以操控力将那翻倒的金属长椅横扫推出,撩倒一干正奔向美食的丧尸。 “进房间去。” 陆麟沉声下,男学生和另外两名幸存者立刻拉上看傻眼的辛齐武迅速躲入身后房间,还把铁栏门拉上,陆麟将孙医生和老宴护在身后,悄然动用操控金属能力,将厅堂之中早已注意许久杀器纳入最适操控范围。 屠夫丧尸扶着脑袋站起身来,颈部肌筋快速绞结在一起,片刻便恢复如初,它不再急于进攻,向后退却,逐渐被周遭再次站起来的丧尸遮掩,当怒吼再起,所有丧尸齐齐朝陆麟扑来。 陆麟浑然不惧,松手砍刀落地,随机抓住吸至面前的两把手枪,同时意念拉起地上的三支步枪绕在身侧,五项联动,在意念与食指驱使下,枪支扳机连连跳动,火光瞬间激发,五支火器迸射出笔直弹雨,以强压之势,贯入袭来的丧尸群中。 子弹耗尽,空腔的步枪放落下来,陆麟忽然眼皮一颤,撒开手里的手枪捂着头,忍受着脑袋短暂的剧痛与嗡鸣,他扫视满地仍不时抽抽的怪物,找寻那只特别的屠夫丧尸。 “老宴!老宴!” 在陆麟的身后,孙医生对着老伙计不又拍脸又掐人中,此刻的老宴,无外伤,眼瞳上下不齐,嘴角的哈喇子流到腮帮,手指仍不时抽搐。 突然,老宴两只眼珠一上一下地翻动着,调整片刻终于转到眼眶正中,他猛然推开孙医生朝陆麟扑去。 “你干甚!” 毫无防备的陆麟被他身后扑倒,老宴的力气变得极大,抓着陆麟的肩头一口咬了下去,疼得陆麟闷哼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隐藏的屠夫丧尸抓住机会,从一处墙角后冲出,抬脚狠狠朝地上被压制的陆麟脑袋踢来。 按照这些怪物的力道,这一脚下去不死也得残废,陆麟此时被老宴压制动弹不得,陆麟微微仰首,看到不远处地上散落的金属手铐,这是当初宋道周等人控制他们时所用,被留在了偏楼。 只见他一挥手,飞来两环之一瞬间便卡在屠夫丧尸挥起腿的脚踝上,操控金属的力量猛然朝侧向发力,它就像踢空足球的蹩脚运动员那样摔翻在地。 猛地紧握拳头,陆麟全力催动能力,直以那手铐将挣扎屠夫丧尸拖远出去,将手铐另一环扣在了楼道入口的栅栏门上,它发狂的拉扯手铐,即便有着一身蛮力还是一时挣脱不开。 孙医生赶忙趁机上来拉扯陆麟背后的老宴,可这位老刑警身上带着股蛮劲,根本拉不开。 陆麟再次招过两条手铐,将老宴手腕与脚踝双双拷住,绷得老宴身体后仰,活像张弓一般,这才得以将其推开,老宴像疯了一般,不顾受伤也要挣扎。 看着他深陷血肉的金属镣铐,刚起身的陆麟以操控能力吸起砍刀入手,以刀柄对着老宴脑袋,他还是犹豫了,不知该打哪个位置才能把他敲昏。 “别!这不科学!” 见到陆麟架势的孙医生吓得赶忙阻止,然而就在这犹豫的功夫,楼道那侧一声巨响,屠夫丧尸拖着生掰下来的栅栏门朝他们而来。 陆麟并不慌张,随手一挥,屠夫丧尸再次被脚下的栅栏门拽倒,他助跑两步,附上操纵力将手中砍刀狠狠掷下,一声沉闷,刀身深深插入那怪物的后心,刀身嵌入地砖,将之钉在了地上。 他动作不停,缓步靠近的同时能力运转,拉过墙角的体重秤,握杆高举秤体,瞳孔凝成细点,操控力与臂力双重叠加,狠狠朝其脑袋砸下。 “哗铛!” 无数零件崩裂四散,屠夫丧尸的脑袋也开了花。 场面安静下来,陆麟环视片刻,确认场内丧尸都没了声息,他这才回头帮助孙医生压制老宴。 “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憨包,瞎搞活,怕不是被那怪物给感染了,”孙医生脸色不好看,按压老宴的颈部,感受其脉搏,“身体状况怪得很,还活着,但却丧失自主能力,得带他回门诊楼那边,用设备检查下才知道出什么问题。” “赶紧吧,这样折腾,老家伙怕是要伤到自己了。” 说着,两人刚准备上手抬人,却见到尸堆中,那胸口插着砍刀的人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这样都杀不死?! 然而,当其他倒在枪林弹雨下的丧尸也接二连三的站起来时,所有人均是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陆麟神情凝重,起身再次拦在孙医生两人之前。 丧尸们浑身千疮百孔,腿脚给炸裂的子弹绞断的,胸膛缺了一大块的,半边脑袋缺失的都有,活脱脱的一群活死尸。 “你杀不死我。” 屠夫丧尸拔出胸口的砍刀,脑袋上的肉触蠕动着愈合,少见的再次开口说话。 陆麟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丧尸开口说话,他直向前迈进一步,以一人之势,独挡群尸。 见对方不说话,它审视着陆麟: “是块好肉。” 陆麟没打算跟这怪物做任何交流,思绪着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这怪物的生命力之强甚至碾压于他对付过的另一只特殊丧尸,魃,这样拖下去自己会被这怪物耗死。 眼下无它法,需大力出奇迹,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精神受创准备。 瞳孔微动,屠夫丧尸脚下的镣铐栅栏门有所感应,这怪物瞬间反应,先一步抬脚挥刀,断掉的脚掌带着一串血花摔出去。 无脚掌的断面就这么一高一低的驻在地面,看着孙医生自个都觉得疼,屠夫丧尸裂嘴露出了鄙夷的笑容,紧接着丧尸们再次步履蹒跚地再次朝他们围来。 陆麟没有任何停顿,猛然双手合十,那副失去牵引的栅栏门框架还是在他的能力驱使下抬起,紧接着高速旋转起来。 框架越转越快,如同开启的电风扇叶桨,渐渐模糊,厅堂内逐渐形成起一股风浪,而后在屠夫丧尸诧异的注视下,已经转成磨盘一般的虚影首先就绞向距离最近的它,还在没得反应过来,两腿首先陷入,随后将其整具身体都给扯入其中。 仅一瞬间,屠夫丧尸的人形化为了漫天血雾和肉块四散飞溅,它手中的砍刀碰撞擦出几串火星后也是断成几节四散弹飞。 磨盘并未停止,继续扭转将周遭的丧尸一一囊括,场面很是血腥,无数肢体脏器横飞,整个厅堂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一般。 当那块被搅磨损成一簇铁疙瘩再也控制不住地撞入一滩废墟之中,缩在墙角根的孙医生将身下挣扎乱叫的老宴放开,捻着颤手将挂在肩头上的污秽脏器摘下,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此刻还是给满屋的血腥腻味冲得一阵反胃,不过好在,厅堂内再也没有一只完整像样的丧尸。 但是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小兄弟此刻却是跪在那,俯身双手撑着地,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 没再管对他咆哮的老宴,他绕到陆麟的面前,扶起摔在地上的虽然碎裂但却仍亮着光的灯。 不看不知道,此刻的陆麟一眼就看出他情况非常的不妙,面色苍白,瞳孔涣散,浑身冒着虚汗,口中气只出不进,摸着脉搏细速。 不是,这搞什么玩意?人都给整休克了啊! 原因也只有陆麟自己知道,是他驱动金属框架自旋的法子出现了失误: 这就得首先解释他操控金属超能力的操控原理:操纵金属并非是使金属自发运动,而是产生看不见的念力再作用于金属上使之运动。 念力操纵点落在了金属框架的中点,再以中点施加扭转的力,当金属物的转速起来后,框架两端的扭力反过来牵动中点,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要是突然撤力那么框架将不再受到控制,很有可能伤及自己或友军,他只得咬牙坚持。 也就这样,这块金属框架榨干了他的力量,到最后透支还不算,形象一点,人都昏迷了还在坐在转子中轴上看高速旋转木马! 也就是休克,要不是金属框架耐艹性上也不太够,再多一会陆麟的脑子得烧掉不可。 孙医生赶紧扶其平躺在地上,随便找来点东西垫高其下肢,然而休克症状却得不到好转。 背后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引得还在做着应急治疗的孙医生猛然回头,从前边他就注意到,一地碎尸似乎发生了变化,现在他终于看清了: 每一份肉块、肢体上都长出了一根根蠕动的枝叉触手,拖动着互相靠近,触手搭黏连拼接,形成一团毫无规则形状的肉躯。 它还没有死! 老宴的咆哮将他惊醒,孙医生冷汗直流,小兄弟的“绞肉机”没碾出肉泥,不够细腻... 这是下厨口感的问题吗!!!孙医生绝望,到底还有什么能杀死这怪物... 地上的所有残尸汇聚结合,要是放任其融合,无法想象会生出一个怎样的怪物,孙医生一咬牙,他捡起地上的断刀,冲到肉躯前连连捅刺,然而却无济于事,肉躯就像是海绵一般不断塑形恢复,最后更是把断刀给吸入了肉中。 “麻蛋!” 孙医生面色惨白着连连后退,看着莫名流血手背发慌,这肉躯上有着无数看不清的啮状物,血肉碰上会被其吞噬,要不是退得快,整只手都要被其吞掉。 这奈何不了这怪物,孙医生泄气了,转而看向陆麟。 “或许小兄弟会有办法,但不是这么不地道,先前在隔离室叫不醒应该是陷入了超深层次的睡眠,在公安大楼一天下来的战斗他消耗透支,能醒就很奇迹,怕不是做了噩梦肾上腺素促使脑活动增加的效果...”孙医生摇着头把自己那职业习惯的思路去除。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人家都给干休克了,只能靠自己。” “孙医生!” 这个时候,隔离室里的林绩拉开了铁栏门冲他叫喊,孙医生顿时想起某人,赶紧跨踩着还算干净的地面来到隔离室,找到抱头蜷缩在角落的辛齐武询问道: “偏楼这里储存的药品都放在哪?” 辛齐武被两人拽起,一脸懵逼的回答道:“在...在靠那侧楼道边的房间里边...我有钥匙...只是...”他将大串钥匙递给了孙医生,挠着头一脸不好意思。 “我记不得是哪把...” “都来帮忙!” 孙医生没跟他废话,拿着钥匙来到了那个房间,连试了三次都不对,身后的肉躯不断增长,他急得不行,丢了钥匙,和其他人找来重物,将门锁给砸开。 里边靠墙摆放着一个个玻璃橱窗的铁柜,琳琅满目的各类药品摆放其中,孙医生直接敲开了玻璃,几人将里边的药品尽数抱出。 来到那不断增长的肉躯面前,孙医生随机抽了一瓶,看了一眼,嗯...阿司匹林肠溶片,尽数倒在那肉躯之上! 只见药品以肉眼速度被其吞没了进去,肉躯没表现出反应,孙医生却是露出笑容。 几人连连开瓶,在那肉躯上倾倒各种药物,这东西来者不拒,一干药品尽数吞没。 “卡托普利,促格列本脲片,非布司他...那葡萄糖给我留着,拉米夫定?!这个要多加,头孢?巴适!” 随着肉躯吞入的药物越来越多,终于还是引发了变化,只见其主体如气胀般鼓起收缩,一些肉块似乎还出现了不良反应,几个肉腔还喷出污秽的汁水,看起来不太妙。 “有效了!”几人兴奋起来,相继接力的传递着房间中的药品。 “你们继续,我去看下那小伙。” 孙医生在药品中找到了一小罐肾上腺素,想起陆麟的症状,这应该能有所缓解,拿起包针管,又抓起那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来到陆麟身边,将药剂调配好,分别打入针筒中给其注射。 就在其他人持续加料下,那肉躯终于无法忍受,结合的主体猛然展开,一只由肉触结合而成,近两米长的粗壮肢体轰然落于地面,紧接着一把拍飞了身旁的几人。 “唔!妈!呀!跑啊!” 辛齐武几人连滚带爬地钻回储存药品的房间中,拉上铁栏门再次自我封闭。 那肉躯底部拔出数条腿粗的肉须,中央塌下,追来,巨大的肉触撞在门槛上,恐怖的力道直接让铁栏门上崩开,那怪物即将进来。 “怎么办!怎么办!” 辛齐武吓得再次往角落钻,几个存放药品的纸箱却是占了他的位置,他直接将其掀开,谁曾想手劲暴力了,里边的玻璃瓶似乎破碎,一股似有似无的甜味飘溢出来。 辛齐武抽了抽鼻子,下一刻便翻了白眼轰然倒下,重躯压在那箱子上,再次响起一阵碎裂声。 林绩等人马上发现,意识不对的他们屏住呼吸,拉开辛齐武身体,看到了箱子上的字: “乙...乙醚?!” 掀开箱子,里边满当当的碎裂瓶装试剂,扑鼻而来的刺激气味直接让开箱的林绩也翻了眼昏倒一旁。 “这种数量的管制药品怎么放在这里?!” “赶紧...赶紧丢出去...” 容不得刘策和孟文勇多想,用着最后的力气抬起箱子,朝着门外正要进入的巨大肉触丢去,随后也在浓郁的乙醚挥发气下摔倒在地。 满是乙醚气味的纸箱扑在那怪物身上,它也是应激退后,肉触随后就像喝醉酒一般晃悠着身体。 厅堂外,已给陆麟完成注射的孙医生因为那怪物的剧变正打算转移,转头一看,那浑身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酣醉怪物摇曳着身躯朝他们而来,他不得已背起陆麟钻入一旁的楼道里,一旁手脚受缚的老宴本来还在癫狂,在那怪物靠近时,被乙醚挥发气一瞬间就迷倒在地。 孙医生并没注意到,他走的这边楼道并非向着医院内侧,而是往外的马路街道! 待其离开,厅堂中再次传出动静,那名从头到尾一直躲藏在桌底下的幸存者终于找到机会,憋着气钻出桌底,跑入对侧的楼道。 “乖乖!乖乖!乖乖!” 他已经急不可耐,每下一节楼梯,逃出生天的激动让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紧接着他脚下一软,竟重重翻倒在了台阶上,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死得不能再死。 很突然,突然到趴在阶梯上的他,到死仍保持着脸上激动的表情。 一位身着花衣连裙的老妇站在他身后,像啃咬苹果一般狠狠的咬了口手中的脏器,冒出的血汁染红了半面褶皱的脸庞,眯成缝的双眼间隐隐,满是陶醉之色。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它避开地上抽搐的尸体,缓步走下台阶,出了偏楼,顺着花园小径走向那栋烟火气浓厚的高楼。 ------ 孙医生扶着墙一路下行,年纪不轻的孙医生背着个大小伙虽是累得不轻,但他不敢停,头顶沉闷的撞击台阶响动仿佛丧钟般靠近。 才至楼底,透过应急出口玄关看到外侧的阴暗内厅,孙医生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 他小心地走出楼道,空旷的一楼厅堂昏暗无比,往外走了走,发现那对着外街的闸帘门竟是开着的,孙医生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放轻脚步稍微探望外边: 这可不是平和时期的日间亦或是灯火通明的戌时,外边仿佛商圈的人行横道般络绎不绝的人影,徘徊于最近门的老态尸人一改生时耳背的老毛病,来回仔细寻找刚刚捕捉的细微活物声息。 躲在墙后的孙医生颤抖着捂住了自己下意识的抽咽发声,这才没有打破黑暗的寂静。 楼道里临近的沉闷响动,他已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他退回楼道中,将陆麟放下于阶梯下方拐角隐蔽处,打算自己吸引上头那怪物的注意,以让陆麟能够得以逃脱。 但这并不保险,自己估计跑不出去多远,这怪物还能顺着气味回来,必须再做点什么。 孙医生看到一旁清洁用的推车,拿起上边一瓶84消毒液,在陆麟周遭喷洒,而后用推车将陆麟身形遮挡。 “你一定要活下去。” 在药物的帮助下,此刻,陆麟眼皮颤动,依稀看到那位即将离去的长者,他努力伸起手想要拉住对方,可却连隔在两者之间的推车也越不过,在头脑内轰鸣的风暴的摧残下,他连这推车也移不开,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转身背他而去。 “...别...去...” 孙医生飞快向外头跑去,在即将跨出楼道门槛前他回望去: 一团庞然肉物覆盖着阶梯,纠缠而出巨型肢体攀附于扶手,颗屠夫横肉脑袋不知何时由肉躯中心冒出,在锁定住底下与它只隔半幅阶梯的孙医生瞬间,咆哮着朝其墩冲而下。 在那怪物的追逐下,孙医生狼狈地跑出了厅堂,躲过了朝他抓来的巨型肉触,他没有路可选,一头扎出闸帘门。 “滚开!” 他一头撞在那还没得及反应的老态丧尸身上,仅稍加使力便将其推翻在地。 “这么弱茬?!” 从没正面对抗过丧尸的孙医生顿时振奋,维持着这个势头,冲到街道外他就有机会活下去,看着已经侧目的丧尸,瞄着其中两只之间的空档闷头冲去。 “噗!” 已经察觉猎物的俩壮硕丧尸根本不带犹豫的扑向孙医生,宛若橡皮泥磕在座铁壁山面一般,孱弱的一方惨叫着被拦撞在地。 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在感染成丧尸后,这些怪物的气力本就强于人类,再加上对不顾自身承受力,就是马力浅一些的汽车也能阻滞。 随着其余丧尸反应朝其扑来,俩壮硕丧尸便已唾液横飞间大口咬在了孙医生的肩头与身侧,奈何孙医生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压制。 一大块血肉连带衣物在那丧尸的撕咬下被生拽出,不带咀嚼就吞咽下肚。 在其想要再次向啃第二口之际,那屠夫肉躯已至,巨肢横扫下将一干抢食者击飞。 怒吼着斥退其余丧尸后,屠夫肉躯继续出现排异反应,肉躯上不断分泌出刺鼻气味的液体,像腹泻亦或是呕吐一般向外倾喷着。 不多会,满地被它吐得皆是带着肉块和粘液的恶物,肉躯上那颗满脸横肉的脑袋也是恢复了清醒,它再转头去寻找那猎物,却见孙医生在竭力向外头爬行。 “...远一点...再跑远一点...” 手掌在地上按下一个又一个血印,他踉跄爬起想继续向外跑,被追上的屠夫丧尸以巨肢按在地上,重压之下羸弱的猎物身上发出清脆的龟裂声,孙医生含着血水发出惨叫。 这巨头怪物似乎也发觉自己力气大了,肉触分叉开,拦腰将奄奄一息的孙医生从地上拎起。 “唉?!什么脏东西?不是好肉!!” 看着耸搭着脑袋的肉食并非那位能力者,屠夫丧尸有些生气,将之狠狠砸在地上。 “呃...呃呃...” 本就奄奄一息的孙医生发出疼痛的呻吟,仰躺在地,脑袋磕在地上已是一片模糊。 弥留之际,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般回顾。 他本是山区的穷孩子,得到了社会的资助,走出大山读书,而后成为医生,兢兢业业,回报社会,他行医一辈子,虽不能说医术高超,但他从未愧对自己成为医生之初立下的誓言。 妻子去得早,自己没能从乳腺癌的病痛中将她拯救,女儿一直很让他放心,嫁到了外地,女婿一直劝他也过去,但他仍执拗那被副院长卡了两次的主任职称,离退休还有三年,半年前他答应了孩子们,退休后就过去帮他们带他的外孙。 医院是这场灾难爆发的源头之一,无数重症患者被送到医院,医生们束手无措,眼睁睁看着他们咽气,死亡的瞬间便化作丧尸袭击活人,处置室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到处都是丧尸吃人。 按理说没人能在这种环境活下去,如若不是幸运的遇到那位凌医生,那天他和两位护士就已经身死成为行尸走肉。 看过无数人身死,他也亲身经历过险境,他已然对一切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下心理建树。 “喀喀喀喀....” 接续不断的响动在这时传来,屠夫丧尸等一干丧尸齐齐回望。 地上的孙医生倒仰着脑袋,双眼瞪得铮明,他看着医院偏楼大门边上那只突然搭在门栏上的手,心情不断起伏。 小伙浑身发着颤,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下指尖敲击着门框上的金属发出响动,他趴在地上,以手肘驻行双腿跪蹬,被血凝粘结下耷的黑发间,一双眼眸透露着一股狠起来自己都怕的劲,锐利的盯着底下的一众,他竟强撑着自己才休克的身体爬了出来! 好肉没跑,屠夫丧尸发出磕磕的笑声,大步朝着标签好的肉食走去。 “你...出来干嘛啊!!!” 孙医生口齿间含着血水,愤怒地想翻起身来叱骂这个蠢货,身体牵动起的伤痛不及内心对猪队员的愤恨难受。 这憨批想做什么!身体都没从休克症状中缓和过来,走路都做不到,就是爬也要出来送死吗! 屠夫丧尸拖着巨大的肉躯快速上前,巨肢一把抓起无力反抗的陆麟,确认了其“是块好肉”的身份。 屠夫丧尸兴奋至极,已经迫不及待将其吞食,肉躯腹部撕裂开一道口子,逐渐形成一张巨口,将高举的陆麟缓缓朝口中塞去。 “等..一下...” 屠夫丧尸那脑袋疑惑着歪而探去,好奇这一向沉默的肉食竟在此刻愿意开口说话。 陆麟艰难的扶着捻得自己快窒息的巨肢,努力开口说道; “你...只吃我一个够吗?” “嗯?” 屠夫丧尸那灵光的脑袋听出了陆麟的言外之意,手劲略微松了松。 “我知道哪有其他好肉,我可以带你去。” “你,当我傻吗?” 屠夫丧尸一脸鄙夷,挠着巨大肉躯的后腰,不在乎陆麟的话,手上活计不停,陆麟的半个脑袋都被那张巨口笼罩。 远处地上的孙医生听到两者的对话嘴角抽搐,丧尸具有智力就算了还颇为聪慧,根本骗不了。 “等等!” 这怪物口腔内极为可怕,左右两侧大鄂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触,感受到活物的靠近兴奋地朝着陆麟张伸,陆麟浑身恶寒,赶紧补话: “你担心我骗你...那...让我告诉你...他们在哪就好!你吃完我后自己去找他们便是...” “我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他们跟我一起被吃掉,这样...我也不孤单...” 屠夫丧尸略微思索,巨肢将陆麟摆正与身前,它脸庞上横肉时不时抽搐一下,不太耐烦地说道: “算球,我家还有...几口子来着?不管了,有几个算几个,你快些说,我饿了。” “有个在医院...就在后边那栋楼里边,人在一楼急诊室,是我的同伴,我们一起回来的,他手上了,没有反抗能力,你过去就能吃。” “还有呢?” “在我身后的另一栋楼...人在三楼...” “还...还有呢?” “隔这里两条街...” 陆麟说得很认真,而听这话的孙医生却是一脸诧异,这家伙逐渐胡编乱造起来,而那怪物,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脑袋好像越发的不再灵光。 随着陆麟把第十三个同伴位置说出来,怪物那庞大肉躯支撑的肉肢竟颤巍起来。 屠夫丧尸只感到一阵眩目,它摇晃着脑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那些药品的毒已经排出体外。 看着面前时不时化分数道影子的陆麟,它并没有松手,但身上的抽搐和奇怪动作越发多起来。 “咦,你看,那,我同伴!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陆麟突然叫道。 顺着陆麟的示意方向,屠夫丧尸侧过身,看到一只迷茫的丧尸。 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屠夫丧尸竟毫不犹豫冲去,一把将毫无反抗的同类抓起。 “还有,那,快看!那!”陆麟口上的引导不停,这怪物在陆麟的指挥下奔向一只只丧尸,肉触肢体形成数个分叉,一次性将三四名丧尸同时抓起。 “还有!快!别让他跑了!” 屠夫丧尸就像昏了头一般,一只只的擒抓着自己的同类,渐渐地,即便陆麟不再话语引导也还在一只只的捉着身边的肉食。 当它一连抓起了近十只丧尸,巨大的肉触像棵大树一般在马路上延展开了一大片,这会的肉触似乎也无法再进行分支。 贪心的屠夫丧尸仍不肯放下任何一只“肉食”,开始三三俩俩的将一干“肉食”擒抱在同一分叉之间,这也就使得“肉触指”间产生了空隙,导致时不时有肉食掉地再被其拾起。 也就这时,陆麟此间的肉触也是一松,他落到了地上,赶紧向着他身侧一阵滚爬,躲开了屠夫丧尸抓来的肉触,隐入其身侧的视野盲区,悄然爬近孙医生,拖着他一起小心翼翼的爬进路旁的绿化带。 看着那怪物仍不知疲倦地抓擒的丧尸越走越远,孙医生对着时不时扶头呲牙的陆麟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了?” “还记得...我最开始用的体温计击杀过那些丧尸吗...”陆麟忍着头痛解释道,“水银还留在这些怪物体内。” “水银?!那些丧尸尸体被这怪物吸收了,水银也就进到了它的身体里,你控制了它体内的水银?!”孙医生惊喜不已。 “这怪物身体机能太强,具有强烈的排异机制...大部分给它吐了出来,我只控制了少量,藏在它肠结构末端,在适当时候,再引入它的血液循环之中。”陆麟眼中透着寒光。 听完他的话,孙医生完全明白了。 陆麟的休克并未完全缓和,超能力和身体行动上受限极大,既不能正面战斗,也无法强行操控水银破体袭杀怪物,从他醒来起便在悄然控制水银,在适当时机进入血液系统,借用其血液流动,进入其大脑,最终造成神经系统上的损伤,使其意识混乱。 这就是陆麟的策略! “我不一定死得了这怪物,让它疯掉是最稳妥的。” 当水银进入其大脑后陆麟其实是可以直接破坏掉这怪物的脆弱脑体,但一想这怪物脑袋被打烂都能活,于是刻意减轻了伤害,所幸,目的是达到了。 听完他的叙述,孙医生苦笑。 “我是不是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陆麟摇头道: “我身体状况并不好,能力受限,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还得小心不要被这怪物察觉出异样,是你争取到了充足的时间。” 屠夫丧尸已然走远,周围也没有其他危险,陆麟总算是松了口气,强撑身体的不适,搭着孙医生站起来。 “你伤得太重,我背你回去...” 人还没搭上肩头,孙医生突然捂口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很厉害,陆麟赶紧放下他查看,只见孙医生敞开手一看,污秽黑血顺着手缝滴落在地上。 他想把手擦干净,却发现自己没穿白大褂,只得悻悻用手背擦了擦口鼻,扬起沾染黑渍的脸庞,对着已然呆愣的年轻人笑道: “我就不回去了吧。” “丧尸出现后,我和医院的另一位医生一直在对这未知名的病症做着研究,它们的口腔内具有超规模的感染病毒,外伤的传播率...呵,我们还没见过免疫体。” 陆麟沉着脸一言不发,上前强行抓起孙医生的手将之扛在肩上,硬是要带他回去,两个伤残人士步履维艰地往回走,孙医生很是耐心,边走边说道: “之前都没有感染后的亲身体验,后面我说的话你记着,回去帮我转告给凌医生。” “被咬过了大概...十分钟,体感很是飘忽,伤口已经麻木,视力...很奇怪?明明还是夜晚,我感觉亮了好多。” “身体已经排异,这意味着免疫系统彻底失效...已经接近了么,看来我的感染创面太大,导致速度更快了...你注意看着我些,当我停止说话时你要把我的脑袋打烂...” 他突然也觉得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好,赶紧补充道: “嗯,也不用这么过分,至少...脸给我留全一些,你的话应该可以办到吧?普通情况下,大脑损伤到20%就不会尸变了...” 絮絮叨叨地踏上人行道,孙医生却先感受到陆麟的状态不对了,侧头一看,即便面对可怕的肉躯怪物都不曾变颜的小伙子,此时竟满脸泪花。 “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出来...” “二脑壳!” 孙医生突然严词厉色起来。 “赶不及就是赶不及,能驱走这种怪物就是最好的结果,哪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圆满!” “一大老爷们,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难看!” “别跟我倔驴,行了...我...走不动了,就这里吧...再陪我唠唠...” 见陆麟不再说话,孙医生感觉呼吸越发不顺,一步也不肯再走,压着陆麟就这么坐在了偏楼外的一截台阶上。 “从感染那刻起,病毒就会不断侵入大脑细胞...你要警惕,并非当我丧失生命体征才会成为丧尸...” “不一定要出现死亡特征后才会尸变,脑活动出现任何停滞...都可能是被病毒取缔...你要注意,我说话的每刻间隙...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要是动的了手现在就结果我最好...” 看着红眼含泪的陆麟,即便感受到己身状态已经到达极点,孙医生还是笑了出来。 这曾经是他和老宴所担心的问题,灾难以来他们见识了太多“不当人行”,对于陆麟这样掌握武器与力量的人,杀人都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即便屠杀的是敌对一方的士兵,也会担心其心性之恶。 此刻他肯定,这位年轻人并非人性溟灭,即便获得这份超凡的力量,他还保留作为一个人基本的东西,并且比起大部分的人更有担当。 他猛然抓住了陆麟的肩膀,竭尽全力严词厉色地说道: “记着...小伙,无论发生了什么,保持自己初心,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万一,我走了歧途该怎么办?”陆麟向这位长者提出内心一直以来的质疑。 “我不是老师,医生只能知道你有没有病,你很健康!其他的我不管,你不是小孩,要自己想!” 陆麟沉默片刻,郑重回答道: “我知道了。” 得到陆麟的回答后,孙医生似乎耗光了全部力气,他无力的瘫在台阶上,意识变得迷离,他知道是时候了,他从口袋掏出碎裂的注射器,这是给陆麟注射药剂后留下的,将之递给对方。 “…别让我…祸了别人…” 老者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天空,许久,躺在他身侧的陆麟意识到了什么,挣扎起身按抚孙医生还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腕,却再也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 陆麟怔怔的看着躺身侧,张目对空的长者。 前一秒还在和他说话,下一刻人便已不在,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此事,心口的悸动让他泪水止不住的下流,无力,愤恨,自责...他紧握双拳,指尖扣进掌心肉故意让自己感受疼痛,直到孙医生的身体出现异常: 脸部肌肉抽搐,手臂肌肉发紧,两只眼珠子一上一下的来回蠕动,脉搏如鼓点一般再次蓬勃...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他托起孙医生递来的针筒,剥离出其中的金属针管,捏着对准死者的的太阳穴,用尽全力催动力量,将针管送进了去,瞬间,长者的身体突然痉挛一般挺直,而后颓了下去,以此彻底浇灭其化为丧尸的可能。 缓缓扶平死者的眼皮,陆麟双眼一阵模糊,并非是伤感,身体的疲惫让他已感受不到休克后肌肉痉挛的疼痛,再次催动能力抽走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脑中的钝感即将掩盖他的意识。 他突然察觉个事,要这么睡在大马路上,很有可能就给随便冒出的丧尸捡了吃。 他费力的拽着孙医生的遗体向偏楼内爬,台阶过去不过三四米却似天堑般难渡。 最终,他还是没能坚持住,倒在了门前。 街道再度恢复到先前被医院幸存者清理过般的空旷,先前出现的那些丧尸似乎本就不属于这里。 来到偏楼隔离时便已是深夜,而现在,天际已然拂晓。 ------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林雨惠等人赶到偏楼,在楼上发现了打斗的狼藉现场,随后,安排了人员对整栋偏楼进行搜寻。 两位幸存者端着枪小心翼翼的顺着偏楼的这侧楼道搜寻而来。 “小心一些,这边还不知道是啥样...等等!门是怎么开的?!” 缩着脑袋,挺着枪小心的向外探去,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十分明媚,空荡的街道,早晨清新空气从外边吹拂进到室内,其间的舒畅感并没有让目睹过楼上惨状的他俩放松警惕,当看到门口倒伏的两具身影,两人顿时炸毛。 “别过去!那伤!他们是被咬死地!” “叫人!叫人!” 在他们的高声呼喊下,其他搜寻的幸存者相继赶到。 不多时,偏楼这侧的一楼大厅中已经聚了好些人在此戒备,没一个敢踏出门外查看,直到两位姑娘风一般从楼道中冲出,挤开碍事的围观者,来到门口倒伏在地的两人近前。 一眼就认出了地上之人身份,林雨惠没有顾及陆麟身上的污秽,赶忙先将趴在那的他翻转身来,检查其情况。 “还活着。” 还没等她松口气,抬头间却见到旁边查看另一人情况的祁欣雨黯然对她摇头。 她小口微张,神情怔然,只是隔了一晚,躺在那的和蔼老者便再也醒不过来。 楚旭和莫涵静等人接连赶到,见熟悉无比的孙医生已成冰凉的尸首,心理建设脆弱的莫涵静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会尸变,已经彻底断了生机。” 由于孙医生身上有着显眼咬伤,祁欣雨做着检查,在其侧额处探到了那针眼,知道是陆麟做了手段。 “把...把他们...先带回去...” 林雨惠有些说不出话,几人合力把俩担起准备带回。 “不能带回医院。” 宋道周再一次姗姗来迟,二话不说就拦住两人,在众人恶寒的眼神下,他才颇为头硬的说道: “尸体必须火化,没死的也要隔...” 他的话还没说完,平日总嘻嘻哈哈的楚旭一改往日的嬉戏,挺身拱在宋道周身前,双手掐住了他衣领,几十公斤的大老爷们竟被他提得踮起了脚,语气颇为慑人地说道: “隔你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