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袭天蓝长裙款款而立,与江水长天共一色;是泼墨长发,沥沥细雨,于此顺流而下。 她抬眸,浅蓝色的瞳子与我的视线交错,因为将伞撑给了我,丝丝雨珠顺着她的睫毛滚落下就像哭过一样。 “小崽……” 我想叫她把伞收回去,可刚到嘴边的话却又戛然而止。 而今,继续再用“小崽子”称呼她,好像已经不太合适了。 这些年她变了很多,衣服不再破破烂烂,人也不复当初那般瘦弱,出落得一副美人的姿态。 不变的反倒是她的眼睛,蔚蓝色的清幽,如同当年像只猫一般注视着我。 “良爷,”她浅浅一笑“盯着船舱是在找我吗?” 我怔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盯着她看。 “良爷不说话,莫不是在学我以前装哑巴?” “你……还活着呀。”我没有接满穗的话,而是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挺好的。” 她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便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嘛。”满穗抬手遮掩住了满是笑意的嘴角“那良爷还活着,也是挺好的。” “外面凉,进船舱里面再说吧。” 言罢,她拉起我的衣袖,带着愣神的我走了进去。 我们在茶桌旁坐下,她先是点了株檀香,又给我倒了杯茶水,便撑着下巴两眼微眯盯着我。 两眼对视,相顾无言。 檀香缕缕升起,坐在对面的满穗也变得虚幻了起来,合着外面船夫的渔歌,船摇晃着前进着。 我想说些什么,却早已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尴尬地拿起茶水一饮而尽。 满穗起身又为了倒了一杯后,转头看向了船舱之外,却也是不着急说些什么。 不知名的情绪在我心中积蓄,让我诧异,越发无所适从。 江水在后退,我们却在前进。 船要开向哪里。 我不知道。 该如何面对她。 我也不知道。 许久许久,满穗打破了沉默。 “良爷。” “怎么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说与你听听。” “什么事?” “很奇怪,这些年来,别人问起我姓名,我都只说穗,唯独良爷,我说了全名,满穗。”她顿了顿“当时只觉得,总得让仇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 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良爷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喜欢满穗,还是穗。” “……” “……” 又是久久无言,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既然她问了,我总归是得给她一个答复的。 “满穗吧……”我重新喃喃道“我喜欢满穗。” “哦……” 她转头望向窗外轻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我也随着她望的方向同她一起。 无论朝代如何更替,江水依然如旧奔涌。 无论天下如何动荡,春夏秋冬照常而至。 无论无论…… 无论如何,我们还坐着这,看着同一片日落,也就足够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总归是要弄清楚的。 “如今,当初我们的约定我已经完成了,你是要来取我的性命吗?”我严肃地问道。 我自然是不怕死的,只是如今刚见到她,若就这样死了,还是心有不甘。 满穗低头思考了半晌“是,也不是。” “不懂。” 坐在对面的满穗没有看我,而是不紧不慢地从衣裳里摸出一把匕首,放在手中把玩。 虽然时隔多年,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当初那把匕首,兴许是被好生保养着,竟没见多少岁月的痕迹。 所以……这是,要杀我吗? 我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我看见满穗将匕首缓缓指向我的胸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个位置好像跟洛阳湖刺我的地方别无二样,只是两者出手的速度天差地别。 我没有问,也没有去躲,而是闭上了眼睛,任由着那把匕首慢慢地贴近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