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旺德福公司，七楼统筹部办公室。　　 “阴阳差错？”　　 白天双手撑在檀香木书桌上，他面前的桌面上，八个木陀螺一个叠一个，叠成一个宝塔的形状，以相同的速度自转。　　 “你在中心城遇上那个翼装哥雷姆，不就是阴阳差错的人么？”　　 他对林宝说。　　 翼装哥雷姆，是休曼这种量产型人造人的统称。　　 “白总原来你知道啊。”　　 林宝说，心想白天果然还是了解情况的，只不过当时在中心城时没有主动过问。　　 但他了解的有多少？休曼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也知道么？　　 林宝有些忐忑地看着白天，发现白天也正看着他。　　 “统筹部嘛，当然是什么都会知道一些的。”白天的话模棱两可：　　 “本来按规矩，你在上次的页面任务中，消灭了一名阴阳差错的成员，公司是应该给你额外的表彰的，但我想你也不太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任务总结报告里，我把这事一笔带过了。”　　 林宝：“不必要的麻烦是指？”　　 白天：“原本负责追捕阴阳差错的元载牺牲了。”　　 “哦。没错，我当时在场。”林宝不动声色地接话。　　 白天：“嗯。情报部和惩戒部最近应该都会找你问话。”　　 林宝：“我该怎么说呢？”　　 白天：“照实说呗，你看见了什么就说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公司不会对员工全天候监控，只是在某些关键的节点或重要事件上，会有特定的关切。”　　 林宝明白了，但他觉得白天这话里话外，似乎有给林宝吃定心丸的意思？　　 果然，他还是知道一些事的！　　 也可能是怀疑，不过似乎有意主动帮林宝隐瞒。　　 林宝想了想，决定再深入试探一下。　　 “那个阴阳差错的人和我说了一些事。”林宝对白天说：“我想听听公司的说法。”　　 “向你抛橄榄枝了？“白天反问。　　 林宝：“嗯。”　　 “这才对嘛。”白天显然一点不觉得意外：“要是他们没找你，那我反而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他告诉林宝，统筹部全体三人，都曾经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收到过阴阳差错的跳槽邀请。　　 白天：“人才嘛，谁都喜欢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肯定地答复你，的确曾有两个页面融合后毁灭的情况发生，　　 但那并不是公司造成的，我们试着阻止过，但失败了。”　　 林宝：“那么……公司的统一理论，有实证可以证明是正确的么？”　　 白天：“目前仅限于理论。研发部正在尝试进行小范围的可控测试。”　　 林宝：“也就是说，公司和阴阳差错，谁都说服不了谁。”　　 “是这样的。”白天将陀螺们停下，在桌面上一个个排好：“大家立场不同。”　　 林宝想了想，问：“那么白总，你当时是怎么选的呢？”　　 白天是聪明人，不会因为没有实证的理论就选边站。　　 既然双方都有道理，那么肯定有某些原因，推动白天做出抉择。　　 “亲眼所见。”白天对林宝说：　　 “你问我为什么选公司，我只能告诉你，多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林宝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呢。”　　 白天：“我凭什么劝你？我说的话就一定对么？我看到的就一定真实么？　　 往后你还会有很多机会和阴阳差错的人打交道，你自己可以看看他们的做事方法，以及给每个页面带来的影响。　　 等你看够了，或许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也可能，会和我做出相反的选择。”　　 “如果我跟你的选择不一样呢？”林宝好奇。　　 白天将一枚陀螺缩小成黄豆大小，轻轻弹向林宝。　　 林宝敏捷接住。　　 “那就各凭本事呗，小林宝。”白天无所谓地笑着说：　　 “总之呢，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只是遵循各自的立场在做事罢了。　　 就好比拾荒人内部，对于其他页面的原住民的态度也不尽相同的。　　 比如你见过的元载，你见识过了，他完全不把其他页面的人当人，这并不是个例，而是一大部分拾荒人共有的心态。　　 如果只是站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立场，这种态度其实也并不算错。弱肉强食嘛。　　 而与公司对立的阴阳差错，如果用人道主义的眼光来看，他们中的大多数，反倒是比这些拾荒人显得更有人情味一点。　　 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去看看，多看、多想，多少能找到一些答案。”　　 林宝点了点头，觉得白天这人不错，不过有一点他觉得白天说的并不准确。　　 “好和坏，总是会有一些普遍的定义的。”　　 林宝说。　　 白天打了个响指，然后朝林宝竖起了大拇指。　　 “我还有一个问题。”林宝又问：　　 “在这个0号界面，也有阴阳差错的成员么？”　　 白天：“现界，也就是你口中的0号界面，是公司影响力最广泛的界面。　　 因此作为与公司处于完全对立面的阴阳差错，在这个页面需要面对的，是几乎密不透风的封锁和管控。”　　 任何源自其他页面的入侵，都会被研发部和情报部瞬间捕捉，就算是通过远程通讯的手段，传递的信息也会被公司的技术截获。　　 可以说，0号界面是阴阳差错绝对的禁地。”　　 林宝听完，问：“所以还是有可能的，对么？”　　 白天的言辞里虽然充满了绝对，但整段话的结论，其实在向林宝透露：　　 概率很小，但并不是零。　　 白天向林宝投去一个默认的眼神。　　 林宝内心惊了一下，从白天的言行中捕捉到这样的信息：　　 他也在怀疑！他在怀疑，现界或许也有阴阳差错的人潜伏着！　　 而且，连白天还不能明说，只能通过言外之意的方式，向林宝传达暗示。　　 说明白天对这件事有着很深的顾虑。　　 或许他发现了某些线索，但这些线索涉及到的势力，连白天这个统筹部总监，都不敢随意表露态度。　　 林宝想起上一次在信息部，通过二十四节气调查谁要害他时，收到的反馈是：　　 需要董事会以上的人员权限才能查阅。　　 这就与白天现在的态度对应上了。　　 或许这件事，与公司的最高层有关？……　　 “小林宝，路要一步一步走。”白天又对他说道：　　 “另外再提醒你一点，公司是公司，员工是员工。员工的态度，并不一定是公司的态度。”　　 林宝点了一下头，白天是在提醒他，在拥有足够的实力前，有些危险，还是先不要去碰比较好。　　 正巧，这也是林宝今天来找白天的第二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