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夜晚是不会有夜市的,在这个点找到一家火锅店也算是好运气。 雨后总是很冷,少年深蓝的头发此刻与黑色无异,赶上商场促销买来的白色体桖粘上了几滴红油,格外显眼,却没见他有多少恼火,只是拿着一盒火锅店老板送的“好咩茶”边走边喝。 “你请了很多天假吗?”辰羽问道,顺手把饮料盒子捏扁,远远的丢进垃圾桶。 “嗯,我父亲找我有些事。”倪紫的视线从抛物线上收回。 “哦,这样啊…” 两人都走的很慢,很轻。 “你说,”倪紫突然扯起话题,“【大穿越】后,人们本来的世界在哪里呢,那样的世界还会有人痛苦死去,悲惨活着吗?” 大穿越之前,人类降临之前? “不知道。”辰羽看向那一片繁华,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说道,“那样的历史对于个人而言实在遥远。不过据说那个曾经,世界上有两颗太阳,一颗在天空,一颗在人们脚底,粮食会从货架上长出来,人类不再需要使用战争来获得资源。 死亡成为了历史书上所记载的,为人质疑的事物,天上的星星也不过触手可及,人们在星星上游戏,呵。” 辰羽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 他在广场上找了个石凳,内气震落积水,伸手摸了摸,就坐了下去。 “好方便,我可以学这个吗?”倪紫在他身边坐下,好奇道。 “算了,学这玩意很痛的,还打不过人家。”辰羽摇头,看着倪紫的双眸,这双眼睛哭起来应该会很好看,但他讨厌看到朋友掉下眼泪。 “所以呢?”倪紫接着之前的话题问。 “所以啊,怎么可能呢?”辰羽重复着一样的话,又接着说道,“那个世界有人呐,而且一定有很多的人,比现在更多,比以往更多。” “会有更多人痛苦的死,会有更多人悲惨的活,这就是所谓的基石,楼房要盖得更高,基石就要更稳固,更稳固的基石就要更多消耗。” “他们不会有名字的,他们也不会有自己,人与人的隔阂之下……” 辰羽收脚,在地上发出摩擦声,转而笑道,“不过这与我们无关啦,毕竟,我们才十多岁,不是吗?” “是啊。”倪紫手掌撑着脸颊,看得辰羽想手欠一下。 “辰羽。” “怎么了?” “我要晋级了。”倪紫平静的说着,“所以我才会请长假,不出意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在学院。” “这么快?”辰羽有点诧异,“一体双星,这么快晋级,不对做点准备吗?” 在数倍同级不止的力量下,所迈出的每一步都价格不菲。 “已经做足够了,再多就成胆小怯懦了,会被笑话的。”倪紫摇着头,停下后也只是看着散发白光的路灯,“谢谢啦,你的内气效果很好,我也是身体好转后才决定的。” “举手之劳而已。”辰羽这么说着,站起身来,“走吧,该回去了,太晚了。” 就算再能打,也要注意点啊。他这么想着,却没有把这略显僭越的话说出。 “辰羽。”倪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等到辰羽后天,她抓着头发说道,“龙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三年后去参加国联赛,所以……” 她褪下满是火锅味的雨衣,风和光摇曳着她的裙摆,只是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在夜色下,她说。 “快些赶上我,好吗?” 辰羽左手微微向身后收起,层层缠绕的绷带之下,他也不过是蛛网上的飞虫。 他张开嘴,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渺茫沙哑。 “抱歉……” “什么?”倪紫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没有听清。 “不,我是说…”辰羽清了清嗓子,扬起笑容,嗓音清脆。 “好。” 少女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与灯光,直到无处可寻,辰羽始终紧捏着拳。 “呼,真没出息啊。” 他松开了拳,这么自嘲着。 “在人与人的隔阂之下…隔阂…隔阂…” 他笼上黑衣,脚步平缓,决定明天去普通的图书馆逛一圈。 ……… “不和他多聊会儿?” 倪明峰理顺倪紫乱糟糟的头发,接过雨衣后递出包装精美的纸盒子。 倪紫摇头,接过盒子,盒子被加热到舒适的温度,不断逸散着香甜。 “姜氏的分支在乘阳开的一家糕点屋,买的人倒是不多,只是要做个点心得忒久了。” 倪明峰背着手,雨衣在身后一晃一晃的,他笑得有些得意,在听到倪紫的一声“谢谢”后更甚。 “你说这姜氏,别的不行,就是这一手种田烧菜的本事,倒是真的冠绝天下,呵,不过架子也不小。” “姜氏在乘阳开了店?” “嗯,倒是没什么名气。” 倪紫点着头,擦去嘴角挂上的巧克力。 人多了点而已,凡人的事自有凡人来解决,星印师的事不敢当着自家老爹的面解决。 “不过小紫,你也长大了啊。”倪明峰欣慰的说着,“但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只是没有由来的觉得,会对他很有帮助。” “不,我的意思是…”倪明峰手掌在倪紫头顶扫了扫,又在她耳边往下轻压,“你是不是长得比他高了点?” “?” 烈日当空。 书屋装潢朴素,空间拥挤,充斥着纸张油墨与灰尘的气味,木制地板衔接不稳,稍有走动便是一阵刺耳声响,全无半点书屋应有的安静。 虽然也用不上就是了。 辰羽坐在桌前,神色随意,面前摞起土丘般的书籍,而一本比巴掌还宽的书籍,他也只需数分钟就能看完,牢记于心。 这样的过程,他已经重复了近五个小时。 记忆的同时,也在脑海中不断整理资料,梳理因果。 发黄的纸张被辰羽捻起,翻开,这是这本书的最后一页。 合上书封,印刷的字体与图画早已斑驳,依稀可辨书名《异兽志》与所印的百兽珍奇。 山中大泽,兽栖于此,其目昏黄,其身绵延,鳞甲参差,可以御梦,为异兽之幻者,谓之蜃妖。 蜃,寒鲲,紫青雀,槐蛇,玫瑰蛛… 蜃妖,鲲鹏,夫子雀,巴蛇,花中虫… 辰羽回忆着书中记载,脊背发凉,他所熟悉的,不熟悉的,仅在教材上看到过的星兽,无一例外,在换了个名字后,被记载在这本放在“儿童读物”分区的书籍里面,成为神话,成为茶饭之后的谈资,成为笑话。 他拿下其他相同类型的书,找到了它们的出版日期:新纪260年。 三年前。