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街上并不热闹，贵族们都窝在宅子里，只有准许回家过年的仆人和婢女，在市场街上走走停停。　　 沈辛夷在白芸儿耳边叽叽喳喳的，为她介绍着市场街上的情况。某家老板去年做生意亏了，只得把铺子当出去，最后却又惹上了某个小贵族，落了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隔壁铺子的老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家女儿本来和某个小官定了婚约，没成想，后来却被某个跋扈少爷给看上了。　　 嫁给那跋扈少爷之后，那女儿郁郁寡欢了几年，不过也慢慢习惯了，为那少爷添了一儿两女。　　 女儿是幸福了，但老板的日子却是苦了。　　 当初他拒绝的那穷女婿，后来却变成了主管市场街的大官，没少给老板摆脸色看。　　 白芸儿盯着那铺子的招牌看了一会儿，低声问着。　　 “后来呢？”　　 沈辛夷搂着白芸儿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天上比划着。　　 “后来啊，那铺子老板的二女儿慢慢长大成人了，模样也比她姐姐要俊俏。只是俊俏归俊俏，人家那大官，却是再也看不上她们家了。”　　 白芸儿盯着沈辛夷的手看了一会儿后，也就由着她去了。　　 今天是市场街营业的最后一天，街上东西的价格都上涨了一些，沈辛夷买过东西后，都会把账单记在手机上，一板一眼的。　　 白芸儿扫了一眼沈辛夷的手机，上面是一个记账软件，背景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记上去的数字也圆滚滚的，像是小猫尾巴组成的图案一样。　　 走过街角，沈辛夷合上手机，指着街道上的铺子说道。　　 “盛记的油焖虾、罗记的清蒸鱼、陈记的羊汤，芸公主，请选一个吧！”　　 白芸儿看了眼白世，又看了眼沈辛夷。　　 “年前最后一顿了，你们俩也选一下，少数服从多数。”　　 沈辛夷连忙说着。　　 “那哪行啊，芸公主想吃什么，我们就想吃什么。”　　 在察言观色这门本事上修行了好几个月，白世此时也是个中好手。　　 看白芸儿脸色阴晴不定，白世一个箭步冲出。　　 “回禀芸公主，属下想吃油焖虾！”　　 果然，在他说出油焖虾三个字之后，白芸儿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油焖大虾这种街边菜，白芸儿肯定喜欢的很，但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会让白世和沈辛夷来选。　　 见白芸儿脸色恢复正常，沈辛夷连忙说道。　　 “对对，我也想吃油焖虾。”　　 白芸儿故作迟疑。　　 “那我没得选了，好吧，那就听你们的，去吃油焖虾。”　　 沈辛夷对白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拉着白芸儿二楼落座去了，白世则是把几种口味的油焖虾全部点了一遍，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到白芸儿面前请示着。　　 “芸公主，这是小人点的菜，请过目。”　　 白芸儿斜眼扫了一眼，不动声色说着。　　 “以后这种事情你来安排，不要再问我。”　　 “是。”　　 白芸儿坐在椅子正中，沈辛夷和白芸儿坐在一边，只是缩在桌边上，白世则是坐在侧面，为两人充当服务小厮。　　 菜很快就上齐了，白世将各种口味的油焖虾一路捞出，放在一边放凉，沈辛夷则是戴上手套，动作利索地为白芸儿剥虾。　　 两人组成一条流水线，白芸儿则是流水线的最后一环，她只负责吃。　　 因为油焖虾肉实在是太少，白芸儿又吃得飞快，所以两人从上菜后，手上的动作就一直没停。　　 看两人不断忙活着，白芸儿轻轻咳嗽着。　　 “咳，你们自己也吃，不用管我。”　　 “这哪行啊。”　　 沈辛夷加快手上的动作，瞟了白芸儿一眼，“芸公主啊，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根本就不会剥虾吧。”　　 白芸儿一拍筷子。　　 “谁说的！放着，让我来！”　　 “......”　　 沈辛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抿住嘴巴，然后看白芸儿动作笨拙地剥着虾子。　　 白芸儿一边剥一边说。　　 “是这样吗？这样对了吧？这个东西能吃么？所以这样就行了吧？”　　 沈辛夷眨巴着眼睛。　　 “嗯！嗯嗯！嗯！”　　 趁白芸儿剥虾的功夫，沈辛夷把剥好的虾仁丢进碗里，然后放在随身携带的秤上称了重量后，倒进白芸儿的碗里。　　 “芸公主，一天摄入的蛋白质只能这么多了，再多的话对身体不好。你还得多吃点蔬菜，多喝点水。”　　 说话间，她已经把蔬菜和饮料都准备在白芸儿手边了。　　 白芸儿还没点头，她的手就被沈辛夷抓住了。　　 沈辛夷用毛巾替白芸儿擦干净手，用免洗洗手液涂抹过一遍后，又用干净毛巾擦拭了一遍，最后在白芸儿的手腕处，喷上她常用的香水。　　 白芸儿张了张口。　　 “......不用这么照顾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沈辛夷把毛巾叠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里面大多是白芸儿要用到的东西。　　 “是，您可不是三岁小孩，您是尊贵的芸公主，身体金贵。这种小事情，肯定要交给下人来办啊。”　　 白芸儿沉默着。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立独行的皇女，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她，就能活得好好的。　　 遇见沈辛夷之后，她才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孤陋寡闻。没想到在照顾人这门本事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忽然有点羡慕起白世了，能被沈辛夷天天照顾来照顾去。　　 也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沈辛夷是怎么照顾白世的。　　 那种被人用心呵护的感觉，应该会是很幸福的吧。　　 照顾完白芸儿，白世开始替沈辛夷剥虾，自己就着一碗蛋炒饭，和几个虾仁开始吃了起来。　　 沈辛夷眯眼盯着白世，两人虽然不说话，但眼底都荡漾着笑意。　　 白芸儿咬着吸管，不时斜眼看两人一眼。　　 明天两人就放假了，虽然明天自己要去宫里待上一天，但回家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每年过年都是这样，自己都是一个人过。一连好几天，庭院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在今年之前，白芸儿都觉得没什么，可沈辛夷和白世眉来眼去的样子就在眼前，那种幸福好像触手可及。　　 也不知道自己结婚了之后，能不能和夫婿过上这种小日子。　　 白芸儿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回到府上，沈辛夷和留守的小丫鬟一起，伺候着白芸儿沐浴更衣。　　 自打沈辛夷来到府上之后，原本还觉着机灵乖巧的小丫鬟，越看越觉得笨手笨脚了起来。　　 白芸儿多次提点过她，小丫鬟也明白白芸儿的意思。不过察言观色本就是一门功夫，有了沈辛夷珠玉在前，小丫鬟无论做些什么，都入不了白芸儿的眼。　　 打发走小丫鬟，白芸儿悠悠说着。　　 “辛夷，过年之后，你也搬到观星阁来，和水儿一起服侍我。”　　 沈辛夷心头一惊。　　 “芸公主，我和水儿不一样，我已经觉醒了灵犀，万一不小心损耗了屋子里的日星石，我可赔偿不起啊。”　　 看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白芸儿又开始羡慕起白世了。　　 她在沈辛夷的伺候下披上衣服，然后说着。　　 “我看你们家吴起冥想挺用功的，让他教教你。以后你星漩扩张，对府上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　　 “芸公主大恩大德，辛夷无以回报，以后定会好好服侍芸公主。”　　 沈辛夷连忙跪下，不过却被白芸儿给扶住了。　　 看沈辛夷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白芸儿忽然心生歹念。　　 她单指挑起沈辛夷的下巴，后者则是露出恐惧的神色。　　 “芸公主......你......你要奴婢做什么。”　　 白芸儿微微眯眼，然后舔了舔嘴角。　　 “没什么，我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想记住你长什么样子。”　　 沈辛夷慌忙地低下头去。　　 “明日离开前，辛夷托人给芸公主打一副眼镜，芸公主就可以看清了。”　　 “不需要。”　　 白芸儿收回右手，“我想看清一个人的时候，我自然能看清。再说了，看得太过清楚，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第二天清晨，白芸儿下楼的时候，沈辛夷和水儿正站在院子里，看白世在门楼上贴春联，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白世贴好春联后，水儿背着行囊，跟白芸儿道别后便离开了。　　 沈辛夷和白世一直在院子里忙活着，确保白芸儿这几天能够正常生活后，这才往悬浮车的方向走去。　　 白芸儿叹了口气，往后院停车场走去。　　 沈辛夷似乎是落了什么东西，她急急忙忙地往宿舍跑了过去，看见白芸儿一个人钻进悬浮车里，沈辛夷又快步跑向白芸儿。　　 “芸公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呢，我让吴起过来给你开车。”　　 白芸儿摇了摇头。　　 “你们回去过年吧，去宫里有人接我。”　　 沈辛夷接连摇头。　　 “那怎么行，我们好歹也是芸府的人，不能让芸公主丢人。”　　 说话间，白世已经得到讯息，快步跑了过来，充当司机的角色，沈辛夷则是坐在副驾驶，给白芸儿担任秘书。　　 白世还是第一次开白芸儿的悬浮车，他担心自己急了缓了，白芸儿会不开心，于是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盘。　　 待到适应了之后，他这才加快速度，朝皇城内部开了过去。　　 白芸儿去的第一站是白许言府上，白许言的二儿子半年前刚出生，一家人围坐在庭院里赏雪，沈辛夷则是和几个婢女一起，为众人端茶倒水。　　 白世坐在悬浮车里，他掏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白许言的表情。　　 大过年的，白许言脸色自然是挂着笑意，不过白世能从他的笑容下，察觉到浓烈的担忧之色。　　 丢了银月星之后，白许言居然没有受到打压，反而还担任了东线战场的统帅。　　 从他的表情上，白世便能知道，他肯定在张福书手上吃了不少亏。　　 只是让白世觉得奇怪的是，无论是在三线战场上，还是在洛都，白世还从未听过太子白意添的消息。　　 皇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皇帝白欢亲自负责。那么白意添这个太子，究竟在忙活些什么东西呢？　　 难道因为害怕白尘也对他动手，所以他天天都呆在自己的苍空之屿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太子是不是太窝囊了一点？　　 想了一会儿之后，白世把座椅放倒，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去了。　　 不愧是帝国皇族的悬浮车，睡起来就是舒服，白世一觉睡到下午3点，听见沈辛夷发来的信息后，他连忙把悬浮车开到前院。　　 白许言一家在院子里站得整整齐齐，因为车辆不够的缘故，白许言也坐上了白芸儿的悬浮车，两人在车后聊着国家大事，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战局的担忧和恐惧。　　 白许言叹了口气，话语间透露着疲惫。　　 “芸儿，你说那白世，究竟死了没有？”　　 白芸儿沉默了一会儿。　　 “大过年的，还是不聊这个了吧。再怎么说，人家也留了我一条命。”　　 白许言冷笑着。　　 “他还不是想着有这份恩情，让你替他治病。可那病真那么好治么，添兄都在床上躺了3年了，也没看到有丝毫起色。”　　 白芸儿盯着窗外看了许久。　　 “听人说，解药要研制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许言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生产出来了，希望添兄的身体能够好转。”　　 “唉，但愿吧。”　　 车后面被隔断了，白世自然是听不见两人说话。　　 他跟着白许言府上的悬浮车一起，排着队开进皇宫。　　 皇宫两旁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在这大冬天里，不仅枝繁叶茂，甚至还开着花。　　 花朵自根茎往上，整个花苞纯白无瑕，白色小花遍布枝头，压枝成云，美不胜收。　　 沈辛夷张大嘴巴，喃喃着。　　 “南极花，据说是从陆帝年间流传下来的，只有皇宫才可以种植。啊......真的好漂亮啊。”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沈辛夷连忙捂住嘴巴。　　 白世笑了笑。　　 “放心吧，你在这里喊破喉咙，后面也是听不到的。”　　 悬浮车队在一座大殿前停下，趁几人在宫殿门口嘘寒问暖的功夫，白世把悬浮车的玻璃亮度调到最暗，四下张望着，把皇宫的构造，在脑海中建了个模。　　 众人所在的位置，距离主殿还有一段距离。这座宫殿，应该是历史书上所说的行宫，皇帝白欢的衣食住行都在这儿。　　 除了这个宫殿之外，类似的行宫应该还有几个。　　 到时候联邦把这儿拿下的话，这里应该会被当做省议事厅一样的地方，或者开发成旅游风景区。　　 传言里说，在陆帝皇宫所在的那颗星球被炸毁之前，白准把整个皇宫都给搬走了，最后在洛都重新组装修缮。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眼前的宫殿，起码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把车开到停车场后，白世便和沈辛夷在车里干坐着。　　 到了饭点，看白世饥肠辘辘的样子，沈辛夷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　　 白世微微一怔。　　 “沈管家，你这饼干，这是好生眼熟。”　　 “那当然，不过啊，现在是物是人非咯。”　　 沈辛夷撕开饼干的包装，递到白世的嘴边。　　 白世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然后接过饼干。　　 两人吃着饼干喝着水，一直等到快10点，才听见白芸儿召唤两人。　　 白许言并不和他们一起回程，悬浮车启动之后，白芸儿打开前后排的格挡，小声说着。　　 “吴起、辛夷，今天辛苦你们两个了。”　　 沈辛夷连连摇头。　　 “不辛苦不辛苦，芸公主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留下几个人伺候你。”　　 白芸儿说着。　　 “过年嘛，谁不想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呢。对了，辛夷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若是没事的话，我请你一块上街玩去。”　　 沈辛夷转了转眼珠。　　 “芸公主啊，我在洛都也没有亲戚，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请您去我家坐坐，怎么样？”　　 白芸儿故作矜持地说着。　　 “那......吴起，开车去你们家吧。”　　 “......”　　 白世觉得白芸儿可能会错意了，沈辛夷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白芸儿不仅当真了，还打算直接和两人一块回家过年？　　 白世和沈辛夷对视一眼，然后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