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想做将军的厨子不是好农家乐老板
是夜,林岳吃到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顿晚餐。 说真的,这顿饭还挺让他惊讶的。 倒不是说有多豪华多丰盛。 而是食材丰富新鲜,菜品卖相极佳。 不输高端私房菜的那种。 “我刚进部队那会儿,其实压根不会做菜,撑死了也就是整个蛋炒饭不糊锅的水平。” 面对林岳惊讶的眼神,刚从后厨里转出来的雷振拍了拍手上的水渍,解释道。 他嘴上叼着根没点燃的利群,一边解着围腰,一边指着桌上那色香味俱全,光是瞅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的四菜一汤道: “不过我当时单位的炊事班长家里是开饭庄的,祖传的手艺,精通鲁菜和淮扬菜,正经有师承那种。” “当年上到中队长和指导员,下到全中队一百多个弟兄,半点不夸张地讲,全都指着这老班长那一口炒锅过日子了。” 说到这里,这个精壮汉子咧嘴一笑,似是对自己的那段青葱岁月颇感怀念。 “说来也巧,我是他老乡。” 他把解下的围裙挂到椅背上,挨着椅子坐下来,咬着滤嘴回忆道: “借着这层关系,我上赶着给他买了整整一个月的烟,嘿嘿,妈的,想想那会儿我一个月津贴才七百块,算上这样那样的补贴也不到一千,结果一分钱没剩全换成烟屁股了。” “不过他见我诚心,又确实想学东西,所以干脆就让我进炊事班打下手……” 讲到这里,雷振停下话头,瞥了眼林岳: “盯着我干嘛,先吃,别把菜放凉了。” 厨子都这么说了,小林先生自然也不再客气,伸出筷子就夹起一块金黄色地拔丝地瓜丢嘴里。 丝滑,软糯,甜度适中。 味道好得让人叫绝。 “好手艺。” 林某人慢慢咀嚼着,感觉自己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除了拔丝地瓜,桌上还有烩地三鲜、素炒豌豆片、葱丝拍黄瓜、以及一盆清炖莲藕汤。 虽说都是些家常素菜,还不见半点肉丝,但仰赖厨师的高超手艺,此刻都变成了这末日环境下极为珍贵的美味佳肴。 “没啥菜,别见怪。” 雷振最终还是没有点燃嘴里的烟,只是夹起黄瓜咬了一口。 “肉是早就吃完了,现在后面冷库里只剩些米面主粮。” 他说着,筷子点了点面前的拍黄瓜:“就这几盘,还是我刚去隔壁地里薅的。” 听到这话,林岳想起了自己白天刚来这边时见到的景象。 看来这乡镇还是比城里好,至少建筑物后面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生活在这里的幸存者们短时间内不会缺新鲜蔬菜吃了。 只是肉类就不行了。 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估计只有那些放在冰箱和冷库里的冷冻肉类还完好无损,搁外面的早烂的一干二净。 “那个,既然是接风宴,林连长,咱们还是走一个?” 这时,一直保持着安静坐在另一边的何德财忽然开了口,双手端起一杯白酒。 “别,这玩意儿辣的慌,我喝不来。” 林岳摆摆手果断拒绝:“有可乐吗?芬达也行。” “呃。” 雷振同何德财对视一眼。 好像还真没。 “没有就算了。”林岳倒也不是很在意:“待会儿还有事做,咱们以水代酒得了。” “好好好。” 何德财连忙放下酒杯,完全顺着小林先生的意思来。 经过这半天的接触,他也算是大概摸清楚了林岳的脾气。 这是个年轻人。 一个血气方刚,带着些理想主义,行事作风质朴刚健,甚至很多时候直爽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 很好说话,但也很有原则,寻常人难以拿捏。 即便手里掌握着一支随时可以屠光这个幸存者营地的精锐武装力量,也不愿为非作歹,更不会滥杀无辜。 这个年轻的大男孩非常克制,同时在十分审慎地使用手中掌握的权力和暴力。 这绝非是什么和平时代继承下来的官僚惯性,又或者是对不知道那是否还存在的上级领导的畏惧。 而是一种发自本心的认知。 林某人是真的关心民众,爱护弱小。 何德财在确定这一点后,暗地里其实松了很一大口气。 ——人们其实都更喜欢温和待人,更有人情味的领袖。 没人喜欢冷面暴君,无道独夫,除非这人是个精神受虐狂。 假设哈,有这么一个人,穿越到了三国时期。 然后他放着刘皇叔和丞相不追随,好好的蜀中富庶之地不去。 反而选择去北方跟着曹操混。 又或者跑到江东当鼠辈。 那你说这人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反正何德财自认为头脑很清醒。 林岳今天下午表现出来的那极大的宽容和克制,以及对汽修厂里所有幸存者的那番演讲,无不在宣告和强调他的个人属性,告诉人们他打算做什么。 林岳是个好人。 何德财思来想去小半天,最终只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可以被称之为纯粹的好人,能在这场仿佛已经看不见尽头的末日灾难中走出多远。 但至少现在,何德财愿意带着自己和家人们跟着林岳走走看。 毕竟跟着这样一位仁德的领袖做事,总比跟在某些不做人的畜生屁股后面吃屎要强上无数倍不止。 “……” 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令人不快的人和事,何德财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就把情绪调整了过来,转而满脸微笑着对林岳举起了水杯: “干!” …… 菜过三巡,水过五味,已经吃得有七分饱的林岳,惬意的打了个嗝。 春草坐在他的左手边,正努力消灭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拔丝地瓜。 看来小姑娘很喜欢吃甜的。 一顿晚饭的时间,雷振和何德财这两位汽修厂幸存者的代表,和他聊了很多东西。 比如二人的过往,以及过去一个月间发生的事。 ——同何德财类似,今年刚满三十六岁的雷振,其实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早年武警退役的他,除了在部队里学到了一手精湛的厨艺,还同样打下了坚实的步兵技战术基础。 然后他就带着这身本事去了高卢国外籍兵团。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 说到这里,雷振失笑着摆了摆手,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黑历史: “当时跑那么远去给高卢人当兵,完完全全就是我太年轻,脑子又蠢,还不听人劝。” “那时候我想着刚退伍之后没事干,看不到前程,又想找找刺激。” “学习嘛,不是那块料,你让我考警察考公务员是做不到的。” “后来听人说,去高卢人那里当兵,只要结束一个五年合同服务期就能发大财,还能拿到欧盟永久绿卡,能带着家里的直系亲属移民那种。” “所以我脑子一热就去了。” 然后就到了群众喜闻乐见的被骗环节。 “结果我刚去的第一年,高卢人就改制了。” 雷振的话语里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看来即便过去了好些年,他还是对这段不太愉快的经历耿耿于怀。 “五年合同期变成了三年不说,工资也降低了,变成了和偷渡打黑工的一个水准。” “绿卡没了,换成了一个五年的居住许可。” 对此,林岳只是撇了撇嘴:“他们是懂开源节流的。” “我在里面干了三年,因为是神州人的缘故,进不了最精锐的伞兵团。” 老雷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唏嘘。 “他们就让我去山地部队当战斗工兵,学爆破,顺带兼职炊事班的厨子。” 得,没想到去了外国军队也还是干回了老本行。 林岳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只感觉这位大哥的人生也挺传奇。 “然后就是全球到处跑,训练、执勤、做饭、出任务……侥幸没死,也没伤,熬完这三年合同期,我就回国了。” 然后他拿着钱,回到自己的家乡,开了个农家乐。 “刚出事那天,老子的店面正停业改造……” 回忆着一个月前的故事,雷振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几个逃跑的邻居和一个发狂的疯子追逐着冲进了他的农家乐。 雷振冲了上去,仗着当兵时练出来的魁梧体格和身手,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那个疯子,救下了邻居,旋即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变天了。 一群完全丧失了个人理智,只会打砸抢烧,满脑子都是攻击欲望的精神病人正在城里暴动。 他们只用了不到三天,就让整个江陵市陷入瘫痪,彻底瓦解了原有的公共秩序。 倒不是警察和其他治安管理力量不卖力。 而是在群众中间接二连三的涌现大量癫狂患者的同时,暴力机构的专业人士们也开始接连出现发病症状。 没过多久,城里警察的数量就锐减到了连维持基本的治安框架都不可能的地步。 于是顺理成章的,一切都失控了。 毕竟你哪怕就是有辆坦克,也得有人来开不是? 看着网上的帖子和短视频平台上铺天盖地的种种骇人画面,当时的雷振很快就意识到,这世道变得不对劲了。 他没有多犹豫,以一种军人式的果决迅速放弃了自己那改造还没完成的农家乐,然后开上车带着几个劫后余生的邻居,来到了何德财的汽修厂。 俩人以前有过合作,认识了几年了,也算是朋友。 “我们收拢了周围的幸存者,救了一些逃到这里的人……” 雷振慢慢地陈述着己方这一个月来的见闻和行为。 客观地说,雷振和何德财还是很有能力的。 在末日灾难到来的绝望和混乱之中,能维持着这么一个大几十人的营地不崩溃。 甚至在目前看来,在这二人领导下的汽修厂幸存者们,还保持着正常的人际关系和一定的内部秩序。 无论这二人过去秉性如何,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的作为无愧自己的身份。 说难得,非常难得。 “敬你们。” 待到话题结束,林岳举起了杯子: “也敬所有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