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周定武新找了个搪瓷杯，食指轻轻敲击杯子，眼中再无凶戾。缓缓说道，“这星源之域上，能叫得上名头的家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真正强大的却不足两手之数。　　 剑指生灵，以安天下的倪氏；殴杀地龙，稳固地脉的不周氏；平江定海的龚氏；以身为狱，镇枉死魂的辰氏。　　 也正是因为四大氏族的庇护，人类才能在完全陌生的世界得以存续，并发展至今。　　 我年轻的时候和辰氏长子，辰子秋关系匪浅。后来，辰氏与倪氏联姻，子秋从此便有了个女儿，也就是你的母亲，辰陈。　　 辰家子嗣皆身负镇魂重任，行踪隐秘，毫不张扬，与倪氏共定人间太平，自然说不上有什么仇家一列，更何况其他家族的强者死后还需要辰家人去收拾烂摊子，结仇就更没什么可能。　　 辰陈那孩子我看着她长大的，她平生最喜欢看书，十六岁之前连家门都没有迈出过一步，她的性子更不可能得罪什么人，只是她二十岁时子秋过世，她便离开家门云游去了，若是仇家，也只会是那时候的事。”　　 辰羽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白皙手指沿着杯口摩挲，茶水倒映出他紧锁的眉头，许久之后他放下杯子，微微躬身，说句：“叨扰了。”说罢便准备离开。　　 “别急”周定武突然叫住他，“你既然是辰陈的孩子，那么从辈分上来说我也算是你爷爷，诺，这个你拿着，就当是礼物了。”一边递出一枚铭刻着文字的戒指，壶天戒。　　 “作为武修，没有兵器可不行。”　　 “不必了。”辰羽将杯子里有点难喝的茶水倒掉，冲洗干净后推到周定武面前。“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姓辰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严格来说，她并不希望我随她姓。”　　 他指了指周定武的茶叶，“茶该换了。”　　 还没山上的花泡的好喝。　　 “拿上吧，毕竟如果再有下次，你也不希望被女孩保护，对吧？”周定武调笑着劝道。　　 辰羽闻言面色一僵，嘴角挂起的礼节性微笑也立马垮下，脚趾卷起。自作多情的让人家不要插手，结果倒被人家给救了一命。　　 现在他想起来都想给当时的自己一个嘴巴子。　　 周定武的眼神像是在辰羽耳边念叨“你不拿你就不是男人”，辰羽深呼口气，压下迅速升起的尴尬情绪，在脚趾把鞋底扣穿之前，接过壶天戒，道谢之后快步离开。　　 一声谢谢像是从牙齿里切出来的。　　 “这才对。”周定武目送辰羽离开，不久之后，龙芹便走进他的办公室。　　 “如何？”周定武问道。　　 龙芹只是摇头，“没有发现怨的残留，但怪物胸口的伤痕已经确定是枪伤。”　　 “怪了，从档案来看，这两人的星印都与长枪无关，那着一道枪伤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还有其他人参与了？”　　 “不会，痕检科的人只从那里找到了他们的足迹，不过，从刚才的测试来看，倒很有可能是辰羽内气凝兵的手段。”　　 龙芹熟练的接泡茶水后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思索的周定武。　　 周定武反驳道，“不，绝对不是他，内气凝聚成的兵器强度不够。”　　 安静许久之后，龙芹喝干最后一口茶水，说道：“算了，枪已经送出去了，不论他如何隐瞒，我们之后都能从细枝末节找到真相，你呢有什么收获？”　　 周定武十指交叉抵在鼻尖，说道，“辰氏氏孤，虽然没有学到镇魂法，但已经开始很久了。”　　 “你没有全告诉他？”龙芹皱起眉头。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二十年前那场战争？告诉他辰氏之人皆无好死？还是说告诉他，辰氏就是二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源头？　　 龙芹，我知道，那孩子容易让很多人都把他当成同龄人，但事实是，他也不过十二岁，当命运将这一切都压在他身上时，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会去逼迫他做出选择，这是早晚的事，但我希望那个时候的到来能晚一些。”　　 “侠镇三千怨，三首千目，口喃呓语，百手十足，经脉毕露，终。这是子秋的结局，他的命运，但我并不希望这是辰羽的命运。”　　 “更何况...”他突然笑了，“呵呵，如果真的告诉他，估计他会直接找上当年的所有人，到时候，你们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他...应该不是这么头铁的人。”龙芹嘴角抽动着说道。　　 或许......　　 龙芹望向周定武身后的书架，“你还留着这两本书？”　　 周定武顺着龙芹的视线回头看去，书架的最上边，一本《锚点论》，一本《引力说》。　　 “是啊，这是全世界最后两本了。”　　 和周定武闲聊几句后，龙芹便离开了，光线并不是很好的屋子没有点灯，昏暗之中，周定武一双碧绿眼眸微微发亮，那是年迈兽王的慈祥，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看后辈到底能跑多远。　　 他看向手边袋装的茶叶，包装奢华庄重，显而易见的价值不菲。　　 “真不识货啊...”他突然咧嘴笑着说，然后把茶叶扔进了垃圾桶。继而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看到了？”　　 “嗯。”　　 看不出年纪的男人面容俊朗，长袍之上金丝玉石绘制出象征无边杀伐的纹路，他负手而立，站得笔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一丝波动，他就出现在周定武身后，而离金星仅有一步之遥的周定武却连一点星能的波动都没有察觉。　　 但周定武并不意外，而是继续问道，“多少？”　　 “全部。”男人嘴角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继续看着吧，呵，最后一位司狱。对了，你那两本书借我几天。”　　 “自己拿去。”　　 “定武老头，你给那小子的不只是一柄枪吧？”　　 “呵呵，诸武精通，手里若是只有一杆枪，未免浪费。”　　 .......　　 染血的纱布落下，辰羽赤裸着上身，胸口处黑红色的痂皮开裂，隐约能看见鲜红血肉。确定伤口不会进一步恶化后，他拿出全新的纱布将胸口缠绕包扎。　　 这就是武修的另一个好处了，小伤不用管，大伤只要当时没死，那之后基本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前提是自己别做。　　 “橙星修为，啧，真厉害啊...”辰羽回忆着与周定武对上的那一招，不由感慨，“差点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现在想起来，辰羽依旧为自己的胆大感到心悸，如果不是提前将周定武套进陷阱，他和倪紫绝对会被逼出更多底牌。　　 内气成域的手段好用归好用，但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学院估计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能推断出辰羽辅助倪紫战斗的事实，周定武的测试，除了想炸出倪紫一体双星的底牌之外，应该也有将辰羽的工具性全部炸出的部分。　　 “有内气凝兵作为烟雾弹，应该足够把学院蒙住。”　　 至于为什么在这方面隐瞒，辰羽有种预感，如果不对事实加以掩盖，便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缠到他身上，眼下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节外生枝要不得。　　 想到这，辰羽也不得不庆幸，“还好，这种手段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