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厅也装修得富丽堂皇,东侧的朱门全数敞开,往外可以看见园子里的景造。 几人进去的时候,大厅里摆了有三四十张圆桌。白世注意到每张桌子边,摆放的椅子颜色都稍有区别,有颇显年代感的朱红色木椅,也有深棕色的新制木椅,还有漆成白色的,椅面稍窄的木椅。 大厅尽头摆了两道木制屏风,下部分绘制着雕栏玉砌,上半部分绘制着春间美景。 沈辛夷快步上前,为白芸儿拉开屏风。 屏风后是一个极其宽敞的空间,北部和东侧的朱门都敞开着。从门外吹来的风,虽然带着些许暖意,但大厅内依旧凉爽宜人,不觉半点燥热。 和外面摆放的圆桌不同,一张八仙桌摆放在场间,紫红色木椅位居西边,后方摆放着紫色屏风,上面刻有两棵南极花树。 东、南两面摆放着深棕色木椅,北边则是摆放着一张白色木椅。 白世算是看出来了,紫红色木椅是老家伙坐的,深棕色木椅是给青年坐的,剩下的白色木椅,则是给白芸儿这样未经婚配,算是小孩辈的人坐。 西、南两面是观景位,西面是主位,南面应该是太子坐的位置。 沈辛夷早就将皇家规则烂熟于心,她招呼着白世走进一旁的茶水间,她在那儿为众人将餐前凉菜摆盘,白世则是拿起筷子,将几份小盘菜全部倒进嘴里。 能够近皇帝身旁服侍众人的,都是太子白意添安排的人。 除了沈辛夷和白世二人之外,还有4名宫装女子,在茶水间里忙来忙去。 为众人试过菜后,白世站在茶水间角落,随时听候差遣。从这个角度,既可以看见茶水间里几人的动静,又可以借由被风吹动的门帘缝隙,观察小厅里的情形。 到了十二点半左右,屏风被人左右推开,两排侍女侍立左右,太子白意添,托着皇帝白欢的手,缓步走向八仙桌。 白世眸中银光流转,将两人的容貌熟记于心。 皇帝白欢身形佝偻,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特别是眼窝旁边的皱纹,真就如同菊花花瓣一般堆积在眼角。 先前从侧面看去,身着紫白华服的白欢,还真有几分帝皇气质,但从正面看去,他更像是个偷穿了壮硕儿子衣物,强装体面的农者。 白世无法想象这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他看起来起码有110岁了。 白欢虽然面容苍老,身形佝偻,但即便如此,他也和白意添差不多高。白世估摸着,在白欢年轻的时候,他的身高恐怕有两米左右。 白意添身着紫色华服,衣袖上印有五道白色纹路。他留着中长发,一头黑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这副打扮虽然精神,但却难掩他面容的苍白,和步履的蹒跚。 他将白欢扶至西侧主位坐下,然后捂住嘴巴在原地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南面的椅子上坐下。 沈辛夷拿出针头,往白世的手腕上一扎,确认白世的血液指标没有异常后,这才和几个侍女一起,将几碟凉菜,和众人餐前要喝的羹汤端上桌去。 几人的动作迅猛又轻柔,如同一阵微风拂过桌旁,很快就消失不见。 又过了五分钟,披头散发的白尘也,迈着慵懒的步子在座位上坐下。动作虽然不端,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无比严肃,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趁沈辛夷几人走入茶水间的功夫,白世透过门帘,想仔细观察众人的动静时,一个黑衣老者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前,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看见此人,白世拱手说道。 “见过梁尊者。” 梁顾欢微微眯眼。 “你就是芸公主府上,最近在洛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吴起?” 白世点头说道。 “正是小人。” 见他这副谦卑的模样,梁顾欢笑着说道。 “传言中说,吴起飞扬跋扈,你倒是和传言中说的相去甚远。” 白世把头低的更低了。 “为主家做事,每件事定当尽心尽力而为。” 他这番话,看似没有回答梁顾欢的问题,但实则已经是解释得清清楚楚。 梁顾欢摆手说道。 “果真聪明。都是女人在这儿忙活,传菜也用不着你,跟我来吧。” 有梁顾欢在场,白世不敢再做小动作,连忙低着脑袋,跟着梁顾欢,从另外一个方向走出茶水间。 茶水间西侧直通厨房,梁顾欢带着白世,往西北边走了一段,两人走进大殿西北角的小房间。 小房间位于大殿一层和二层的跃层之间,原本应该是杂物间一类的地方,现已被下人收拾干净。 房间中也摆着一张黄木八仙桌,白衣男子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白衣男子转过头来,对梁顾欢拱手说道。 “梁尊者,不知这位是......” 梁顾欢笑道。 “芸公主身旁那人,你莫非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白衣男子收敛起笑容,目光扫过白世。 “原来是吴起。他不过是芸公主府上下人,你带他来这儿做什么。” 梁尊者说道。 “我见这小子一直藏在茶水间,对着几位主家打量来打量去,这人又杀不得,不只能把他带到别处去么。” 白衣男子冷笑着。 “你杀不得,我可杀得。光凭刚才那一条,就够他死上两次的了。” 梁尊者没搭理他,指着身旁座位说道。 “坐,” 白世在梁尊者侧边坐下,隔着桌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白衣男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白衣男子见面了,但之前几次,他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白尘也身上,这还是第一次正面打量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莫约四十岁上下,留着和祝洪类似的中短发,相貌平平,看上去有些没精打采的。 不过一想到在雅帕沙漠,那人几拳将自己机甲的驾驶舱门轰开,白世的面色便越发凝重。 梁顾欢端起茶杯,也不急喝,就那么看向白衣男子。 “白藤,你家主子今天怎么不带女人来了。” 听闻此言,白世的眼帘猛地抬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然后学着梁尊者的样子端起茶杯,借由饮茶的动作,仔细观察着白衣男子的表情。 上次斩杀白尘也的时候,白衣男子放跑了自己,在这几个帝国人中,除了近视眼的白芸儿之外,就属白衣男子对自己的相貌最为熟悉。 联想到刚来帝国,在飞船上偶遇白尘也的那一幕时,白衣男子异常的举动。 白世当时就知道,白衣男子肯定是认出了自己,在其后自己在陈府昏迷之时,白衣男子让沈辛夷照顾自己,更是印证了这一想法。 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有些什么瓜葛,才让白衣男子屡次关照自己。 如今听闻梁顾欢对他的称呼,白世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人叫白藤,而自己叫白世。 难道......这人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成? 白藤也没理会梁顾欢,伸手夹菜吃。 众人吃了几口饭后,白藤这才说道。 “你家主子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尘帅若是带女人过来,看你家主子那有心无力的样子,岂不显得趁人之危?” 梁顾欢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太子殿下的确有心无力,但在这种事上有心无力,也比在别的事情上有心无力要好。” 白藤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众人均没有饮酒,不过六七分钟,梁顾欢便放下筷子。 他拿起那根朱红色拐棍,一边颤颤巍巍地朝门口走去,一边说道。 “我去方便一下。” 听闻此言,白世又是吓出一身冷汗。 他原以为梁顾欢那老东西,喊自己过来吃饭,是看在白芸儿站在太子这边的份上,从而叫自己吃上一餐便饭。 哪知道他喊自己过来的目的,竟是想逼迫白藤出手,从而激化白意添和白尘也的矛盾。 在这种场合下,两人若是闹得不可开交的话,最终肯定要皇帝白欢来做个裁定。 裁定偏向于哪边,那他自然也就站在哪边。梁顾欢便是想借着白世之死,替太子试探皇帝的态度,从而制定下一步计划。 不愧是太子的人,自己只不过是瞟了几人一眼,他就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利用自己了,亏白世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梁顾欢离开后,白世一直盯着白藤手旁的八面汉剑。 和蓝灼一样,他肯定也是使用八面汉剑的好手,而且使用汉剑,和机甲格斗亦有相通之处。 那天在雅帕沙漠,自己若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白藤打出白藤斩,从而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话,自己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白藤又吃了几口菜后,从一旁的饭盒里,为自己添了满满一大碗饭,然后拿起手边茶水,往饭里倒了进去。 见他杯中空空,白世下意识把手伸向茶壶,想借着倒茶的时候,试探一下白藤的态度。 哪知道他才刚伸出手,茶壶已经被白藤拿在手中,就好像不曾出现在白世手边一样。 看他这番神出鬼没的动作,又联想到之前,他对梁顾欢不冷不热的态度。白世知道,眼前这人的实力,恐怕不在梁顾欢之下。 若是正面交手的话,白芸儿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白世吞了口唾沫,在这样段位的人面前,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藤的动作虽然迅猛,但他吃饭的速度却不快。他一边吃着茶泡饭,一边夹菜,桌上的几道菜,很快就被他吃了个精光。 看白藤放下筷子,白世刚想借机和他交谈,哪知道白藤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和白世说过半个字,就好像两人压根就不认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