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终于被人捏着鼻子从噩梦中拖拽出来。他忽地从床上坐起身,瞪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嚷道:“狮子!狮子呢!?” 陈霓和丁当响一边惊叫一边大笑着从他床边逃走,两人在屋门旁站定后,丁当响说道:“哥哥,是姥姥要我捏你鼻子的,她说只有这样你才能醒过来。” “哥哥,你是不是梦到了狮子?”陈霓说着扬起双手,做张牙舞爪状。 陈曦实在没心情搭理这两个调皮的小家伙,朝他们摆了摆手:“出去,把门关上,我马上就去吃饭。” 待陈霓和丁当响出去后,他走到穿衣镜前查看伤口。脖子左侧那道伤痕从动脉血管的外侧划过,那是黑豹给他留下的,颜色已经与肌肤的颜色相差无几,不注意观察很难被发现。如果黑豹的力度再大一些,血管很可能被割破,他不知道变形虫子是否能阻止血液喷涌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此而殒命。他抬起右臂,看到肌肉微微隆起的地方有一圈粉红色的不规痕迹,那是花豹将他变成的八爪鱼的一条触手撕扯得几近断裂之后留下的伤痕。正是这处伤口的疼痛让他变成的猫头鹰不得不迫降在草地上,导致他被狮子围猎。这些伤口有的已经没有任何感觉,有的只是痒痒的,处于最后的恢复阶段。但大腿上的那处伤口尚隐隐作痛,这是那只凶恶的母狮咬伤的,似乎伤及到了骨骼,让他走起路来好像是个跛子。 他对着镜子调试衣服,尽量将伤痕都掩盖住,以免奶奶看到后大惊小怪地刨根问底。而后他尽最大努力让自己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出了屋子。 吃饭的时候,他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他被狮子围殴时出现在他身边的虚无飘渺的高大身影。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恰好出现在了那里?他一个人,靠着什么方法赶跑了一群狮子?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吃过早饭,他回到卧室,打算把后面两天的作业赶写出来。但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便趴在摊开的作业本上,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舒伦教授站在眼前,当然,那是一组逼真的三d影像。 “陈曦,你在睡觉吗?哦,是趴在桌子上,你肯定是累坏了。我很担心你,但你看起来似乎没遇到什么危险。能展示一下你的战绩吗?”舒伦教授说罢,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陈曦站起身,先去将屋门反锁,而后走到屋子中央,倏然间变成黑豹,而后是花豹和秃鹫。 舒伦教授笑逐颜开:“祝贺你,陈曦!两只豹子不但非常强健,而且都非常漂亮。那只秃鹫虽然丑了些,但正像睚眦所说,食腐者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也会对你十分有益。能跟我讲讲吗,你是怎么提取到这些基因的?” “它们都被关在笼子里。” “这就怪了,它们被关在笼子里,你还负了伤?你的腿有些瘸,不是吗?” “本来只负了点轻伤,而且又因此误入狮子的领地,被它们围猎,差点丧命。” 舒伦教授张着嘴,半晌之后才说道:“被狮子围猎!那你…你是怎么逃脱的?!” “有个人救了我?” “哦,那是谁?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隐藏在一层薄幕里,我只看见了他的一只手。” 舒伦教授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哦,是这样,这可真是值得庆幸!从险境和挫折中获得的经验最珍贵,这次的经历,对你会有很大的帮助。” “您一定认识那个人,教授。或者,那就是您?” “不,那肯定不是我。至于那个人是谁,我想你不必深究,他既然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身份,一定有他的理由。” 陈曦知道舒伦教授知道那人是谁,舒伦教授也知道陈曦知道他知道那人是谁,因而当陈曦十分不满地对他撇了撇嘴之后,他只得讪讪而笑。 “陈曦,我想知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养伤。” 舒伦教授朝四下里看了看,将声音压得很低:“另外的那几个精灵…” “还没有消息,如果有的话,我自然会告诉您。” 舒伦教授显得既失望又焦急:“真的有这么难?”见陈曦没有说话,他似乎生出了一丝希望,脸上也堆起了笑容,“哦,你在骗我。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对所有人保密,你这样做是对的!” 陈曦继续保持沉默。 舒伦教授有些尴尬:“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养伤。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你要及时与我联系。” 陈曦点了点头:“好的,教授。” 舒伦教授消失后,陈曦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慵懒的感觉充斥了全身。他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不愿去想任何事情。手机响了,他猜测是李潇逸打来的。他闭着眼睛按下了接听健,果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小子干吗呢?我在群里发了那么多图片,你点个赞不行吗?” “无聊,小孩子才整天要人夸。” “嘿嘿!说得是啊,真无聊。旅游刚回来,我爸和我妈就一个劲儿地催我写作业,可我这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呢。哎,要不咱把校足球队的同学约过来,到森林公园踢一场如何?” “不行,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到现在还疼呢。” “切,你说这话谁信啊。这样吧,明天我去找你,如果你真的有幸负伤,那我就陪在你身边伺候你,如果你骗我,哼哼!” “我骗过你吗?” “你肯定骗过,只不过骗术高明,还没被我发现。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群里跟他们吵架。” 李潇逸挂了电话后,陈曦赶快打开了双螺旋群。果然,李潇逸、呼延美心和张筱把各自旅游过程中拍摄的照片都发了上来。正当大家纷纷点赞的时候,李潇逸放了一炮,说张筱的照片过度表现自己,把大自然的分量压缩到了最低限度,从照片上很难判断出是在哪里拍摄的。张筱立刻回敬李潇逸,说他拍摄的照片构图怪异,也不懂得运用光线,肆意丑化大自然赐予人间的美景。两个人唇枪舌剑的过程中,杨思邈支持了张筱,说李潇逸的照片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他最近正在自学数字编码课程,想发明一个照相构图数字提示器和反逆光程序,可以解决李潇逸拍照中的问题。张筱立刻对杨思邈伸出了大拇指,并赞扬他第一次站在了正确的一方。李潇逸立刻朝杨思邈扔了块“砖头”,并斥责他是个“叛徒”。 群主呼延美心提醒道:各位同学,希望大家说话注意礼貌,不要恶语相向。评价人和事也要客观公正,更不要拉帮结派,千万不能让我们这个团体出现内耗。” 李潇逸倒是痛快,立刻说道:呼延组长,我错了,我给张筱同学道歉。张筱同学,您才是大自然的第一杰作,是天之骄女,无论如何表现都不能将您的全部魅力展示出来,汉语大词典中所有美好的词汇加在您身上,仍不足以形容您的魅力之一二。” 对李潇逸别有用心的肉麻吹捧,张筱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这样的评价还是非常客观的,李潇逸同学也是很会说话的嘛! 李潇逸翻了个白眼,而后发上来一条信息:哼!双螺旋小组作为一个科学兴趣小组,它的成员是不是都应该有一双善于发现问题的眼睛。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五个盲人,比盲人摸象中的盲人强不了多少。什么构图啊,光线啦,难道我连这些都不懂?我拍了很多构图严谨,光线很好的照片,为什么不发,而偏要发这些,你们看清楚了再说话好不好?科学素养,素养! 群里安静下来。陈曦赶快翻看李潇逸发上来的照片,在其中仔细搜寻不寻常之处,终于在其中一张逆光而且明显是移动拍摄的昏暗且模糊的照片中发现了一只半大的老虎。那老虎正在朝拍摄者扑过来,老虎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只半大的棕熊。 杨思邈:哇!潇逸,那只老虎和棕熊是在追你吗? 呼延美心:老虎和棕熊后面好像有一群人和几只小狍子。 陈曦又认真看了看照片,果然看到在老虎和棕熊后面的不远处,有一群人的身影,他们也惊讶地看着拍摄者。在一张比较清晰的照片中,有一队化了妆的小学生,排着队朝一处密林走去。走在前面的那个领队正是狻猊,而那些孩子的脸上,都描绘着类似于京剧脸谱的图案。 杨思邈:这些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筱: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他们。 李潇逸:啊!张班长,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哈哈,咱俩终于有个共同点了。 张筱:“切!跟你有共同点毫无荣幸之感。” 呼延美心:我好像也是在梦里见过他们,那些梦就像是真的一样。陈曦,你觉得跟这几个人见过面吗? 陈曦感到很为难,说自己见过,那就要说出实情,但即便将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这些可爱的同学们,大家也不一定相信。说自己没见过,等于骗大家。于是他回复道:应该见过吧,但我和大家一样,好像也是在梦中见到的。 一直没说话的吴瑕发上一条信息:难道我们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群里又是一阵沉默,双螺旋们似乎都在思索六个人进入过同一梦境的可能性。片刻之后,李潇逸发上来一条信息:各位同学,这几天如果大家没有别的安排,建议组织一次集体活动,讨论我拍摄的那几张照片中的诸多不解之谜。 杨思邈:对不起,我参加不了。我爸让我跟我姑姑去成都旅游,可能要去好几个地方,黄龙、九寨沟、乐山大佛、都江堰、青城山、峨眉山、熊猫基地……,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才能回来。 李潇逸立刻又扔了一块板砖上来。 这次张筱替杨思邈打抱不平:弘扬人文精神,反对网络暴力 李潇逸:这也算暴力?那块砖又砸不着他杨思邈。 呼延美心:但会使他产生心理阴影,影响同学之间的情谊。 李潇逸:杨思邈同学,让我看看你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杨思邈发上来一个图片:一只藏獒摔倒在地,口中吐着鲜血。 李潇逸发上来一个故作惊悚的图片后,又发上来一组文字:集体活动定在一周之后如何?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之后群里便安静下来。陈曦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又被陈霓和丁当响喊醒。他感到精气神儿焕然一新,伤口的痛感也消失了。下午和晚上,他几乎一刻都不敢耽搁,竟然一口气写完了两天的作业。临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看到李潇逸给他发来一条语音:我爸回家后又发了火,吹胡子瞪眼地对我喊叫,房子都快被他掀翻了。我明天得努力把作业补写完,最快后天下午去找你。 天气闷热,陈曦感到身上黏糊糊的。他沿着街道北侧的门市向东寻觅过去,很快便看到了“长臂猿攀岩俱乐部”的招牌。他推门走进去,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满脸笑意地打招呼:“您好,先生!” 被人称做先生,陈曦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您别这样称呼我,我就一中学生。” 那姑娘笑了笑:“是要活动下身体吗?攀岩馆正在搞优惠活动…” “不,我找丁然,他是我姑父。” “是陈曦吧?”话音未落,丁然已经从柜台后面的一扇门内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姑父!我正好路过,顺便来您这儿看看。” “想到崖壁上去试试吗?” “我不行啊,姑父,我没练过,您才是攀岩高手呢。” “唉,自从我的锁骨在天门山受了伤,到现在还不太敢吃劲,”丁然说着,忽然若有所思,但似乎又有些迷惘,看向陈曦的目光也有些怪异,“你说你没练过,可是我记得在天门山…哦,一到这儿我就想不起来了,真是怪事,但我依稀感觉到你也是个攀岩高手。” “没这回事,姑父,您的感觉肯定出了问题。”没等丁然再说什么,陈曦便指着墙上的几张大幅照片问道,“姑父,这照片是您拍的?” “是啊。还不错吧?” “太棒了。您是在哪里拍到的?” “房山世外桃源,那是金雕喜欢的地方,崖壁上有好几处金雕的巢穴。” 陈曦盯着几张照片,眼睛眨也不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中,一只金雕昂立于一颗大树的树冠上,傲视着身下的森林和大地。另一张照片中,一只金雕展开巨大的翅膀,翱翔于蓝天之下,口中叼着一只雪白的肥羊,彰显着空中王者的霸气。 这时,丁然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过电话后说道:“陈曦,我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办公室等我,或者去崖壁上练练手,保证你会爱上这项运动。” “好的,姑父。”陈曦被那照片迷住了,连头都没回。” 片刻之后,陈曦忽然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和那位胖姑娘打了个招呼,来到了丁然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小,他在里面寻觅了一番,没有发现感兴趣的东西,便又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屋子里黑乎乎的,他变成了巨型英短,周围的景物在他眼眸中瞬间清晰起来。这显然是个库房,靠三面墙壁摆放的货架上,攀岩用的安全绳索等物品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还有照相用的三脚架、汽车轮胎的防滑链等物品整齐地码放在上面。他的目光被靠着另一面墙壁的东西吸引过去,那是一个宽大的玻璃暖房,静卧在它旁边的是一个猫厕所。他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绿珠!碧喜!” 他跑过去,先是伸出猫爪打开了暖房的门,但里面哪有碧喜的踪影。那棵供碧喜攀爬的小树静静地矗立在暖房中央,以沉默述说着它的孤寂。他将猫头伸进去嗅了嗅,碧喜留下来的气味似有若无,显然,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这间别墅里生活了。陈曦的心在往下沉。他又伸出猫爪推开猫侧所的门挡,猫砂残存的淡淡香味中夹杂着猫尿淡淡的臊气,显然,绿珠也很长时间没有用过这个厕所了。他又凭借着猫咪敏锐的多维感觉,探寻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但他发现,这里除了他自己和一些小飞虫、小爬虫,没有任何其它活物。他感到自己的心坠入了冰窟里,拔凉拔凉的。绿珠和碧喜,它们不会是被姑姑送到了实验室,当作研究变形的活体材料,被一次次抽血,甚至被解剖了吧?但他转念一想,姑姑并不是疯狂的科学家,应该不会那么做。但它们会去哪里呢?他的心中骤然一紧,不会是因为某种原因,它们都已经“陨落”了吧?! 他恢复本体,走出这间昏暗的屋子。他感到忧心忡忡,身上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要等着姑父回来,将这件事情问个清清楚楚。 丁然很像是做成了一桩买卖,看上去兴高采烈的。但此时的陈曦却无法与姑父共情,劈头便问道:“姑父,绿珠和碧喜在哪里?” 丁然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似乎努力要想起什么。片刻后,他放弃了企图攻入记忆深处那块被屏蔽区域的努力,说道:“噢,你说那两个小东西,逃跑了。” “逃跑了?”陈曦有些错愕。 “是啊,逃跑了。平时,绿珠和碧喜由于…嗯…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被关在库房里,馆内无人的时候,我才会将它们放出来,让它们去攀岩区玩耍。那里的场地足够大,每当这时,它们便会感到非常快乐。过去碧喜的身体很孱弱,但现在却十分强壮,而且长大了不少。去年夏天它们就逃出去一次,但到十月中旬天气凉下来后,它们便自己跑了回来。大概是见识过了外面的广阔天地,心变野了,今年春天天一暖和,它们就又跑出去了。前段时间,是为了一个什么原因来着…你看看我,硬是想不起来了,反正就在前不久,我和你姑姑,还有你爸和你妈,曾经到森林公园里去找过它们。但森林公园那么大,要找到它们就跟大海里捞针差不多,我们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找到。” “等到十月份天气凉下来还有很长时间呢,它们在外面可能遇到各种危险,不会就此…就此殒命吧?” “那也没办法,我们只能等待。这两个小东西,贼的很,那库房门平时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跑出去的。” 从姑父丁然的攀岩馆出来后,陈曦径直向西,去了相距不远的奥运森林公园。那里的确是绿珠和碧喜逃走之后最有可能去往的地方。 进入公园后,他望着阔大深远的园区,竟然产生了一种可笑的想法,他希望这公园能变得小一些,他便可以更快地找到绿珠和碧喜。天色尚早,公园内游人很多。他沿着小路行走,将目光投向草木的摇曳处、大树的枝杈上、沟渠蜿蜒的暗影中,以及奔走和飞翔的生命体上,希冀着那两个小家伙的身影映入眼帘。寻觅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他的手机响了,是奶奶催他回家吃饭。他确实饿了,走不动了,只好放弃。但绿珠和碧喜不是雕塑,不会老老实实地呆在一个地方等着他去寻找。一旦放弃,还要从头来过。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陈曦接到了李潇逸的电话:“哎,我作业写完了,终于能向我老爸交差了。你是在茉莉园小区吧,我马上去找你。” “你不要过来,咱们在奥森北门碰面。至少带两瓶水,今天我准备把北园和南园都走遍,估计时间会很长。” 其实,陈曦已经在去往奥森的路上了,由于他不知道李潇逸能否出来,便独自行动了。想到那些小慧宇星人,想到那些被他们捕捉到的可怜的小动物们,他便觉得有人鞭策一般,不敢耽搁时间。 李潇逸对此虽然不解,但对能去公园痛痛快快玩上一个下午却十分开心:“天儿这么热,你小子想干吗?是要收集汗水吗?你不是要研究生命与汗水的关系吧。这个课题可以作为双螺旋小组的下一个研究项目,哈哈!” 二人进入公园后,李潇逸对陈曦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感到奇怪。他大路不走尽走小路,到后来连小路也不走了,专门朝没有游人的犄角旮旯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贼眉鼠眼地朝四下里乱看。自己跟他谈什么,他也都心不在焉,就连谈到他拍摄的照片中那只扑向他的半大东北虎,以及那一队画着脸谱的似曾相识的孩子,他也明显是在应付自己:“嗯,大概是吧。”“我同意你的判断。”“很有可能。” 李潇逸感到陈曦越来越不对劲儿,便问道:“你小子,后面又没有强盗追你,你为什么老往这僻静没人的地方钻啊?你看看,”他指着自己小腿上的几道划痕,“我都挂彩了!” 陈曦的回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其他那些线路咱俩都走了无数遍,还有什么意思。咱们就得往没去过的地方走,这才叫探索。” “别瞎忽悠,你小子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李潇逸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忽然他眼睛一亮,手指前方,“快看,一只猫。” 陈曦心中一阵惊喜,迅速朝他手指的方向转身:“在哪儿?!”当他看到那只猫的时候,一下子泄了气。那是一只橘猫,瞪着两只惊奇的大眼睛看了看他们俩,扭头钻进了树丛里。陈曦顺水推舟,说道:“我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是野猫对鸟的危害非常大,我就是想调查一下这园子里到底有多少只野猫。” “就这事儿,那你直说啊。下次双螺旋聚会,咱们就来这园子里调查野猫的数量,如何?” 陈曦想了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可以,就是不知道大家同不同意。” “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儿,他们肯定同意。” 两人一直在园区里转到下午六点多才往回返。他们各自喝进肚子的两瓶水,又都变成汗水流了出来。临分别的时候,李潇逸抹了抹粘糊糊的脖子和额头,说道:“陈曦,你记住,为了你那个所谓调查猫咪的有可能是糊弄我的理由,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流干了汗水。” 接下来的两天,陈曦在写完作业之后,都以锻炼身体的名义征得奶奶的许可之后去往奥运森林公园,继续去寻找绿珠和碧喜。但他依然一无所获。他在回家的路上寻思:要是这样找下去,说不定永远都碰不到绿珠和碧喜,但如果能在夜间变成猫头鹰飞到空中,二十分钟就能将整个园区巡视一遍。而且以猫头鹰敏锐的视觉和听觉,要发现它们两个,肯定容易得多。 晚上,他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舒伦教授。三d影像中,舒伦教授显得异常兴奋:“陈曦,你一定有了重大发现,否则你不会主动联系我!” “不,还没有,但我期待明天凌晨会有。” “你要采取行动?需要我们协助你吗?” “是的,我需要你们在明天凌晨的一点到四点,将怪兽们的飞船吸引到远离bj的地球背面。因为我要变成巨枭,目标有些大。” “好的,这没问题。他们的飞船与我们飞船之间一直保持着最小的安全距离,他们认为只要盯住了我们,就能控制一切。如果发现他们的飞船有异动,我会马上通知你。但我们就只帮你做这些吗?” “是的,就这些。” “我能问问是哪只……” 陈曦及时关闭了网络。 次日凌晨的夜幕里,一只猫头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在奥运森林公园上空飘行。他时而飞上高空,时而朝下急掠,急切地找寻着自己目标。他一点半钟就被闹铃叫醒,在顽强地摆脱了舒适的席梦思床后,他已经在公园的上空飞行了一个多小时。所有的区域都已经被侦查过了。他发现了十四只野鸭,二十多只黄鼠狼,三十几只松鼠,八十多只刺猬,二百多只老鼠,数不清的栖息在树顶的鸟儿和静静地在水中歇息的鱼儿……。当然,他也发现了猫咪,南园十只,北园十三只。每发现一只,他便急掠下去,落地之时已经变成黑豹,几个纵欲就抓住了它们,但都不是那只矫健雄奇的狸花猫绿珠。他开始对绿珠和碧喜逃进这个公园的判断产生了怀疑。终于,他的翅膀有些酸痛,便选择一处开阔地带降落下来。这里是仰山东南侧山脚的一个缓坡,修剪整齐的草地朝南侧的奥海蔓延下去,但被横亘在坡下的那条环山路分割成了南北两块,南侧的那块一直铺展到奥海边,几乎与密集的水草和高高的芦苇连接在一起。他走到一颗大树下,倚靠在树干上,一边歇息一边哀叹一边思考绿珠和碧喜此时此刻可能身在何处。它们也许根本就没来这里,而是在居民区里面讨生活。也许它们去了与这个公园仅仅一河之隔的东小口森林公园,那里的环境也很不错。也许它们白天隐藏在公园茂密的树丛里,夜里就去居民区里闲逛。毕竟它们已经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很困,刚一闭上眼就就睡着了。他在梦中见到了绿珠和碧喜,他和它们一起嬉戏打闹,玩累了便停下来歇息。碧喜坐在草地上,缓缓地扒着他的裤脚。而绿珠则磨蹭着他的肩头,还朝他娇声娇气地喵喵叫个不停。这时,似乎有个人在耳边呼唤他:醒醒,快醒醒!它们就在你身边!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不愿意醒来,他想在梦中和它们多玩上一会儿。忽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想起那个美好的梦境,他笑了笑,一股暖流在心中缓缓淌过。周围的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茂密的树林,绿油油的草地,微微荡漾的湖水,似乎都像他一样做着美梦,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醒来。但他忽然感到自己刚才不像是在做梦,而且心中的疑惑愈来愈浓重。他变成花豹,朝周围的空气中嗅了嗅,又嗅了嗅自己的肩头和后腿。这位由人类变形而来的大自然中的顶级猎手,终于发现了猎物的气息。原来梦中出现的绿珠和碧喜,刚才真的就在他身旁,绿珠磨蹭了他的肩头,碧喜拥抱了他的腿脚。他记得它们的气味,与它们刚刚留在他身上的气味完全相同。花豹站在坡上,锐利的目光朝四下里搜索。澳海边的水草和芦苇在摇曳,那不是它们在遭到风儿的拂弄后曼妙的轻舞,而是被某种力量推挤后不规则的晃动。他毫不犹豫地朝那地方扑了过去,就像是一只真正的豹子对猎物发起了攻击。草地和树木朝他身后掠去,眨眼间他便到了湖边,由于冲得太猛,他差点栽进湖水里。他冲刺和急“刹车”发出的声音惊动了目标。水草中,一只大狸花猫正叼住一条草鱼的尾巴朝岸上拖拽,听到声响后惊悚地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旁边的那只小怪物,藏獒的头和四肢,变色龙的身子和尾巴,也正叼着草鱼的胸鳍,帮着大狸花猫将它往岸上拖。它也感到了身后的异样,顷刻间恢复了变色龙的本体,两只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动着对准了花豹,而后便像触电般浑身变得赤红。两个小东西同时撒了嘴,大草鱼猛地摆了下尾巴,在四溅的水花中逃走了。 花豹心中默念着:“终于找到你们了!”他忘乎所以,竟然激动得撒着欢地在岸边跳跃起来。也许是确信它们不可能逃脱自己的抓捕,他得意忘形,竟然没有及时变回本体。 刹那间,狸花猫和变色龙同时跃入了水中。花豹怔了怔,忽然明白了,它们是被自己的样子吓坏了。他又想到,绿珠和碧喜应该都能部分地变成银桂儿,以鳃呼吸,不但能够抓鱼,还能长时间地隐藏在水中。花豹呼地朝前跃起,飞跃了十多米的距离,一头扎进了奥海里,水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溅起的水花有五六米之高。他不能眼睁睁地让它们逃掉,入水的刹那间变成了一条巨型草鱼,急速地朝前方游动,寻觅着两个小东西的身影。这草鱼的基因是他在沙河水库旁提取了鸬鹚的基因之后,试着变成鸬鹚进入水库中,捕捉到了一条草鱼和一条鲤鱼,并将它们送给那只受惊的鸬鹚时提取的。 可就在他身后,那两个小家伙很快便惊慌失措地从水草下面爬上岸。原来它们只是躲藏在了靠近岸边的芦苇和水草下面,根本就没有往奥海中间游。跑上草地之后,它们几乎同时变出了幽兰的翅膀,扑拉拉地飞到空中,急促地朝仰山上飞去,片刻之后便消失在山坡上密密匝匝的树林之内。 二十分钟后,一只浑身湿淋淋的鸬鹚从奥海中爬上岸。他发现天色将亮,附近的道路上已经有遛早的老人。他甩净身上的水珠,恢复了本体。他虽然懊恼无比,但必须得赶紧回到家里,不能让爷爷和奶奶发现自己在深夜里偷跑出来。他将变形调整到隐身模式,这段时间,他利用八爪鱼和变色龙的基因,结合碳基计算变形辅助系统,对这种变形术进行设计和练习,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他变成猫头鹰,展翅飞上高空,朝家的方向飞去。晨跑和遛早的人们若是看到他,宛如看到一个巨大飞行物的影子从空中划过。但这种变形术所产生的只是一种光学效果,无法骗过红外系统的侦测,若是他被现代武器系统锁定,则很难逃过它们的攻击。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心中一直哀叹不已。这次与绿珠和碧喜失之交臂,不知道何时能再遇到它们。它们对慧宇星人那样重要,他实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第二天下午,他又去了森林公园奥海边与绿珠和碧喜相遇的地方,他趁周围无人之时,变出猫头、豹头、藏獒头,但都没能嗅到它们的气味,更没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于是,他又来到缓坡上的那片草坪,钻进了草坪上方的树林,东张西望地沿着小路一直爬到仰山顶上,而后沿着东北侧的山脊,穿过密集的树丛下了山。在即将到达通往北园的生态廊桥上时,他接到了妈妈的视频电话,询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吃饭。他告诉妈妈自己正在公园里跑步,妈妈看到了熟悉的公园背景,当然信以为真。 回到家里之后,妈妈告诉他,明天他们要去舅舅家赴宴,为栗雅去美国留学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